王朝的文臣与武将隐隐对立,如果说武将的头头就是如今的勇国公宋振邦,那么文臣的领袖便是尚书左仆射,也就是实质上的首席宰相梁祥。
如今四方平定,只有北方异族偶尔作乱,有勇国公府大爷宋知枪与何芳夫妇镇守北疆,勇国公等于闲置京师,也没那么被人看重了,所以文臣的气焰反而嚣张起来,要不是还有宋知剑受皇帝器重,随便一句冷冷的话就能让人噤若寒蝉,还不知道梁相那一嘴皮子不饶人的官员会怎么编派勇国公。
即便如此,宋振邦对朝政的影响力的确是大大不如梁祥,然而梁祥却也没有就此对宋振邦做出什么太过分的打击,原因就出在梁祥的独生女儿梁秋莲身上。
说到这梁秋莲,在京城里有着才貌双全的美名,在相府全力栽培下,不仅外表出众,更是精通琴棋书画,不过也因为梁祥的宠溺,梁秋莲的眼光高不可攀,性格也骄傲刁蛮,想得到的就一定要得到,比如她一见钟情的对象一一宋知剑。
打从两年前十四岁的梁秋莲跟着父亲入宫参加宫宴,看到了立在一群言官之间,犹如鹤立鸡群、玉树临风的宋知剑,她就移不开目光了,此后她寻人打听,所有关于宋知剑的消息都说明了他有多杰出,连她父亲身为宋知剑政坛上的对手也说不出他有什么不好,于是梁秋莲更是情根深种,一心想嫁给宋知剑。
而这样的想法也影响了梁祥夫妇,相爷夫人刘氏就一头热的将宋知剑视为囊中之物,尤其宋知剑多年来一向洁身自好,连个丫头通房都没有,更是令刘氏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孰料这回宋知剑陪皇帝南巡,居然就出了岔子,她相中的未来女婿纳了个妾回来。虽然这件事在宋知剑的低调下并没有广为周知,却也没有特地隐满,所以真正对他动了心思的人又如何能不知情?
因此,相府的梁秋连就翻桌了,哭哭啼啼地到母亲面前哭诉,刘氏一听也心生不满,宋知剑只能娶她家的宝贝女儿,凭什么外头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可以先进门?
抱着这种想法,刘氏得到消息后没几日便号召了一群文官的妻妾虚张声势,带着自家如花似玉的女儿浩浩荡荡地前往勇国公准备给那个狐媚子好看。
特别是梁秋莲,心中存着对宋知剑那妾室的鄙夷,打定主意要给对方一个下马威,让对方看清她有多么配不上宋知剑!
而在勇国公府这一头,因为刘氏刻意的运作,徐氏在收到拜帖时刘氏等人已经走到半路了,根本没留给徐氏搬救兵的机会,急得她连忙叫人去隔壁公主府将南平公主叫来,多多少少希望那群女人能看在公主的分上,说话客气一点。
勇国公的次子宋知弩尚南平公主,而南平公主也是个喜欢舞刀弄剑的,夫妻一拍即合,所以在修建公主府时刻意选了与勇国公府只有一墙之隔的地方,两府之间甚至还开个大大的月洞门,说起来跟一个府邸也差不多。
不多时,南平公主便提着裙摆急匆匆地来了,走路姿态大步流星,看不出一丝皇家子女的优雅,却是带着英风飒飒,这样的仪态也只有勇国公府受得了了。
果然,徐氏对她的粗鲁视而不见,反而忧心忡忡地道:「相府的刘氏不知道又来做什么,明明两家没什么交情,不时就要找个理由来拜访,这拜访也就罢了,说话没一句中听的,要不是看在梁相的面子上,我早把她轰出去了。」
「全京城有谁不知道,相府家的女儿暗恋咱们国公府的三爷啊!」南平公主更是毫不在乎形象地翻了个白眼,「也不想想咱家三爷谪仙般的人才,哪里是那个装模作样的梁秋莲可以染指的。」
「可是现在三爷尚未下朝,我就不明白她们的来意了。」徐氏纳闷不已。
「管他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虽不能拒不见客,但她们同样不能太过分。」虽是这么说,南平公主也是皱着眉。
婆媳两人才聊着,门房已来到了跟前,同样愁眉苦脸地禀报刘氏一群人已然带到花厅,正在批评着府里的茶不好喝呢!
徐氏无奈,带着南平公主及几名丫鬟,也没特别打扮,就这么到了花厅。
勇国公府的花厅里,刘氏拉长了脖子,像只骄傲的大鹅,端坐在客座的首位。今日她特地穿了件红色绣金银花的大袖衫,袖长几乎及地,就像她的人一般张扬。
她可不在乎在场还有其它四品以上官员的妻女,直接将女儿带在身边坐着,彷佛这个场子她最大。
直到徐氏都进到花厅正中央了,刘氏才像是不小心看到人,夸张地叫了一声。「唉哟!这主人终于出现了,想我堂堂相府夫人,到哪里不是主人出来亲迎呢,也只有在这勇国公府待遇不同,倒是叫客人好等啊。」
出身矜贵的文臣世家,刘氏是打心里瞧不起徐氏的,认为武将家就是粗俗,而徐氏更是个小官千金,自然言语上也不会对她太客气。
一旁一名妇人用帕子掩唇笑着,那是中书侍郎的夫人,附和着刘氏说道,「这是武夫的府邸嘛,夫人就多担待些。」
没有明说,但言下之意就是武人不识礼数,兼之待客不周。
徐氏听了觉得刺耳,却也无可奈何。
「嘻嘻,我看咱们也是太瞧得起某些人了,才会穿得这么隆重前来,你们看看,人家国公夫人可是只穿着常服呢,不知道是不是睡到方才才醒?」另一个长史夫人见徐氏只敢气在心里,也刺了两句。
其实徐氏的衣服虽称不上隆重,倒也不失礼,一件黄色的及胸襦裙,算是比较轻松的日常穿着,可待客是绝无问题的,何况在场也没有男眷,只是比起那些特地来争奇斗艳的夫人们,徐氏就显得很不出色。
「勇国公府里好像什么瓜果点心都没有,就只能一直喝茶,偏偏这茶呀,也不是什么好茶……」司农卿的二夫人也嘻嘻笑着凑热闹搭了句话。
徐氏气得浑息都发抖了。
南平公主则是压根听不去,板起脸拍桌道:「今日是你们突然上门,谁来得及准备东西?还嫌没东西吃?嫌我们穿得不够降重?你们个个平时自命清高,今天难不成是集结来蹭饭吃的?还有本公主穿的也是常服啊,要不要去和我父皇告状?」
一干官员之妻全闭上了嘴,只有刘氏在心里冷笑着,还能笑兮兮的开口道,「公主不必动气,否则到时候皇上要怪罪的可不是你的穿着,而是你的脾气了。」
「你们今天到国公府来到底想做什么,就直说吧,也就是你们这些文官家的才会这么拐弯抹角、别别扭扭的,本夫人听了都累了。」徐乐到底是压抑下了怒气,但也没给什么好脸色。
至此,刘氏才放下了架子,说起来意。「听说宋御史春日时陪皇上南巡,回府后就带了个妾室回来。」
相爷梁祥虽然也是陪同者之一,但当时皇帝遇刺,他也随着皇帝跑了,倒是与受重伤的宋知剑不同路回京,因此他几乎是与刘氏同时知道宋知剑纳妾的消息,对内情也不明所以。
「是啊。」徐氏与南平公主相视一眼,原来是为了这事,那么今日相爷夫人摆出这等阵仗就不奇怪了。
这下马威,更多是摆给甄妍看的啊!
「咱们相府家的嫡女秋莲生得是闭月羞花,才气纵横,要说这京里比得上她的女子,还真说不出来第二个。」刘氏自夸地说着。
一旁的梁秋莲竟也没有一丝害羞之色,好像这些溢美之词就应该要用在她身上。
「这和三弟纳妾有什么关系?」南平公主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就算梁秋莲再美再好,她也是看不顺眼的。
刘氏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自己女儿阻止了,梁秋莲缓缓开了口,那声音犹如金玉交击般清脆,「宋御史与秋莲自小相识,青梅竹马,一直认为宋御史该是眼高于顶,一般庸脂俗粉进不了他的眼,想不到如今正妻未娶,倒是先纳妾,这个妾室应是有什么过人之处吧?不知可否让秋莲见见?」
谁和你青梅竹马了?打小根本没见过面,长大你才一直贴上来的好吗!徐氏忍住揭短的冲动,面无表情道,「我家三郎的妾室姓甄,和一般人一样没什么特别,也没有什么好见的。」
「若是平凡无奇,宋御史又如何会动心纳妾?」话倒是比她母亲说得漂亮,但梁秋莲就快压抑不住肚子里的那股酸意了。
中书侍郎的夫人趁机拍了记马屁上去。「那也是因为梁小姐你在这里,任何人与仙姿玉貌的梁小姐比起来都犹加云泥之别了,区区一个国公府三爷的小妾,自然远不及你。」
「是啊是啊,咱们秋莲才貌出众,怕是会吓得人家不敢出来见一见呢!」刘氏一副大度的模样挥了挥手,「无妨无妨,再怎么貌丑我们也不会笑她的,横竖是个妾罢,叫出来吧!」
些话一出,徐氏与南平公主的表情同时变得古怪起来。如果说要甄妍出来献艺,她们还有些惴惴,因为除了知道甄妍书法高明之外,其余才华也是不抱希望的,但要说到容貌,她们这辈子就没看过比甄妍标致的人,即便是已称得上眉清目秀的梁秋莲,与甄妍站在一起,在美色上也只能望尘莫及。
徐氏唤来了自己的大丫鬟。「芽儿,你去请甄妍过来。」
待芽儿一去,徐氏与南平公主看着趾高气扬的一干文官妻女,不由在心底偷笑了起来。这回总该可以出气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