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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嫁夫人 第八章 内心的挣扎(2)

  墨清暖坐在一旁看着,一边跟他说着一些家常事,“明天一早我要跟娘和大嫂去拜神,你要不要一块去?”

  “我不去了,你们去吧。”先前在饭席上,看着那些山珍海味,他没什么食欲,不过这一碗清爽的药膳进了肚子,瞬间暖了肠胃,让他觉得身子舒坦了几分,吃完后便闭着眼坐着。

  “你若困了,不如先去房里睡吧。”见他脸上带着倦容,她劝了句。

  他摇摇头,“还不到子时。”除夕守夜得守到过了子时才能睡,他每年除夕都是如此。

  她问:“要不我替你松松肩膀?”

  等了须臾,见他没说好也没拒绝,墨清暖便当他答应了,起身走到他后头,抬手默默替他揉捏着肩颈。

  她其实很想问问他这几天都干什么去了,把脸色弄得这般差,但怕惹得他不高兴,又一声不响的走了,只好忍住。

  过了一会儿,她想起一件事,说道:“我先前让药铺掌柜结算了银子,给你留了一成,我待会儿拿给你。”

  “那点银子也没多少,先放在你这儿吧。”夜容央淡淡的说完,伸手摸向宽大的衣袖里藏着的一只锦袋,用力握住,犹豫着要不要拿出来给她。

  她心知他替她开药铺纯綷只是想帮她罢了,不是真心想要那些银子,笑应了声,“好,那先放在我这儿,你若要用再找我拿。”她话刚说完,就见他拿出一只锦袋递给自己,她不解的问道:“这是什么?”

  “你打开来看看,要是不喜欢就奶了。”

  她好奇的打开那只白底金纹锦袋,从里面取出一串手串,是用一颗颗由菩提树根打磨而成的圆珠所串起来的。

  “这是要给我的?”她难掩惊喜。

  夜容央轻描淡写的说道:“新年也没什么好送给你,恰好有人送了我这两串珠子,便送你一串。”

  那一颗颗的菩提子都是他这几日亲手打磨的,再钻孔串成一串。他一共做了两串,分别送给这世上与他最亲近的两个女人。

  “谢谢,我很喜欢。”墨清暖旋即套上手腕,他难得送她一件礼物,她可是稀罕得很,而且先前在膳堂时,她便已瞧见婆婆的手腕上也戴着一串这样的菩提子手串。

  他得了两串,一串给了他娘,一串送给她,这意味着他心里是有她的吧?

  她在心里偷乐着,满脸都是甜甜的笑意。

  戴上手串,她更加卖力的帮他揉按肩颈。

  “以后我每天都会炖药膳,你若有空就过来吃,若没空我就差人给你送过去,可好?”她接着补充道:“我做的药膳都是补养元气的,吃了对身子有好处。”

  须臾,夜容央随意应了句,“你想做就做吧。”

  他每日都会服用宫里太医精心调制的药丸,为了养着他的命,那些药材用的都是最珍贵的,但服用这么多年,远比不上他每月转咒时所消耗的精气,吃再多药都没用。

  听见他答应了,墨清暖高兴地翘起嘴角,两手一路从他的肩背往他的后脑杓按去,避开他束起的发,再从后脑杓揉按到前额。

  夜容央舒爽的闭着眼,直到听见有人憋不住的轻笑出声,他才睁开眼,看向几个发出笑声、侍立在一旁的侍婢。

  尤恬儿几人见他朝她们看过来,吓得登时紧紧闭上嘴,不敢再笑。

  墨清暖也朝她们看去一眼,纳闷的问:“你们在笑什么?”

  被她一问,几名侍婢垂下首,不敢开口。

  墨清暖点名道:“恬儿,你来说,你们适才在笑什么?”

  尤恬儿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的瞄了眼夜容央,暗示道:“二公子的头发……”

  墨清暖一愣,朝夜容央的脑袋望去,发现自己在揉按他头部时弄乱了他的头发。她走到他跟前再一看,死死咬住嘴巴,背转过身子,捂着嘴抖着肩膀。

  见状,夜容央吩咐道:“去给我把镜子拿来。”

  一名侍婢领命进房里拿了面铜镜出来,他接过一看,横眉竖目的瞪向墨清暖,“墨清暖,看你干了什么好事。”

  墨清暖忍着笑转过身来,一脸无辜的道:“我方才很专心的替你揉按头部,没留神嘛,要不我替你把头发给重新梳好?”

  瞧见他顶着那头被她弄乱的头发,她没能憋住,噗哺喷笑出声。

  “你还敢笑,瞧你把我弄成什么鬼样子!”

  他上前想将她抓来教训一顿,她一边笑一边躲着他。

  “还跑,你给我滚过来。”

  “你别生气嘛。”

  “你把我弄成这样,还想让我饶了你?”

  两人在小厅里追逐着,墨清暖跑着跑着滑了一下,身子往后仰倒,跟在她后头的夜容央下意识的伸出手想接住她,却被她拖着往后摔去。

  她整个人压在他身上,将他当成了肉垫。

  墨清暖先是一呆,随即连忙转过身子想爬起来,然而伸出的脚没留意,绊到他的脚,已转过半圈的身子再次朝他狼狈的摔下去。

  夜容央被她撞得闷哼一声,“你在做什么?你是想用这方法谋杀亲夫吗?”

  她一手按在他胸口上,试图解释,“你腿太长了,我要站起来时绊到你的脚了。”

  “我腿长?这么说还是我的错?”他的话从牙缝里挤出来。

  见他眯起眼瞪着自己,墨清暖赶紧摇头,“不不不,是我的错,是我不该滑倒,连累了你。”她按在他胸口上的手讨好的朝他轻抚几下,“你大人有大量别同我计较。”

  他没好气的道:“你还不给我起来?”他苍白的脸色透着诡异的红晕,被她抚摸的胸口处,宛如有一根羽毛在那儿撩搔着,又麻又痒,胸腔里彷佛有什么要被勾了出来。

  “啊!我这就起来、这就起来。”在侍婢的搀扶下,墨清暖爬起身,接着赶紧扶他起来。她挽着他的手臂没放,怕他找她算账,讨好笑道:“我们进房梳头吧。”

  夜容央横了她一眼,冷哼一声,由着她扶着自己走向寝房,坐到绣墩上,等着她替他梳头。

  她站在他身后,抬手解下他头上那只白玉冠,打散一头青丝,拿起玉梳轻柔的替他梳着头。

  这是她第一次为他梳头,压抑不住心中泛起的雀跃和紧张,一边默默许下新年的愿望——

  梳愿君身体康泰,无灾无难;二梳愿君吉祥如意,事事顺遂,三梳愿与打偕老,长长久久。

  为他把头发给梳顺后,她替他把头发盘起来,很顺手的挑了支簪子给他插上。

  夜容央朝铜镜瞥去一眼,登时怒声呵斥,“墨清暖,你这是给我梳了什么头?!”

  她被他骂得吓了一跳,定睛朝他的头发看去,顿时瞠目结舌。

  她没给男子梳过头,不自觉替他梳了个女子的发式。

  她走到他面前,看着他顶着女子的发髻,头上还插着她的发簪,顿时捧着肚子笑弯了腰。

  “你这是故意作弄我?!”夜容央的脸色顿时黑如锅底。

  她笑得痛子肚,一边朝他摆着手,“没有、没有,我真不是存心的,我只是不曾替男子束发,才不小心给你梳了个妇人头,我马上帮你拆掉。”她笑得阖不拢嘴,抬手将那簪子拔掉,替他重新梳头。

  见她笑得欢,他阴沉的道:“你敢给我梳个女人的发式,你说我该怎么罚你?”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见他似乎真的气坏了,她讨好的同他商量道:“要不罚我给你搓背?”

  “搓背?你想得倒美。”天气冷,他早已事先沐浴过。“罚你给我搓脚。”

  “搓脚?好吧。”这处罚她勉强能接受。她重新替他挽了个男子的发髻,而后拿起适才的白玉冠给他戴上,“你看,这次我梳得很好吧!”

  夜容央看了眼铜镜,见这回没再被她弄得怪模怪样,这才略微满意,接着他伸出脚来,“还不给我搓脚?”

  “我这就让人去端来热水。”

  亲手为他梳头束发,让她觉得两人之间彷佛更亲昵了几分,她忍不住暗自期盼着,希望以后还能再为他梳头,就这么一直梳到两人都白发苍苍。

  不久,侍婢端来热水,墨清暖让人退下,蹲下身替他脱去鞋袜,扶着他的两只脚泡在热水里,一边帮他搓着脚。

  夜容央看着她挽起衣袖露出的一截藕臂,白皙的双手仔细的搓揉着他每根脚趾头,他的心宛如那盆泡脚水,被她的手拨弄得荡起一圈圈涟漪。

  她那双手先前还为他梳过头,替他揉捏着肩颈和头部。她跌在他身上时,她的手就按在他心口上……让他的心无端的震了震。

  他再注视着她唇边漾着的笑,明明是在罚她,她却乐得彷佛在做着什么喜欢的事,温柔又仔细。

  他闭了闭眼,拼命遏制藏在心里的欲望再扩大,喊了声,“够了。”

  墨清暖抬头看他一眼,她洗得正在兴头上呢,但瞥见他脸上漠然的神色,也不敢违拗,拿起搁在一旁的干净巾子帮他把脚擦干。

  这时外头传来子时的梆子声,夜容央直接走向床榻,拆下头上甫戴上的白玉冠,扔到一旁的角桌上,宽了衣躺上床。

  他本该离开的,但已有好几夜没睡好,他疲惫极了,只想安稳的睡上一觉,故而他决定纵容自己一晚。

  墨清暖让人进来收拾了下,便让下人都下去休息。

  她更衣后,吹熄烛火也爬上床,在内侧躺下。

  她看向他,好声好气的说道:“我刚才真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以后我再帮你梳头就不会再弄错了。”

  以后?夜容央轻阖上眼,他不知自己还能有多少个以后……

  开春后不久,墨家连办了两场喜事,先是墨清荷出嫁了,接着墨清雅也嫁了。

  墨清暖从蓉嫂那里听说清菊也议了亲,对方是墨老夫人娘家一个远房侄孙,也是庶出,刚考上秀才。

  墨清暖坐在方氏的屋子里,想起这事,心忖以清菊那性子,八成瞧不上这人的家世。以往清菊常欺负她,她也无意去替清菊担忧什么。接着想起又有好几日没见到夜容央,不知他都在做些什么?

  每当她以为两人更亲近几分时,很快便会发现他又往后退开了几步。

  她都已决定好好跟他过日子,什么都不问,她不明白他究竟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没注意到她的走神,一旁的方氏正与赵俞心正在说着话——

  “……总算是怀上了,你让人好好照顾她,让她安心把孩子给生下来。”方氏交代道。“娘放心,我已把我身边的张嫂调过去她那儿,张嫂经验老道,定能照看好她,让她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来。”

  “这事你告诉容善了吗?”

  “还没,大夫才刚确定瑶姬有了身孕,容善这阵子老是跟着爹在书斋,两人也不知在查找什么,等我见了他再告诉他。”

  “老爷打以前就好搜罗那些陈年古籍,这两年他还托了书肆替他重金求购,也不知那些古籍有啥好看的,这会儿竟还拖着容善一起。”方氏同赵俞心埋怨了几句,见坐在一旁的墨清暖正在发呆,便喊了她一声,“清暖。”

  墨清暖回过神看向婆婆,“娘。”

  “你这是在想什么?”

  “我在想夫君不知上哪儿去了,已有好几天都没见着他。”

  “皇上器重他,常交代差事让他去办,往往一去就好几日不见人影,你用不着担心,等办完事他就回来了。”方氏对墨清暖的观感已经有所不同,温言宽慰了她几句。

  “嗯。”墨清暖一直很纳闷,不明白婆婆为何会突然转了性子对她好,后来想了想,觉得可能是夜容央同她说了什么,但她总觉得婆婆看她的眼神有些古怪,她也说不出哪里奇怪,硬要说的话,就像是一种亏欠了她什么的眼神。

  怀揣着这样的疑惑,墨清暖与赵俞心离开了方氏的屋子。

  “大嫂,我刚才听你说有个小妾怀孕了,是吗?”方才她虽然想着自己的事,但还是有在听她们说话的。

  赵俞心轻吐一口气,“是呀,好不容易总算有好消息了,否则我真担心太后还会再赐美人给容善。”

  墨清暖想到墨之应,连通房算在内,后院也有十几个女人,给他生了一、二十个孩子,夜容善后院同样也有众多美人,怎么就是生不出孩子来呢?

  她想了想,委婉的提醒赵俞心,“你可有多给大伯补补身子?”

  赵俞心苦笑道:“怎么会没有,不说我,就连宫中都赐下不少珍贵的补养气血的药丸给他,太后甚至还派太医定时来给他请脉呢。”

  太医定期来请脉?这待遇只怕连皇子都没有,皇家还真是看重夜家的人,彷佛真担心夜家绝了后。问题是,夜家就算绝后,又与皇家有什么关系?夜家又不是皇室中人,宫里有必要这般担忧紧张吗?

  墨清暖总觉得这事不寻常,脑海中掠个一个念头,她朝赵俞心低声探问道:“咱们公公同太后究竟是什么关系?”

  夜容善该不会是太后与公公偷偷生下的私生子,所以太后才会这么紧张他?

  “什么关系?”赵俞心被她问得一愣。

  墨清暖不好明说,朝她挤眉弄眼暗示。

  怔了怔,赵俞心才会意过来,惊诧的道:“这怎么可能?你别胡思乱想!”

  “那太后为何如此独厚大伯?”

  “这……我也不明白,但不可能是那样。”

  “算了,当是我瞎猜吧。”仔细再想想,墨清暖也觉得应当不可能,因为先前太后还赐了两个美人给公公。

  两人再说了几句,墨清暖便回了自己的小院。拨着手上戴着的那串菩提子,她忍不住猜想着夜容央什么时候才会再来。

  明明同住在一间宅子里,怎么想见他一面,竟是这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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