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是这样?原来是江苍麟那厮冒你的名欺骗了我,我当时竟信了他的鬼话,相信你是为了所谓的正义,不惜犠牲了我和孩子……我竟误会你这么久……”这么多年后才得知真相,君媚儿跪倒在地,哭得嘶声力竭、肝肠寸断。
见了这变故,墨清暖惊呆了,接着才想到纸笺上头似乎提了媚儿这个名字,而后她想起先前在族谱上看到,在先祖尚钧奇旁边,写着妻君氏瑾媚。
她一惊,这君氏瑾媚该不会就是指君媚儿吧?这么说,君媚儿竟是她的祖祖祖祖奶奶!
见她哭得悲痛欲绝,墨清暖想起纸笺上所写,也忍不住为两位祖宗的事感到遗憾。她在君媚儿面前跪下,朝君媚儿喊了声:“祖奶奶,您别伤心了,当年您的仇,先祖都替您报了。”没想到尚家两百年前的仇竟连累了她的丈夫,世事真是难料。
君媚儿将丈夫亲笔所写的纸笺压在心口上,抬起哭肿的双眼看向她,“你叫我什么?”
她本名君瑾媚,当年她邂逅尚钧奇时,为隐瞒身分,以君媚儿这个名字自称,直到后来生下儿子,才告诉他她的真实身分。
“我叫您祖奶奶,我是尚家仅存的后人,您若是那位先祖的妻子,那我就是您不知第几代曾孙了。”这辈分实在难算,总之君媚儿就是她的祖宗。
听见她的话,君媚儿心绪激动的抬起手,颤巍巍的摸着她的脸,“你是尚家的后人?!”
墨清暖被君媚儿那冷冰冰的手冻得哆嗦了下,但她不敢动,一双眼紧盯着君媚儿按在胸口处的那张纸笺。
“没错,祖奶奶,那个,您能不能再让我看一眼那纸笺?我刚才还没看完。”她小心翼翼的要求道,她得赶紧记下那破咒的办法。
闻言,君媚儿抬了下手,想拿给她看,但下一瞬想到什么,转而恶狠狠的瞪着她,“你是想把后面那破咒之法献给江家那些狗贼?”
“祖奶奶,太祖帝都死了两百年,早化成灰了,但代代皇帝仍承受着那饵咒的痛苦,倘若只是这样,这事我也不会管,可容央为了替皇上转咒,如今就快死了啊,也许那破咒之法能救他一命。”
她紧拽着君媚儿的衣袖,接着央求道:“容央是祖奶奶您亲自为我挑的夫婿,您也不忍心见他就这样死了,让我下半辈子只能守寡吧?祖奶奶,我求您救救他,这两百年来,夜家的人为了皇家,都快死干净了。”
“哼,夜家的人也是活该,当年设计我的人里,也有一个姓夜的。”墨清暖心知那人八成就是夜容央的先祖,她温言软语的劝道:“祖奶奶,事情都已过了两百年,当年所有的人都不在了,先祖也替您报了仇,您就别再记恨了。”
君媚儿茫然的看着那张纸笺,“都不在了,就连钧奇也死了……”所有的人都死绝了,就只有她还在……
墨清暖扶她坐到椅子上,“祖奶奶,当年的真相您已明白,您是不是也该放下心中的仇恨了?”
君媚儿没说话。当年她以为自己被丈夫出卖背叛,所以所有人里,她最恨的人就是他,为此化成了厉鬼,想找他报仇,但她万万想不到,这一切竟是别人设下的骗局,让她枉恨了丈夫那么久。
钧奇为了替她和孩子报仇,以自己的性命为祭……他没有出卖她,他自始至终都深爱着她!
君媚儿艳媚的脸庞徐徐绽开笑颜,抬起手轻轻摸了摸墨清暖的脸庞。“钧奇也许还在等我,我得赶快去找他了……清暖,你是我和钧奇的后代子孙,身上延续着我和他的血脉,怪不得我第一眼瞧见你就喜欢。以后你要好好的过日子,祖奶奶要走了……”
随着话落,她的身影逐渐变得透明,最后化为一缕轻烟,彻底消失在墨清暖眼前。
而那张纸笺,缓缓飘落下来。
墨清暖鼻头酸涩,却又为祖奶奶感到欣慰,她终于去了该去的地方,不用再独自一人孤寂的在这不属于她的世间游荡。
半晌后,她回过神来,捡起那张纸笺,赶紧拿去找夜亦行。
她隐瞒自己是尚家后人之事,只说是在一本古籍的夹页里发现这纸笺。若是让皇家得知她是当年驵咒皇室的尚家后人,也不知皇上会不会迁怒于她,所以她打算让这个秘密永远烂在肚子里。
夜亦行大喜,立即进宫面见皇上。
江长宁听了他所说,接过那张看起来年代久远的纸笺,看完内容之后,两手微微发颤。
“这应当就是当年下咒之人所写,这破咒之法也许是真的。”他与历代先皇寻求了一辈子的解咒之法,竟让他找到了,而且他怎么也没想到,破咒的办法竟如此简单。
欲破其咒,祭告天地,自降其罪,天地应之,咒破。
夜亦行虽也高兴,但仍谨慎的提醒道:“皇上要不要给国师看看这办法是否可行?”
“对对对,朕这就宣召国师过来……算了,还是朕亲自过去一趟吧。”江长宁等不及了,提步就往玉霄观而去。
待他与国师当面商议后,国师认为或可一试。
翌日,江长宁命人设下祭坛,他穿着一袭玄色绣着龙纹的龙袍,神色庄严肃穆的登上祭坛,焚香祭告天地。
“大邹王朝第十三代皇帝江长宁,在此敬心诚意求告天地,昔年太祖帝因一念之差,殃及尚家无辜妇孺,朕愿终生茹素,赎先祖之过,望祈恕之。”说完,江长宁躬身跪下一拜。此时天边似是隐隐传来雷鸣之声。
江长宁起身后,忽然感到身子一松,似是有什么无形的束缚消失了,此时整个人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万分惊喜的看向侍立一旁的国师,“那诅咒可是破了?”
国师捻着下颔的胡须,微笑点了点头。他一辈子都在为皇室寻找破咒之法,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能亲眼见证这诅咒被破除的一日。
江长宁张开双手,激动欢喜的大笑出声,“哈哈哈哈……诅咒终于破了、终于破了!”背负了两百年的诅咒终于解除了!
而此时在玉霄观里,昏迷多日的夜容央也幽幽的转醒过来。
他睁开眼,察觉到身子里那侵蚀着他生机的厄咒竟瞬间消除,他满眼迷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敬忠侯府。
墨清暖紧张的站在前厅,等着迎接即将归家的丈夫。
不久前,宫里已传来消息,夜容央要回来了。
夜容善和赵俞心也带着夜毅和芍儿等在厅里,夫妻俩都一扫愁容,面带喜色。
他们不久前已从先一步回来的父亲那里得知,皇上的诅咒解了,就在当天,夜容央也苏醒过来。
纠缠了他们夜家这么多年的诅咒终于化解了,毅儿往后不用为皇上分担那诅咒发作的痛苦了。
这对夜家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
等了半晌,马车进了夜家大门,直接在厅堂前停下,苏醒过来的夜容央身子仍旧非常虚弱,得要人搀扶。
下了马车,两名护卫连忙上前扶住他。
他站稳后一抬头,看见来到厅外迎接他的兄嫂、侄儿,还有他的妻子,下一瞬,他就被人给扑上来狠狠抱住。
“容央,你终于回来了,终于回来了!”墨清暖失态的将脸埋在他胸口,喜极而泣。
“是呀,我回来了。”他动容的轻抚着她的背,柔声哄道:“让你担心了,以后都不会再有事了。”
他先前已从去探望他的皇上口中得知,那延续两百年的诅咒终于破除了。
“嗯。”她还有好多话想跟他说,但她也知道此时不是适当的时候,吸了吸鼻子,站直身子,改为握着他的手。“娘还在等着你呢!”
夜容央点点头,朝兄长看去一眼,笑道:“悬在我们头上的剑终于拿下来,大哥、大嫂可以安心了。”
夜容善满脸欣慰的道:“是啊,这都亏了清暖找到破咒之法,救了皇上,也解救了我们夜家。”
赵俞心带着满脸笑意接腔,“爹娘已经等很久了,小叔快去拜见爹娘吧!”
“好,我这就去。”夜容央颔首,一边被护卫扶着,另一边被妻子搀着,缓缓走向母亲住的跨院。
即使诅咒已解除,夜亦行仍不打算让方氏知晓,这事毕竟仍是皇室秘密,不好再传出去。
方氏只知多日不见踪影的儿子终于要回来,高兴的盼着。
见到儿子竟虚弱得要人搀扶着,她吃惊地站了起来,“容央,你怎么弄成这般?”
“孩儿替皇上办了件事,受了点伤,已没什么大碍,娘不要担心,将养几日就没事了。”夜容央笑着宽慰母亲。
“你这孩子,我早让你别老往外跑,有什么危险的事交代下人去做就是了,你怎么老是不听?”方氏心疼极了。
他承诺道:“娘,孩儿以后不会再这样了。太医已给我看过,没事的,我休养几日就能复原。”诅咒的反噬己消解,他的身子将逐渐恢复。
夜亦行也在一旁附和,“是呀,容央已经没事了,你莫要穷操心。他刚回来,让他先去歇着吧,有什么话等以后再说。”
方氏这才朝墨清暖吩咐了几句,让她好好照顾容央。
墨清暖扶着夜容央回了自己住的小院。
两人多日未见,屏退了下人,并肩坐在床榻上。
夜容央牵握着她的手,仍旧苍白的脸上带着一抹宠溺的笑,不再掩饰对她的情意。
“我娶你可算是娶对了,你救了皇上,救了毅儿,也救了我。”
“那你要怎么报答我?”她抬起脸睨着他,眼里盛着满满的喜悦。
“以身相许如何?”
她哼了声,摇摇头,“我们已经是夫妻了,你还有什么好许的。”
“那我给你做牛做马一辈子。”他这辈子可从没这么低声下气过。
“府里那么多下人,让你做牛做马有何用?”她刁难道。
满腔的情愫不再藏着,他捧着她的脸,深深的吻住她,只想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给她,“那你想我怎么样报答你?”
她轻声回道:“我想让你陪我一辈子,不可以比我先死。”她不愿意再承受担惊受怕之苦,自私的想着以后定要先他而去。
他将她圏抱在怀里,温柔的承诺,“好。”
她的要求简单得让他心疼,他是因她而得生,这后半生,他只想为她而活。
她还有千言万语想对他说,但最后化为一句,“真是太好了,你平安回来了。”
“是啊,这一切就像奇迹一样。”她恰好在这时找到了那张纸笺。
她心里想着,才不是什么奇迹呢,是她尚家先祖尚存一丝仁慈,不愿赶尽杀绝,留下了一条后路。
她在他怀里抬起头望了眼窗外,无声的问:祖奶奶,你可见到先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