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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皇的东宫 第八章

  纤纤素手提着一只漆红罗钿食盒,雅鱼在侍女提着宫灯引领下,缓缓来到御书房外。

  “皇后,要奴婢先传达一声吗?”小朝轻声问,眼睛里闪着笑意。

  “不,别吵着皇上。”雅鱼脸上掩不住羞赧,在欲步上玉阶时止住了侍女们的跟随。“你们都先回去吧,我……本宫自个儿进去就行了。”

  “是,皇后娘娘。”小朝打了个手势,所有侍女立刻悄悄退下。“小朝也告退了。”

  今晚,料想又是这对恩爱夫妻缠绵竟夜的甜蜜时光了。

  雅鱼不敢去想象侍女们会怎么想她暧昧大胆的行为,小脸羞红了,直待她们离去后,才缓缓拾阶而上,拎着用满满心意烹调出的美味,希望能抚慰他疲惫饥饿的身心。

  她轻轻登上玉阶,微微一愣。

  奇怪,为什么御书房门口没有禁卫军守着?

  尽管心下感到奇怪?她还是腾出一手,推开御书房大门。

  陡然撞进眼帘里的那一幕火热交欢春宫景象,刹那间僵凝住了她所有的意识和动作!

  那将一名赤裸美人压在身下的高大男子,古铜色肌肤在晕黄的宫灯映照下,灼热刺眼得令她几乎眼盲——

  砰地一声,雅鱼受伤拎着的提盒失手坠落,在脚边摔成了一片凌乱。

  然而摔成千千万万片的,不仅仅是那只提盒,还有她那颗刹那间被利刃戳得鲜血淋漓的心脏。

  她脸色惨白如死,呆呆立在当场。

  不、不……不可能是真的……是幻觉……是恶梦……不会是真的……

  听见这声响,麒麟慵懒地抬起头来,英俊脸上却没有任何被撞破好事的尴尬与慌乱,像是这一切本就在他意料之中。

  “皇上,她是谁啊?”童瞳娇声娇气地惊呼,拼命往他怀里钻去,气愤地瞪了她一眼。“真是一点规矩也无,怎么敢擅闯御书房打扰我们呢?”

  雅鱼脑子嗡嗡然,怔怔地望着这一切。他怀里的美人儿,还有他脸上那抹毫不在意的平静表情……

  是啊,她是谁?为什么不清楚、明白的告诉他怀里的那个“她”?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四周气息凝结成寒霜,悄无声息,雅鱼却感觉自己的呼吸仿佛也凝结成冰渣子,随着每一次胸口的起伏,深深地划破了她的气管,嘴边开始尝到了咸咸的血腥味。

  “瞳儿不得无礼,她是皇后。”半响后,麒麟才淡淡地开口。

  “噢,原来是皇后娘娘……”童瞳眼波流转,娇媚地笑了。“瞳儿参见皇后娘娘,给皇后娘娘请安。”

  她就这样娇慵地赖在他的怀里,示威地向雅鱼“请安”。

  像是暗夜里突被敲了一记闷棍,雅鱼连叫都来不及叫一声,已是身心俱创、神飞魂散。

  她完全不能思考,不能反应,连动都动不了,只能痴痴地、悲伤而惘然地看着他。

  为什么?

  “皇后身为六宫之首,深夜不自珍凤体,私闯御书房做什么?”麒麟嘲讽地一笑,冷冷道:“莫不是打翻了醋桶,来查朕的勤了?”

  为什么?

  雅鱼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只是哀伤地凝望着他。

  为什么故意安排这一幕教她撞见?为什么要在一夜之间,突然像对个陌生人般冷语待她?为什么他怀里搂着的女子像是在幸灾乐祸地看笑话?为什么他让她有种落入陷阱的感觉?

  为什么他要这样对她?

  “来人。”麒麟像是再也无法忍受她的打扰,更像是不愿再面对她心碎的目光,厉声喊道:“把皇后送回东宫!”

  “是!”御书房外不知何时冒出了两排禁卫军,训练有素地过来围住她,沉声道:“皇后娘娘,请回东宫。”

  雅鱼置若罔闻,只是悲哀地望着他,然后才踩着虚浮的脚步,缓缓离开御书房。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那一端,麒麟冷漠的脸庞迅速闪过了一抹什么,像是深沉的痛苦,又像是强烈的自我厌憎感,一闪而逝,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皇上,您心里是不是还惦着她?”童瞳身为女人的敏感立时察觉到一丝异状。

  “您该不会故意拿瞳儿来气她吧?”

  “你在说什么?”他冷冷道,突然放开她。“朕说过,不准过问。”

  童瞳抿了抿唇,嘴上不敢再多说一句,可心底却掠过一抹警戒。

  没有曼妙姿容,没有凌人气势,那个看似毫无威胁和杀伤力的温文皇后,却能够令这个高傲尊贵的帝王微微变色;而她,自认美貌艳倾天下,却从未能让他失去一丝控制过。

  皇后……是个可怕的对手。

  童瞳嘴上娇笑依旧,眼神却渐渐森冷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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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鱼将一片片干燥的参片在竹筛上翻面,被阳光晒出淡淡沁心的药材香气,不断扑鼻而来。

  这是东宫后头花园的一片陌绿空地,原本种的是开得灿烂的紫藤花,后来紫藤花枯死后,头不忍心再见到美得像紫色云雾的花朵再度凋谢萎落,变成一地萧索,干脆让人整了地,将这儿改成了晒药场。

  诸葛神医说过,百姓五谷丰收固然是民生根本,但是国家和民间平时也得备妥各色药材成仓,才不会在气节交替、百病好发之时缺医少药,无所适从。

  所以她这些日子以来,都鼓励住在山腰间的百姓们,在太医的教导下多多培植些珍贵和寻常病用的药草,每当可收采之时,再由宫中内务府出面收购,然后就让太医研制成片、或分摘枝叶,一一晒在这片宽阔的晒药场上。

  她常会来看看,也经常亲自挑选药材、翻面、扎绑成一捆捆。

  雅鱼喜欢这或清淡或浓郁的药草香气,而且在这儿做着简单却能流汗的工作,往往令她心情感到宁静平和。

  可是今天,她被阳光晒了一个上午的清秀小脸,却依旧苍白得毫无血色。

  胸口再也感觉不到平静和温暖,因为自昨夜之后,她的心就被冰封了起来……

  她不能去想,也不再去感觉,因为她害怕……

  万一,再去碰触昨夜那残忍不堪的记忆,她一定会全面崩溃。

  “皇后娘娘,您该回宫歇息了。”原本在登记药册的太医见情况不对劲,面带忧色地走过来,躬身恳求道:“这天儿太热,日头毒辣辣的,娘娘若是中了暑毒就不好了。”

  “卢太医,本宫没事。”天抬头,温和地一笑。“晌午了,你们先回去用饭,让本宫再留一会儿。”

  “可是娘娘……”

  “去吧。”她柔声催促。“你们午后还有事忙,就不用在这儿相陪了。”

  “是,皇后娘娘,臣等告退。”卢太医神色有些不安心,最后还是只能依言和副手、药童们退下。

  偌大晒药场上空荡荡,只剩下身着淡紫色襟绛红绣袍的雅鱼。

  这一层又一层穿上的后袍以金缕织成、银线绣之,富贵牡丹滚边,尊贵凤凰环身,华丽优雅,端庄大方,却沉重得仿佛像是具美丽枷锁,牢牢铐住她的一生。

  曾经以为,这是甜蜜的负荷。经过昨夜,她才知道“皇后”原来也不过是个被端放于案头上的另一只神主牌,令人感到尊敬、肃穆……并且冰冷。

  不,别去想昨夜,碰都不要再去碰触。

  昨夜什么事都美发生,她还是他最心爱的东宫皇后……

  可是有东宫,就会有西宫,昨晚他怀里的美人,就要成为他的“西宫”了吗?

  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令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雅鱼一手紧紧攥住绞痛不已的左胸,试图大口地吸气,她用力到浑身都痉挛了起来,眼前阵阵发黑,灼热的眼眶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冲出,她就要压抑不住了——

  是眼泪。

  不,不能哭,不准哭!

  哭了就表示她喜欢、承认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她不哭!

  “皇后娘娘,你怎么不在东宫里等皇上临幸呀?”那个娇滴滴,她最不想听见的声音倏地出现在她身后,带着决不容错认的羞辱和示威。“好大的兴致,居然还来这儿当宫女翻药材。啧啧啧!皇后的贤淑良德风范,还真是让瞳儿忍不住敬佩起来了呢。”

  她纤瘦柔弱的身躯一僵,本能地挺直可腰,缓缓转过头。

  肌肤赛雪,眉目如画,艳若桃李,好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雅鱼强抑下痛得像是要寸寸断折的心口,极力平静地道:“不敢当。”

  童瞳没有带随行侍女,因为她不想落人口实,更不想让今日与皇后的会面传到皇上耳里。

  但就算童瞳身边没有神神气气地跟着一堆侍女,她浑身娇艳如火的气势也足以压过弱不禁风的雅鱼。

  “对了,瞳儿还没向皇后娘娘自我介绍呢——”童瞳慵懒地微挑起眉头。

  “我知道,你实皇上的客人。”她淡然道。语气平静冷静,连雅鱼都想为自己喝彩,而且她没有哭,这是个多么好的开始。

  童瞳没想到看似根芦苇般不起眼的她,竟然胆敢打断自己的话?她果然是个对手。

  “皇后娘娘怎么这样疏远客套呢?瞳儿既然都入宫来了,就不只是皇上的客人而已,”童瞳故意做出一脸娇羞,“皇上已经允了瞳儿窃居西宫之位,将来还要请皇后姐姐多多疼惜呢。”

  西宫……

  一口腥甜苦涩瞬间堵在雅鱼的喉头,几乎令她窒息。

  果然,是有西宫的存在。

  “哎呀!”眼见她脸色越发苍白、沉默,童瞳得意地甜甜笑了起来。“姊姊该不会怪瞳儿抢走了夫君的宠爱吧?呵呵呵,瞳儿猜想姊姊不是那么心胸狭窄之人,你贵为六宫之首,已是没有任何女子比你更加富贵显赫,姊姊当然不会跟瞳儿计较了。”

  “你怎么认识麒……我是说,皇上?”半晌后,雅鱼终于轻声问。

  “怎么皇上没对姊姊说呢?瞳儿都跟皇上三年了。”童瞳笑得好不烂烂。“瞳儿贪玩,不小心落溪,那时幸亏皇上救了瞳儿。皇上总说,他喜欢我的眼睛,还说当时就是被我这双眼睛给勾了!”

  “够了。”她闭上双眼,酸楚地低声道。

  “姐姐,皇上说这个月底就会正式向朝臣和全国百姓宣立瞳儿为皇妃,居西宫这位,姐姐难道不为我高兴吗?再怎么说,将来有瞳儿和你一起共侍夫君,姐姐肩上的重担就可以减轻许多了。”童瞳娇媚地轻笑。

  雅鱼笑不出来。

  胸口被深深插了一柄匕首的人,又如何笑的出来?

  “对了,姐姐今儿早点歇着吧,皇上今夜会在我那儿过夜,”童瞳再度得意而残忍地将她心上的刀刃捅得更深,“姐姐就不用等门了。”

  话说完,童瞳嚣张地笑着离去。

  雅鱼神情木然地伫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头顶上的骄阳越来越灼热滚烫,她全身却冒出阵阵冰寒撤骨的冷汗,意识逐渐模糊溃散……

  下一刻,她眼前一黑,纤弱身子咋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坠落——

  在被黑暗包围吞噬的一瞬间,那个熟悉却又陌生的狂吼声仿佛又出现在她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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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雅鱼从虚无茫然中苏醒过来时,窗外夜色已黑,宫内仅有一灯如豆。

  有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形伏在床畔,大手紧紧地包握着她的手,仿佛正在虔心祷念中。

  他的手掌微微颤抖,冰冷得几乎比她的手还要凉。

  夜色阴暗,灯光昏黄,四周静悄悄得像针落可闻,麒麟并没有发觉她已然醒了过来。

  她从来不舍得见他难过。

  在这刹那间,原来萦绕在雅鱼心口酸楚苦涩的幽怨和痛苦,乍然消失一空。

  他就是她的男人,她的夫君,她的天……

  就算他心里又住进了另外一个女人,他还是她这一生的最初和最爱,永远都不会改变。

  她痴痴地看着他,眼底泪意弥漫成雾。

  “老天,求您让她醒来,庇护她平安无事……”麒麟紧闭着眼睛,心痛地低声祈求着。

  就算他是成心故意,就算都是为了复仇,就算他已经将皇后之位赏给她,从此以后再不赊欠……

  可老天,您还是别让她出事,别让她受伤,别让她病着……

  放屁!

  他想骗谁?自昨夜起,他就蓄意制造打击她的机会,还刻意冷眼旁观,放任童瞳去向她示威、挑衅,她怎会不受伤?焉能不受伤?

  体内仿佛有两股巨大的力量在狠狠拉扯着他的灵魂,剧烈揪扯得像是要把他整个人撕裂成两半。

  他该恨她,他也告诉自己要恨她,甚至允许自己去恨她!

  可是同时他也心疼她、怜惜她,甚至情不自禁地宠爱她;但若不是因为她,他如何会被毒晕险亡?又怎么会无力阻止她父亲的阴谋,眼睁睁看着那个该死上一万遍的凶手害死他父皇和母后,并且夺走原本该属于他的天下?

  若不是她,他何以连半点戒心也无地饮下毒酒,还快乐地分给了严兵一半,分享他满心的幸福?

  结果,严兵死,他却独活,还活得生不如死……

  六年来,他时时刻刻无不是血与泪、恨与怒的苦苦等待着。期盼着这一天的到来。

  没错,他大仇终得报了。

  两个月前,他废了那个杀父弑母窃国的贼子之帝位,并且挑断了那老贼的四肢筋脉,刺瞎他一目,割掉他一耳,让他从此以后当个十不全的老残废,虽日日有饭吃-他要他长命百岁,饱受折磨至死!却永远也出不了那个地狱一般的黑臭牢笼。

  他实现了对雅鱼的承诺,饶了她父亲一命,他对她已经仁至义尽。

  他守了信,并且仁慈地将东宫皇后一位赏给了她,她已经没有理由也没有权利再向他要求其它,所以他大可左纳一个妃子、右纳一个妃子,将他的感情和宠爱转到其它女子身上。

  这是他身为君王的权利。

  思及此麒麟的眼神又冷硬了起来,胸口里那颗沸腾激动的心渐渐冰封,他冷冷地放下她的手。

  在幽暗之中,他没有发觉雅鱼已醒,就这样头也不回地离去。

  雅鱼呆呆地望着他离去,眸底感动的泪意渐渐僵凝住了。

  麒麟……

  麒麟皇已经连续七天没有踏入万喜宫一步了。

  就算再迟钝的人,也嗅闻得出皇上和皇后娘娘之间的不对劲。

  朝臣们不敢多问什么,毕竟皇上不顾一切迎娶前朝公主、立她为后之时,当初他们就极力反对过,可这两个月来眼见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贤良淑德的风范令人不能不深深钦佩,大臣们又开始觉得薇丹公主为一国之母,好像也不是很么糟糕的一件事。

  没想到,最近皇上先是宣告天下,纳童瞳姑娘为贵妃,五日后,又受封为西宫娘娘,从此和东宫齐头并肩、互争苗头。

  眼见一场后宫女人间腥风血雨的斗争就要展开,宫里众人开始心惊胆跳、草木皆兵了起来。

  但更令人跌破眼珠子的是,雅鱼皇后对此安排并无三话,甚至连皇帝每晚都在西宫娘娘的百花宫过夜,她也没有任何表示。

  倒是西宫娘娘得了便宜还卖乖,三天两头就来万喜宫中嚣张示威。

  雅鱼掀开没有发脾气,但她宫里的宫女太监都受不了,个个义愤填膺,而其中反应最激烈的就是朝。

  她看着皇后面色平静却日日消瘦,像游魂般在晒药场里忙和,要不就是回到万喜宫里,呆呆坐着就是一整天。

  “皇后娘娘,你和皇上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小朝追问,想要帮忙这对夫妻找回往日恩爱时光。

  “没什么。”在晒药场里,雅鱼慢慢挑拣着晒干的枸杞子,语气温和的回答。

  这一季的药材质量很好,尤其是那几味专治刀伤止血用的,更是药效奇佳。

  为国戎官运亨通边疆的英勇将士们,一定会很需要这样上好金创药,她打算让太医院快快研制成粉末,好尽速送往边关,以备不时之需。

  “怎么没什么?皇上在和你赌气吗?还是你不小心说错了什么话,惹得皇上不开心了?”小朝好急。

  闻言,雅鱼一呆。片刻后,她深吸了一口气,极力抑下那就要裂胸而出的心痛,勉强挤出了一朵飘忽笑意,颤抖的手心却漏掉了那一大把的枸杞子。

  小朝冲口而出的三句话,恰恰一针见血地点出了事实——

  他已经是大兴王朝的麒麟皇。

  再不是以前那个会逗她笑、会纵容她和他抬杠斗嘴,年轻爱笑风趣的麒麟太子了。

  他已是个至高无上、不容侵犯、不许质疑的帝王。

  如果她狠得下心离开他,或许她可以继续追忆记忆中那个潇洒的、温柔的,充满热情的心上人。

  但她知道自己这一生是再也不舍得离开他了。

  不管他是不是已经变了,是不是不再爱她了。

  只要他还允许她陪伴在他身边……不,就算只是允许她远远地站在他身后,只要偶尔能够偷偷再看他一眼,这样她就心满意足了。

  心下是这么打定主意,可为何她的呼吸、她的心跳还是这么地痛苦?

  “皇后娘娘,就算有什么误会,你只要去向皇上解释清楚就行了。”小朝心疼地看着她。“只要你们俩好好谈一谈,奴婢绝对相信皇上肯定会再回心转意,回到你身边的……他爱你,他是真的爱你的。”

  雅鱼温柔地牵起小朝的手,脸上浮起虚弱的微笑。“我知道他爱我,但若是他选择忘掉这一切,除了成全他,我还能怎么样呢?”

  “皇后娘娘,你们之间肯定是有误会的,不可能半点征兆也无,皇上就不要你了。”小朝泪水盈眶,忿忿然道:“一定是那个西宫娘娘!一定是她成天在皇上耳边进谗言,拼命说你的坏话,不然皇上这么爱你,他不会不理睬你的!”

  “不,你不了解他,皇上是个英明睿智的君王,又曾受过那么多的磨难和考验,所以他一向知道自己真正要的是什么?无论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办法改变他的决定。”

  所以他选择漠视她、遗忘她的存在,不会是因为西宫娘娘的三言两语。

  雅鱼告诉自己,要平静接受这一切,忘掉想独战占他的那种自私的爱情,要爱他所爱,成全他所想要做的任何事。

  可是午夜梦回,她还是不是会自睡梦中惊醒过来,发现自己哭湿了枕。

  为什么?

  她一直拼命忍住不去向他要一个说法,要一个解答,要一个痛快。

  因为她真的好害怕万一问出口,他的答案会令她纵然用尽一生的力气,也承受不住。

  “皇后娘娘,难不成你就让情况继续恶化下去吗?”小朝悚然而惊,紧紧抓住她的手。“娘娘,不可以!再这样下去,西宫娘娘步步相逼,你到最后就算想保住皇后之位都不能了。娘娘,不能让东宫变成冷宫,你千万不能眼睁睁看着这样的悲剧发生!”

  雅鱼不为所动,温和而悲伤的目光只是直直地盯着她。“我还能做什么?事到如今,就算我做了,还有什么用?”

  “可是——”

  “昔年汉武帝的皇后陈娇被打入冷宫?她不甘心,不惜重金央请大才子司马相如为自己做了一阕‘长门赋’,后来汉武帝果然回心转意,可是又撑得了几年呢?”

  她摇头苦笑。“不久后,阿娇还是被废后,抑郁而终。”

  小朝听得毛骨悚然,眼眶随即红了起来。“不会的,你不会这样的,皇上不是汉武帝,你也不是陈娇,你们会白头偕老的。”

  皇上和皇后之间缠绵深情的爱恋,经过国仇家恨的拉扯都断不了,早已是小朝心目中最美也最崇拜的一桩传奇了;可是眼见此封天下太平,眼看着渐渐国富民强、繁荣鼎盛,可是这桩传奇就要崩散瓦解,这教小朝怎么能不心急、不伤心?

  “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断,自古皆然。”雅鱼幽幽地道,“就算我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但,是人都是会变的。喜欢美丽的人事物是本能,更何况西宫娘娘绝艳无双,我本就自叹弗如。”

  “可皇上怎么能这样待你?”小朝还是拼命掉泪,怎么管都管不住。

  “他只是忘了我。”她抬眼望向那片晴朗广阔、蓝得无边无际的天空,突然有种晕眩的感觉,身子微微一晃。

  “皇后娘娘!”小朝一惊,急忙扶住了她。

  “皇后娘娘!”其它侍立在一旁的宫女也慌得涌了上来。“小朝姊姊,要不要马上宣太医过来?”

  “不用了。”阻止她们的是雅鱼,她已经稳住了身子,慢慢抑住了晕眩欲吐的冲动,对着她们强颜一笑。“我没事,只是晒太久的太阳,不要惊慌,也别告诉任何人,知道吗?”

  “可是皇后娘娘……”众人满脸的忧心忡忡,怎么也不能放心。

  “听话。”她闭了闭眼睛,勉强微笑道:“我不想皇上错认我是在赌气装病,我更不想让他遭人非议说是,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我很好,我不会有事的。”

  “皇后娘娘,你别这样啊!”几名宫女忍不住哭了。“你心里要是觉得苦,就哭出来吧,哭了心头会舒坦些的……”

  “傻瓜,我这怎么就叫苦了呢?”想起他,她的心一痛,垂泪道:“皇上那才叫苦,他经历了那么多不幸的事,受尽了煎熬……”

  仔细想来,他所受的痛苦都是拜她和她父亲所赐,只要想到这一点,她就什么怨恨、什么责怪都没有了。

  何况他没有恨她,他只不过是忘了她……

  “所以不会有事的,我不会有事的……”雅鱼喃喃自语,仿佛要说服她们,更像是在说服自己。“他还是会想起我,还是会记起我的。”

  他一定会想的……一定会记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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