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踏雪先是把屋前荫到有些半干的花往里收,再到厨房转了一圈。
自家的厨房小归小,但是有两个灶眼,把杂物收起,放上大锅,了不起再垒个灶,对她来说煮一只鸡是煮,五十几只鸡也是煮,她和爹娘三个人虽然辛苦些,也不是什么问题,倒是杀鸡拔毛去鸡爪、剪指甲这些零星琐碎的事,就非得请人来帮忙不可了。
她手上不停的将日前买来的石膏、滑石、蚌粉、蜡脂、壳麝、益母草按一定比例调制,最后加上细细研磨过的桃花粉末,就这样窨个几天,便是能让女子趋之若鹜的玉女桃花粉,抹在脸上,要多美就有多美。
她忙得正起劲,发现有人敲门。
她洗净手,打开门一看,居然是闻香谱的掌柜符华,他手里捧着一本簿子,腰际挂着小算盘。
「符掌柜。」她把人请进了屋里,奉了茶。
「盛姑娘,我来给你送结账所得的银子,顺便问看看最近可有新的香方?」其实他是反过来说,他是专程问新香方来的,结账是顺便,只是怕她翻脸。
「咱们不是说好季结?」这才几天?难道是澡豆卖得不好要结束合作关系?不可能呀,那么好的东西。
符华难掩兴奋的说:「你不知道你那澡豆推出之后得到的回响有多大?我铺里的货都被抢光了,盛姑娘,咱们是不是该乘胜追击,再推出新的品项?」说到这里忽然就委屈了。「我知道姑娘是信不过在下,宁可把手上的胭脂水粉拿到集市去卖,也不想给闻香谱……」
欸欸欸,停,他这是在委屈个什么劲?盛踏雪伸出手制止他滔滔不绝的哀怨。
「我记得那日知会过符掌柜,有些胭脂水粉我是要自己卖的,并没有打算把所有的香方都卖断给闻香谱,不知符掌柜说的信不过是从何而来?」
符华知道眼前的是个明白人,而且极有原则,不再半真半假的开玩笑,「要不,我们先结账,香方的事你再考虑看看?」
他和气生财的态度给盛踏雪的观感很好。「请说。」
符华立即摊开簿子,推到她面前,张嘴解说,「这是闻香谱半个月来的收益,我用朱砂笔勾出来的这些都是澡豆卖出去的金额,不说姑娘不知道,不只附近镇子那些富贵人家的女眷十分追捧,就连县城也都有人闻风而来,要不是实在做不够卖,这会儿也许已经红到京城去了也说不定。」
盛踏雪翻到最后一页,看见自己能得银两万三千五百两,不禁有些咂舌。
这样透过店铺贩卖、推广,的确比她小打小闹的吆喝叫卖更能看见效果,但要等到她有能力开店,也不知猴年马月去了。
也罢,既然有人相助,又何必执着着非要什么都自己来,累着自己。
「我这里有刚做成的玉女桃花粉,符掌柜可要瞧瞧?先说好,这东西刚做好,还要窨上个几天才能得出最好的成品,暂时无法像澡豆一样给你试用。」她把刚调制好的玉女桃花粉拿出一罐来。
她用的是最普通的陶瓷密封罐,瞧着没有卖相,但是只要换上其他瓶子,效果加上卖相,趋之若鹜的人一定不少。
符华仍是用小指挖了少许抹在手背上,然后鼻子凑过去直嗅。「我闻到益母草、蜡脂和壳麝的味道。」还有芬芳的桃花香气,他知道还有别的,但猜不出来了。
「符掌柜果然厉害,只靠嗅觉居然能把香料猜得八九不离十。」她是真心赞美,这样的人少之又少,是人才中的人才。
「哪里哪里。」
「这玉女桃花粉是给年轻女孩子用的,不如我再给你一个香方,主打有了年纪的媳妇和年华老去的妇人,让夫妻相见不相识的回春少女膏可好?」
好好好,怎么不好?符华激动得都快要跳起来了。「姑娘手上有这么绝妙的东西,为什么藏着掖着不拿出来?」
「这不是给你了?」之前是想留着自己开铺子时拿来当招牌用,现在想法变了,就给他吧。
于是盛踏雪拿来笔墨纸砚,很快把香方给写下,她也尽责的告诉符华所有配方的作用。土瓜根能滋润皮肤,去皱变白,大枣能补血气,黄柏皮清热燥湿,泄火解毒,配上栀子花或是茉莉花粉末,更能增添香气。
为了要让它成为膏状,还要添上乳香、没药、杏仁油和芝麻油等等。
由于澡豆实在卖得太好,符华对盛踏雪所说是深信不移的,有了这两个新香方,他的闻香谱就算想在京城谋一席之地也不是问题!
「我们来拟张合同。」
「我想用这两张香方入股,利润分成各半,符掌柜可同意?」
符华连考虑都不考虑,之前的澡豆已经让他赚得盆满钵满,这回他没想到自己还能拿一半的利润,十分吃惊。
「我拿五成的分成也太多了。」这样的好东西她居然给了他一半的利润,他不能任她这样吃磨。
「无妨。」
盛踏雪帮他研墨,等他写好一式两张的同后,盖了闻香谱铺子的印章还有他的大名和手印,他小心翼翼交给盛踏雪一份。
「祝闻香谱生意蒸蒸日上。」她朝符华贺道。
符华喜孜孜地道:「托盛姑娘的福!我有信心把闻香谱开到京城去,到时候我们就京城见!」
送走了符华,她妥善的把那两万三千五百两的银票,加上出售两个香方的合同放到她自认妥当的地方,不承想,她娘回来了。
烟氏的声音难得的带上了连盛踏雪都听得出来的激动。
「小五,人呢,小五出来见见你小舅。」
盛踏雪掀了帘子出来,堂屋里一个相貌堂堂、身材高大的青年正咧开一口白牙,冲着她笑。
「想不到我们家小五已经这么大了。」烟廉一开口就是感叹。
当年他有记忆的时候,姊姊已经嫁人,再见时,想不到姊姊的女儿已经是个小姑娘了,怎不让人感叹时光飞逝?
「过来,让小舅瞧瞧我们家小五长到小舅的哪了?」
他大手一比划,盛踏雪只长到他胳肢窝,他笑得可得意了。
盛踏雪一看见这小舅便心生好感,人长得体面不说,还性子直爽,笑起来就像灿烂的阳光,给人好感。
「小舅来得匆忙,没给小五捎上什么见面礼,让我先欠着,小五想要什么,下回再补给你。」
这还真把她当孩子哄了,但是她被哄得很愉悦。
「小舅,咱们一家人哪需要这么生分,或者带小舅母来看我就是给小五最好的见面礼了。」多个人疼很好不是。
「喝,小五和你娘果真一个鼻孔出气,开口闭口就是要我成亲,姊,你这儿我往后不敢来了。」
烟廉一副担惊受怕的小媳妇夸张表情,逗得盛踏雪直笑,这才听她娘说,小舅不想结婚,说什么不想祸害人家闺女。
「得,既然知道姊姊的住处,那我先回家了,后天再过来。」这屋子真的不怎样,那盛家人也实在太不是个东西了,改天他得找几个兄弟来,帮忙把屋子翻修一下才行。
「都要晌午了,娘给我拿了一堆地里的菜,吃过饭再回去。」烟氏舍不得弟弟来回奔波,这才送她回来呢。
「小舅多少年没吃过我娘的拿手菜了,您要空着肚子回去,外祖母会心疼,我娘也会不舍的。」
烟廉一把揪住盛踏雪的粉腮,是完全不痛的那种揪法。「被你这么一说,我不留下来吃午饭都不行了,你这丫头,哪来的口齿啊,到底像了谁?」
「人家不是说外甥女肖舅,小五自然是像小舅啦!」她一点都不谦虚。
烟廉搔头。「有这套说法吗?」
烟氏笑了。「她最会糊弄人了,你别让她糊弄去了。」
「娘,我不依啦,哪有这样编排人家的!」她眼神清亮,微微嘟嘴就一副小女儿娇态,承受力弱的只能直接投降了。
烟氏下厨煮了一桌色香味倶全的饭菜喂饱烟廉,他这才风风火火的回了山溪镇,并且说好两天后把她们需要的鸡只送过来,让她们等着就是。
「娘,外祖家真的养那么多鸡啊?」
「哪是,你外祖母一听说咱们要鸡,除了自家鸡寮里的,连同附近的人家都问遍了才凑齐的。」
「那你可给了银子?」
「我哪敢不给,你外祖家的鸡是你大舅母养的,足月的就那几只,邻里们是瞧在你外祖两老的分上卖的鸡,一只鸡十七文,抵得上一斤猪肉还多了。」烟氏在这些事上面很清楚的。
人家是看在她爹娘的面子上卖给她的,她一定要比市价多给那么一两文钱,才不会伤了爹娘与多年邻居的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