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号位于京城里最繁华热闹的地点,气派的建筑,宽大的门面,大红的匾额上写着「永丰堂」三个字,在气势上一点都不输给现代的企业大厦。
裴咏希今天扮演少当家这角色,一下马车,有傅云谦这个美人相陪,还有护卫跟随保护,还颇走路有风的。
傅云谦告诉她今天只是简单巡视,她只要点头微笑就好,不必说太多话,让她松了口气。当然,在来之前,她有恶补了下永丰堂的创立历史,还有旗下产业大致的情况。
原来傅家最早只是开个南北货铺子营生,是傅云谦的曾爷爷懂得把握商机,促使生意蒸蒸日上,连开了好几家店铺,经过百年的传承,如今旗下的产业已十多种,各式店铺遍布了全国,站稳了商界龙头位置。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傅家的「银月酒楼」,原本,银月酒楼是傅云谦的外祖庄家所拥有的产业,听说在二十多年前是最火红的酒楼,全国总共开了二十多间分铺,每天人潮都络绎不绝,连皇亲贵胄都爱去喝一杯,可见有多风光,可惜的是庄家没有男丁继承。
在傅云谦三岁时,永丰堂发生了重大的危机需要周转,傅云谦的外公便在病榻前将这赚钱的酒楼交付给傅老爷,帮助永丰堂渡过危机,反正这银月酒楼未来也是由自己的外孙继承,所以不算亏本。
庄老爷子同时也将一手培养的掌柜等人手全都交给傅家,如今这些人都分散在永丰堂各个产业中,成为资历极深的元老,帮助永丰堂稳定的发展。
傅云谦还有个舅公,经营着全国最大的马场,在永丰堂也有入股,因为疼爱傅云谦这个甥孙,也挪了人手在永丰堂帮忙。
傅云谦外祖家的势力在傅家可说是盘据极深,也同心协力,拥护着傅云谦这个少当家,让他得以顺遂的做事,没有阻碍。
裴咏希一踏进总号大门内,个个忙碌的管事伙计全都放下手上工作齐声向她问好,傅云谦让她挥了手,要他们去做分内的事,便带她去见大掌柜。
「李大掌柜李同是我的得力助手,在我不在时,替我处理了很多事,是我很信得过的人。」傅云谦在她身边压低声音道。
裴咏希知道这李大掌柜就是他外祖家的人,不只能力超群,对他亦是忠心耿耿,在她听到傅云谦说人来了时,她直直望去,就见一个身材略宽胖的中年男人朝她快步走来,那圆圆的笑脸,肥厚的耳垂,看起来就像……弥勒佛!
「噗哈哈……哎哟!」裴咏希忍不住笑出声,可笑声下一刻就变成痛呼,她的表情扭曲了下,因为傅云谦那尖锐的指甲戳进她的手臂里。
「笑什么!」他用气音骂道。
她知道自己不小心犯错了,但他可以用嘴巴讲,他戳的可是他自己的肉啊,还真狠心!
裴咏希马上收敛起笑,却见李同一脸深受惊吓的样子,裴咏希提醒自己要有礼貌的待人,不能失了礼,于是来了个很大的鞠躬。
「李大掌柜,刚刚真的对不起。」
李同更是吓呆了,跟着她鞠躬,无奈那肥胖的腰弯不下来,「少当家真的太客气了……小的不敢当啊!」
「蠢蛋,你鞠什么躬道什么歉啊!」傅云谦戳她戳得更用力了。
裴咏希痛得只差没飙出泪来,压低声音说:「别再戳了……」
别说李同一脸困惑,后头的伙计看到裴咏希又大笑又鞠躬的行为,都觉得他们少当家今天怪怪的,当然他们不敢多看第二眼,马上投入工作里,因为傅云谦虽然向来温文儒雅,威严却也是不缺的。
「你再给我出错试看看。」傅云谦警告的瞪她。
裴咏希真的绷紧皮了,接着她万分专心的扮演起傅云谦的角色,听李同说话,依照傅云谦指示回话,跟其他几名管事说话也一样。
而这都只是开胃菜,傅云谦说日后她还得代替他开会和洽谈生意,她简直都要崩溃了,她……怎么有办法做得到!
许是裴咏希出了差错,当天晚上,傅云谦对她的训练变得更严格了,她一直挨他的骂。
「真是的,你今天害我丢脸极了,下次敢那样笑我绝不会饶过你!」
「今天你见到的这些人,都是总号里重要的掌柜和管事,你必须把他们的脸和名字记起来!」
「你必须熟知傅家在做的生意,不要一问三不知!」
「你还要学着看帐本,不能像个什么都不会的草包!」
傅云谦的声音在耳边轰轰响着,裴咏希光听就头晕脑胀了,更别说他要求她跟着他挑灯夜战学看帐,这帐本并不是一般小商铺的帐,记载的项目太多太复杂,她根本有看没有懂,而且还困得不得了……
裴咏希头一低,立即挨骂了。
「不准睡,这部分你还没学会……」
「我真的不行了,饶了我吧……」裴咏希双眼都睁不开了。
傅云谦瞪视着她,最后叹了口气,「要睡也得等洗完澡再睡。」
「一天不洗没关系的……」裴咏希虽然也爱乾净,可是在浓重的倦意下,她随便了。
傅云谦一副看脏鬼的态度怒瞪她,「我不会允许我的身子没洗就睡在床上!」
之前昏迷时是不得已,可他不同意因为懒而不洗澡。
于是,裴咏希被蒙住双眼,由傅云谦为她洗澡。
她只想快点结束,快点投入床的怀抱,不料却发生了令人料想不到的事——
怪了,为什么她会站着,手里拿着舀水的水瓢子?
现在是什么状况?
裴咏希目瞪口呆的望着那坐在矮凳上赤身露体的男人。实在是太惊人了,她忍不住放声尖叫,「啊——」
他被看光了,是他该尖叫好不好?傅云谦愤怒的吼道:「还不快闭上你的眼睛!」
裴咏希吓坏了,被这么一吼,反射性地闭上眼睛。
一阵兵荒马乱,裴咏希出了浴间,半晌,看傅云谦沉着脸出来,她还是难以置信。
居然……换回来了!
这是什么情形?
傅云谦和裴咏希虽然都很高兴能恢复原来的样子,但有前车之监,他们都担心这只是暂时换回来,没过几天又会交换身躯。
两人都知道,这种状况只能由悟山法师本人亲自解释了。
隔天,护卫们找到悟山法师了,悟山法师被绳子团团缅绑起来送到了傅云谦面前。
今天的悟山法师下巴是光滑的,白色的长胡子不见了,看起来比先前还年轻二十多岁,原本他是用了易容术,还贴了假胡子。
原来替傅云谦他们施法的悟山法师是个冒牌货,真正的悟山法师早在三个月前于睡梦中猝死了,被他这个叫清山的徒儿蓄意隐瞒起来,清山用着师父的名义招摇撞骗,至今不知有多少拜托他办法事的富人受骗。
虽说清山本身也是个有法力的,但法力不及他师父的功力十分之一,也难怪这换魂回来的法术会失败。
而清山先前还隐瞒了一个事实,李冰儿其实是他的师妹,她幼年时遭父母抛弃,曾被他师父收养,后来大概是李冰儿不想过修行的日子,便离开师门,几年后再见面,李冰儿跟他要了夺心术的咒书,那是禁止修练的法术,咒书被悟山法师锁在某个地方,李冰儿用钱哄骗清山,说是想借看一天就还,清山冒险为她偷出,才会造成现在的局面。
傅云谦听到清山吐露的真相,简直不敢相信他这个永丰堂少当家不只被这神棍骗上一千两,这人还是李冰儿的同党,正是罪魁祸首之一。
他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然而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他必须找到真正恢复男儿身的法子。
「说,你施的法术不是成功了吗,为什么我跟她两人至今还会换魂?」
暂时恢复男儿身的傅云谦一身银衣显露他的贵气非凡,似笑非笑的模样让人猜不透他的 心思,浑身笼罩着一股冰寒的气息。
裴咏希只是待在一旁看着都觉得可怕了,何况是这个惹毛傅云谦的冒牌法师,她开始同情这个人了。
清山颤抖的道:「大概是魂体刚换回来,还不稳固的关系,我想等过一阵子就不会再换魂了……」
「要等到什么时候?」
「这……我也不知道……」清山小声的道。
裴咏希生气的跳出来,怒指着他道:「什么不知道!你知道身体换来换去的有多困扰吗?」光是洗澡这件事就麻烦极了,有人很在意被她看光身子!
清山不敢反驳,更不敢看傅云谦阴下的脸,低着头央求道:「傅大少爷,只要您再让我重办一次法事,我一定会办得妥妥当当的,绝不会再出差错……」
「你法力那么弱,还敢保证?」一次都失败了,遑论第二次,他可不是傻子。
对上傅云谦足以杀死人的目光,清山赶紧说道:「我想到了,我有个师伯,他叫恒山,他的功力比我师父悟山还厉害,十年前受过皇家重用,后来因为遇上一点麻烦退隐,这换魂的法事交给他一定会成功!」
傅云谦隐约记得恒山这个名号,记忆中,这人已经消声匿迹多年,原来跟悟山法师同出一门……
「他现在人在何处?」
「他人在……」清山嗫嚅的道:「师伯自退隐后,一年到头都在云游四海,居无定所,加上不想被宫里的人找到,都会用易容术改头换面,隐藏身分,行踪更是神秘,我也不知他的去向……」看到傅云谦眉一挑,他马上改口道:「我想到他有可能会去的几处地方了,我可以找到他的人!」
「你没骗我?你该不是在跟我胡说八道想逃跑?」傅云谦微微扯起嘴角,「你知道吗?我这个人素来脾气很好,也极好说话,但要是惹毛了我……」
他没把话说完,清山便吓得要命,急着道:「我岂敢再骗傅大少爷!我真的能为傅大少、爷找到师伯……对了,只要放出我师父过世的消息,师伯他一定会赶回来上香的……傅大少爷,请您相信我!」
傅云谦看他都吓得快尿裤子了,应当不敢说谎,便朝王奇下令道:「带下去,务必把人给看好了。」
「是!」
在清山被拖下去后,裴咏希心里仍有些许不安,「要是找不到恒山法师怎么办?」
傅云谦耸了耸肩,「那我们就一辈子这么过吧。」
「我才不要!」虽说住在这里不愁吃穿,但裴咏希并不想一辈子这样忽男忽女,身分变来变去的,她感觉自己都要错乱了。
听她说得好委屈,傅云谦开口也没好气,「你以为我就希望跟你过一辈子吗?瞧你这张脸……」
他原想狠狠数落她,却在看向她时一时怔住了。
他以为这张脸是教他恨之入骨的,他有多么想杀死李冰儿这个人,就有多么厌恶这张脸,可在她成为李冰儿后,这张脸变了,变得单纯天真,喜怒都浮现在脸上,没一丝心眼的模样,在他眼里竟变得顺眼多了。
所谓相由心生,还真没错,她看起来并不像李冰儿。
「我这张脸怎样?」干么这么看她?
「你的脸……丑死了。」傅云谦啧了一声,损了她一句。
「丑?我哪里丑了?」裴咏希真觉得他眼瞎了,她这张脸可是美人胚子的脸。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傅云谦突然冒出这一句。
「什么,你不知道我的名字?」她不是早自我介绍过了吗?
他需要知道吗?
傅云谦最早当她是孤魂野鬼,一换回身子就赶她走,哪里在意她叫什么名字,但现在他们必须长期合作,住在同个屋檐下,他总不能不知道她的全名。
「你叫裴什么?」听阿朗和护卫们都叫她裴姑娘。
「我叫裴咏希,言字旁加个永远的永,希是希望的希!」裴咏希怒喊道。
「嗯。」傅云谦撇过脸,没说话了。
嗯什么?问完名字就不理人了?
裴咏希百思不解,没发现傅云谦心里起的一丝变化,对他而言,她已不是他最憎恨的李冰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