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她的眼神,他看得出来她现在其实只是逗弄着他而已,并没有认真想要在这里做些什么。
不过即使她有这个心,他也会劝她忍忍,毕竟这屋子里谁知道流了多少人血,埋葬了多少的人命?
在这里过夜乃是逼不得已,可如果要在这里做些什么……就算她真的答应,他也不会答应的。
「我没有玩火,只是我想让你知道,我刚刚才发现的一件事。」她俏皮的眨了眨眼,说话时还故意不小心轻吻了下他的唇角。
武轩夔无奈地将她推得远一些,轻喘了口气后,将漫升的情欲压抑一番后,才又问道:「你要说什么?」
宋冬雨有些不满他居然又推开她,朝他勾了勾手指,在他附耳过来后,小声地说道:「我刚刚发现,就算你不行,我也一样会心悦着你的。」
没有一个男人愿意在她面前,把自己好的还有坏的全部坦承,也没有人可以像他样容忍她的坏脾气,也没有一个人可以像他爱她爱得这般自私,却又愿意用最大的爱意放手让她离开。
师父是一个偶尔会写些胡言乱语的人,他的那本小册子里总有几句胡言乱语让人有些想不透,有一句话她到现在终于明白了其中的涵义——相爱这件事情总要到最后的时候,才知道情深情浅。
她相信他够爱她了,否则不会一再劝她在他死了以后要记得改嫁。
她想,这样的爱,这辈子她大概再也不会遇到了,她只要像他这样傻、这样单纯的好男人。
武轩夔傻了好一会儿,可是对于这句话却不知道是该欢喜还是该生气。
欢喜是她对他也有着情意,可是听到她对于他「不行」的质疑,他又觉得满是无奈。
他反咬了她的手指口,她轻呼了声,马上惹得他仔细查看自己是不是咬得重了,直到把她的手上上下下检查了好几次,一抬头,看着她得意的笑容,哪里还不知道又让这个坏姑娘给耍了一回。
宋冬雨笑笑地看着他,然后踮起脚,小手搭着他的肩膀,送上了一个轻柔的吻。
这一回武轩夔没有任何迟疑,坦然接受了她的亲近,两手紧紧圈抱着她的腰,就像抓住了这辈子最重要的珍宝。
雪花还在落下,可是堆叠在两人心里的,却是在解开彼此心防后,那如雪花般层层叠起的甜蜜。
宛州知府食人之案,很快就惊动了朝廷,这一回罪证确凿,加上皇上紧盯着,无论王家在宛州如何势大,也无法轻轻放过了。
而且随着事情越闹越大,众人才知道,宛州知府为了确保这件事情不会走漏风声,整个宛州官场上上下下,几乎就没有几个人是清白的,不是在无意间吃下了这些药材,要不然就吃了这些药材所做的药丸。
动了药材的倒还好,虽然听说药材是人血浇灌出来的,可是人放点血还可以自我安慰不至于死,可是那些吃了药丸,或是喝了补汤的,则是一个个脸色发白,甚至当那调查的官员从制造药丸的庄子里头挖出一块块人肉熬出来的胶丸时,宛州城里的大夫几乎瞬间都要被抢光了。
因为几乎每间宅邸里都有人在呕吐,甚至是拼了命的想让大夫开些催吐的药方,恨不得把所有吃进去的东西全都给吐出来。
大夫们忙得脚不沾地不说,就是药材商一个个的也是又悲又喜。
宛州本来就产药材,可此案一出,宛州的药材商一个个都得说破了嘴来保证自己家的药材跟人血没关系,而每个进到药铺抓药的,都得先问问药材是不是宛州当地产的,若是,他们马上转头就走,若说不是,他们则是一盒子一盒子的买。
药铺子的掌柜们看着仓库里从外头进货的药林供不应求,开心的笑了,可是在看到本地产的药材跟小山似的越堆越高,又忍不住发愁。
不过这些风风雨雨对于青山村的村人们没有半点影响,除了正准备嫁人的林茉儿。
村子里除了她以外,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武轩夔会突然一声不响的离开,也自然不知道不久前,半山腰上还躲藏了一群被通缉的水匪。
虽然她知道那些人并不是真的水匪,而是之前的漕帮帮众,但是那又如何呢?只要官府说是,那就是了。
她其实也不想这样的,可是爹娘因为姊姊死于非命后就下定了决心,不肯让她的婚事继续拖延下去,找好了他们自以为好的人家,就要让她嫁过去。
她是不肯的,为什么姊姊可以由着自己的性子等着自己心爱的男人,可到了她,就非得嫁给另外一个村子里的庄稼汉?
更何况那个男人长得不好看不说,还是个娶过媳妇儿的,婆婆又刁钻,准是会折磨媳妇儿的,这样的人家为什么就要落在她的头上?
可是她求爹娘也没用,甚至抛去面子去求武轩夔也没甩,她甚至还搬出了姊姊的死,可是最后他依然没有答应,甚至用了荒谬的理由来拒绝她。
如果只是如此,或许她还不会那样不甘愿,她还可以说服自己他的心全都挂在一个死人身上,活人总是争不过死人的。
偏偏隔天她就听到他和那个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女人成亲的消息,为什么要让她看见他总是宠溺的望着那个女人的眼神?
之后那女人的身分被武云花那个傻子给抖了出来,但是大家好像也不痛不痒的,这让她实在无法忍耐,如果她注定要不幸,这些从来不肯帮她把的人凭什么能够继续安稳下去?
所以她再苦求爹娘把婚期给延到开春后,转身就进城去报官了,她之前早就透过姊姊的情分搭上了山子,摸凊楚了上下山的和设了陷阱的地方,接着只要把官兵引上山,她就能够得到一笔银子,便可以到宛州城里重新过日子。
她把银两藏好,等着天亮,官兵也把武轩夔给抓了,可是她没有等到,武轩夔似乎提前跑了,而那个突然出现的狐媚子也不曾有半点惊慌的神情,就像那天只是普通的日子。
她偷偷的跟在宋冬雨身后,看见她找了老村长托付了屋子,接着不疾不徐的往山外走,就像很久以前她看过的那种官家女着的模样,让她嬷妒得想要撕下她装模作样的脸皮子。
走了两个人,可是没有人知道他们或许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只有她有点不安,直到宛州城里的大消息随着村里人进城的时候传了回来。
然后,她再也不出门了,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瑟瑟发抖。
她不知道那些官兵是不是就是那些吃人肉喝人血的,可是她知道连宛州城里最大的官儿都被抓了,那她是不是也会被抓走?那两个人若知道是她告的密,会不会回到村子里告诉所有人?
她被自己的想象吓得更加不敢往外踏出一步,就怕外头的人早已经知道了她所做的事情,会用鄙视的眼神看着她。
林茉儿提着心数着日子,一天又一天,那人血药材的话题似乎已经淡化在所有人的口中时,武轩夔和那个狐媚子也没回来,她逐渐放下了心,偶然也敢出去外头走走,只是每次看着村口处的那栋大宅子,看武大娘开始到老村长家走动,适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要让自家人住进那栋大宅子里,她终于露出这些日子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这一天,她前臂上挂着一个竹筐子,不少摘下来的野菜就放在里头,脚步轻快的走进自家院子里。
「娘,我摘野菜回来了。」林苿儿轻柔的喊着,却没有听到回应,她不免感到有些奇怪。
她放下竹筐子走岀院子,想瞧瞧她娘是不是又去附近串门子了,就听到她娘呵呵的笑声传来,她望向声音来源,竟对上两张让她日夜恐惧的脸,她的脸色倏地转自,身子抖个不停,「你、你们……」
宋冬雨最爱看的就是心虚之人被吓得说不出话的表情了,她恶劣的冲着林茉儿冷笑,趁着林母转头过去的时候,小声地对林茉儿说道:「报应要到了。」
林茉儿听明白了她的话,原本心里绷住的那根弦就像突然断了一般,她惨叫一声,随即晕了过去。
林母正开心的听着武狂夔这回出去发生的一些事,谁想女儿忽然惨叫一声就昏倒了,她哎哟叫着把人费力的给搀了起来往屋里拖,一边对宋冬雨和武轩抱歉的道:「我女儿前阵子身子不好,可能刚刚又吹了风,才会一时不舒服晕了过去,你们今儿个就先回去,等到时候办喜酒了,再来跟我说啊!」
武轩夔无奈的看着宋冬雨,有些无奈地道:,「太过淘气了。」
宋冬雨得意的笑了笑,眼里却没有半分愧疚,「那样的人就该好好吓吓才行,要不然她还以为所谓的叛徒是好当的呢!」
他对林茉儿的印象也是低到谷底了,知道宋冬雨有分寸,便不再多说什么,牵起她的手,慢慢地往他们许久不曾回来的屋子走去。
宋冬雨就跟个孩子一样,虽然被他牵着手,一会儿往前走快了些,一会儿又被田埂边上的青蛙给吸引住目光,一会儿又靠在他的手臂上嘻嘻的笑。
他旦是激地笑着,眼里有着化不开的温柔宠溺。
「等等你先别进屋子里,许久没住人了,我先打扫打扫……」
「我也一起吧!」她好歹也为人妻了,总不能什么事情都让他做。
习惯性宠着她的男人怎么舍得,快速收抬好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搬到外头,还不忘在桌上摆了笔墨,让她无聊时可以写写画画,还体贴的在桌子下头又摆了两个炭炉,并装了一个暖手炉让她拢在衣袖间。
「你在这儿休息就成,粗活儿自有我这个男人做。」
宋冬雨长久以来都被师父和两个师兄当半个男人看,如今被这样细心呵护着,怎能不感动,心里都忍不住泛着甜。
想了想已经有一好阵子没写书信跟师父报平安了,拿起毛笔蘸了墨,她几乎没有犹豫的写下——
亲亲吾师,弟子成亲多日,不日将要设宴,还请您带着师娘和两位师兄一块儿来,另外,考核之事,弟子也略有小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