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有足够的腌肉,但新鲜的肉,对她虚弱的身体会比较有帮助。
这座人烟绝迹的山上,总是有许多笨免子投向人类邪恶的陷阱。
谁知道,他辛苦跋涉,带着新鲜的肉回来,屋子里却空无一人。
她一早上的安分,不过是虚假的伪装。
那个该死的笨女人,迟早会害死她自己!
这几天,他已经将她抓回来好几次了,她却一点也学不会教训。
该死,他不管了,她想死,就让她去死!恼怒的把已经放过血的兔子丢到砧板上,他用匕首利落的剥去皮毛,把不爽都用在将兔肉剁成块状。妈的,走了最好!他可以自己一个人独享兔肉汤,还能回他的床上睡!
忿忿不平的把兔肉全丢进铁锅里,他回身要拿玉米,就看见她把他挂在墙上的猎枪也给偷走了。
那个忘恩负义的小偷!
她拿走了他的枪和子弹、一件厚外套、一个背包,还有桌上所有的面包,但她却笨得没有带到打火机。
愚蠢的城市娇娇女!
他应该别管她,让她冻死在雪地里。
她到底以为她有多厉害,可以带着这些简单的东西,就能跋涉下山?
恐怕她还没在雪地里走上一公里,就会在雪地里再次踩空失足,跌断她自己的脖子。
这里是世界上最长、最广的山脉,就算她运气好,避开上头看似坚硬、下方实则松软的雪,也会因为天黑迷途而失去方向,然后很快的,饿坏的美洲狮就会找到她,咬破她的喉咙,将她吞吃入腹。哼!或许这样,她就会学到教训!他把玉米、萝卜,全都切一切丢进铁锅里,然后替火炉加进干柴。炉里的火,没多久就旺了起来,他拿着勺子,顾着那锅汤,煮着自己的晚餐,决定绝不再去多管闲事,反正她从头到尾也不觉得感激。
卡卡坐在他脚边,期待的看着他,希望能分到一点新鲜的肉块。
他低头看着牠,嘲讽的开口:「跟你打赌,那个笨女人,绝对活不过今天晚上。」
卡卡做了一个挑眉的动作,好像牠真的听得懂一样。
旺盛的火焰,很快把锅里的汤给烧滚了。他把视线拉回汤上,一等肉熟了,随便加了一把盐,就把整个铁锅一起拿到桌上。
反正那个女人不在,他用不着继续扮斯文。
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他用刀子把肉叉起来就吃,几次差点烫到自己,只觉莫名恼怒。
敞开的门外,天色将暗。
刚才回来太气,他根本没有把门关上,冷风灌了进来,把门吹得更开。滚烫的汤仍冒着白烟,他扔了几块兔肉给卡卡。狗儿快乐的叼住肉块,趴在地上吃了起来,他却没了进餐的食yu 。天色越来越暗,他阴沉的瞪着门外那灰暗的云层,脑海里全是她被狮子啃食的画面,那让他的肠胃一阵翻搅。
初静。
她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她怯怯的笑着,指着自己。
初静。
那是她的名字,他知道。
Shit !他不想知道她的名字,但她说了好几次。
如果她只是个没有名字的女人,他会比较容易把她忘掉,但她现在有了该死的名字。
卡卡吃完了分到的肉,把脑袋靠在他腿上,冀望的看着桌上的那一锅汤。
他低头看着牠那双乌溜溜的眼,脑海里却浮现另一双水汪汪的眼睛。
「蠢女人!」
咬着牙忿忿的咒骂一声,他把整锅兔肉汤放到了地上,全让给卡卡,随即起身,老大不爽的再次穿上外套,抓起冰斧,然后大踏步走出去找人。
天黑了。她吓得几乎不敢动。原本她等到下午才出门,就是希望入夜之后,视线不清会让他无法轻易追踪她,可她怎样也没料到,没有月亮的夜晚,竟如此黑暗。
以前在家里,她也遇过无星也无月的夜,但在老家,就算没有月亮的夜晚,路上也有不眠的街灯。
家家户户就算入睡,也多多少少会留着一两盏昏暗的灯光。
她不知道,原来夜晚竟能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原本雪地还会反射一点天光,但是当所有的光线都消失在山巅,世界就变得一片板黑,当她发现时,她已经变得什么都看不见。
靠在一裸树上喘气,她双脚深陷在雪中,动也不敢动一下。
山林里,乍听好像寂静无声,但仔细一听,又有好多声音。
噤嗓沙沙的,一下子从左边传来,一下子又从右边传来。
那些声音,时远时近,让她惊惧不已,吓得连呼吸也不敢太大力,就怕被什么东西发现。有时候,云层淡一点时,她可以看见月光从云中透出,那时她就可以看到一点点模糊的影子。她尝试走了几步,从这棵树移到下一棵,短短不到两公尺的距离,月光就已消失不见。
她猛地僵在当场,一时间,前进也不是,后退也不是,她完全搞不清楚前后左右、东西南北,她连自己的手都看不见。
冷风呼呼的吹来,她站在雪地里发抖。
差不多到这个时候,她才领悟到自己有多笨。
她拔出一只脚,伸出双手,用摸索的方式往前走。
再几步,她知道再几步就能摸到那棵树了。
可是,一步、两步,三步、四步,到了第五步时,她依然没摸到早该摸到的树干。
忽地,身后传来啪噤一声。
她吓得抓着猎枪回身,对着那声源处,却不知道该在黑暗中瞄准什么。
冷汗,缓缓滑下背脊。
然后,她听见了,一种呼吸声,咻呼咻呼的从另一边慢慢逼近。那声音,教她脑后窜过一阵寒颤,她喘着气转头,朝那方向看去。一开始,她什么都没看到,然后风吹开了乌云,薄薄的月光,悄悄照亮了眼前的景物,光线很淡,但比全黑要好。风继续吹着,她先是看见树影,几棵叶已落尽,只剩枝极张牙舞爪的大树,跟着是低矮的灌木丛。
突然间,那个呼吸声不见了,消失在呼啸的风声中。
是她听错了吗?
她瞪大了眼,屏息看着、听着。
但眼前什么都没有,风吹得云在天上跑,云层变薄了点,月光似乎又亮了些。
她松了口气,转过身,可下一秒,毫无预警的,她看见了那在黑夜中发亮的眼睛,还有白森森的利牙。
一只她从未看过的大猫站在那里,就在她面前,不到几公尺的地方。
那不可能是猫,太大了!牠几乎和人一样大!
几乎在她和牠对上眼的那瞬间,牠就发出咆哮,朝她扑了过来。
她反射性的举枪瞄准开枪,动作一气呵成,但那没有阻止牠,大猫张大了嘴,枪声迥荡在山林里,在陡峭的山壁上来回,林间的白雪被震
掉了些许,啪啦掉在雪地上。
听见那声枪响,他暗咒一声,赶紧往枪声处赶去。寻常人或许无法分辨枪声是从哪传来的,但他不一样。他从小就在这座山里长大,猎枪在山中回响的声音,他更是听过无数遍,他很清楚那是从哪传来的。
从小的生长环境,和父亲的教导,以及天生的遗传,让他能在最黑的夜里,不只比常人能看得更清楚,还能轻易找到最快的路径。
方才雪地里的脚印,使他早已确定了她行进的方向,现在这声枪响,只是证实了他的方向没错。他快速的在雪地里飞奔,每当遇到禁不住他体重的雪坡时,就利用冰斧钉住坚固的冰壁或树干,固定自己,不让自己失足滑落。
他的动作很快,但即使是他,依然花了快十分钟才赶到。
在那片林子中的雪地上,触目惊心的鲜血像不小心被人打翻的红漆,在白色的雪地上,一路往下拖行。
不管受伤的是什么东西,都滚下坡了。他顺着血迹和混乱的雪迹往下找,却只在一丛被撞倒的灌木旁,找到离开的血迹和足迹。足迹有两道,一个左、一个右,双足,和四足的。血迹是顺着四足离开的,不是跟着她慌乱的足迹,但那不代表她就已经安全了。
显然她打伤了牠,但那头野兽没死,还在附近喘息。
他可以感觉得到牠,像背上的一根刺。
平常他可以不理那头野兽,直接去找那个躲起来的女人,可今晚不行,牠已经受伤了,而且还没有放弃,不然牠早该走了,但牠还在附近。
受伤的野兽总是疯狂的,而且牠需要食物,比平常还需要。
他知道,因为他在过来时,看见附近雪地里有着更小的足迹,那是小狮子的脚印;这是头太晚受孕的母狮子,临到冬天才生了小狮。
牠们需要食物。
她是食物。
所以他弯下腰,放下冰斧,然后垂下双手,屏气凝神,在原地站定。
他让自己放松下来,感觉着,等牠从黑夜中飞扑而来。
初静不敢相信那个男人竟然就这样,毫无防备的在空地中站着。她躲在树后,喉头紧缩,考虑着是否要警告他。那头野兽被她打伤了,仍朝她扑来,牠和她一起滚下了山坡,但随即跳开。混乱中,她乘机跑开躲起来,可她知道,那大猫并没有因此放弃。
牠在黑暗中,虎视耽耽。
所以她也不敢乱动,只能背靠着树,举着枪,恐惧的防备着。
他刚出现时,她差点开枪打他,幸好光线还够,让她足以认出他是个人,不是那头大猫。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猫?
她抖颤着,瞪着那个男人,知道毫无警戒的他,铁定会被牠当成食物攻击,就像她一样。
她得警告他,就算会被逮回去,她也得警告他。
初静深吸口气,正要出声开口,谁知就在那一秒,那头野兽已经如闪电般冲了出来。牠速度是如此快,且从她完全没料到的地方冲了出来,她甚至来不及瞄准。
「小心!」她吓得脸色发白,张嘴大叫。原以为,他就要被那森利大牙给撕裂。谁知,那个男人却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徒手抓住了腾空大猫的喉咙,侧身将牠砸到了脚边―
只听砰地一声,地上的白雪扬起了白色的飞花。
几乎在同时,他捞起了震到半空中的冰斧,手一旋,就将那利刃,插入了那野兽的心脏。
鲜红的血飞溅,洒了他一头一脸。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他的双脚从头到尾没有移动过,站得稳稳的,他甚至挡住了那头野兽冲过来时的可怕冲击。
风,将云层完全吹散了开来。
纯净的月光,照着那可怕又暴力的景象,将一切清楚映照在她眼前。
就在那一秒,他抬起了沾血的脸,隔着老远瞪着她,和她对上了眼,像是从一开始,就知道她在这里。
不由自主的,她抖颤了起来,却腿软的无法动弹。注视着她,他缓缓抹去脸上的血迹,然后站起身,一步步的朝她走来。看着那个像是恶魔一样的男人,她既惊又惧,虽然知道该站起来逃跑,却没有办法动,只能快速的举起枪,害怕的喊着。「站住!不要过来!」
他没有停下来,依然来势汹汹。
「停下来!听到没有?」她虚张声势的喊着。「站住,不然我开枪了!」
但他完全没有止步的意思。
该死,他听不懂,她不能让他靠近,她打不过他的。
莫名所以的恐慌袭上心头,她朝他身前的雪地上开枪,试图阻止他靠近。
子弹咻地穿越夜空,准确击中他前方的白雪。就算他听不懂她的话,总能看懂子弹的意思吧?
「别再过来了!」她颤声高喊,「下一次,我会瞄准你的!」
可是,他却还是连停都没停,甚至没去看她击中的地方。
恼怒和恐惧,让她开了一枪,又一枪。
其中一颗子弹甚至扫过他的胡子,但他却视而不见,像头野牛一样,毫无畏惧的朝她走来。她看着那个愤怒又疯狂的男人,心头一阵发凉。他靠太近了,她不敢再开枪,怕真的打伤了他。可恶,她应该要开枪打他的,管他会不会死掉!但是,尽管她和家人学得一身好枪法,却从来没有真的对人开过枪,他们将她保护得太好了,不曾给她那样的机会。
她迟疑着、挣扎着,无法做下决定,然后在那眨眼间,他已来到了眼前,一把抓住了还有些发烫的枪管,将猎枪抢了回去。
该死!
猎枪脱手而去,她死白着脸,慌乱的往后退开,却因为腿软而跌坐在雪地上。
他弯腰,抬起他那染血厚实的大掌。
天啊,这男人气疯了,她这下真的死定了!
她惊慌的闭上眼,绷紧了皮肉,抬手试图阻挡那挥下的攻击!
这女人以为他要打她。
{ 她缩成了一团,还抬手想挡。说实话,她真的活该被打,任何敢拿着枪口对人的人,都要有被对方宰杀的心理准备!天知道,他有多想痛揍她一顿,可他从小到大受到的教导,都是不可以随便殴打女人,别人或许会,他不会;即便他已经成了禽兽也不会!
该死的,这种事让他生气!
被这个女人,当成会打女人的弄种让他生气!
为了这蠢女人,必须宰掉那无辜的动物,也让他生气!
她一再做出蠢事,让他的忍耐到了极限。
苦涩和愤怒,堵住了他的胸口,他猛地拉开她的手,她轻叫一声,全身绷紧,他没有揍她,但抓住了她的衣领,将她拉到了身前,火大的咆哮。
「妳想走?是吧?可以!让我看看妳有多愚蠢!」
「放开我!放手!」她恐慌的叫喊着,伸手推打着他,看着他的模样,活像他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他不顾她的反抗,抓着她的手,粗鲁的拖着她就往山上走。
她害怕的一路挣扎、叫喊,抓住身边所有经过时能抓到的东西,努力增加他前进的困难,她用尽全力挣扎,但却抵不过他的力气。他头也不回,愤怒的拖着她往上走。
「你做什么?放开我!你要带我去哪里?」他可以听出她声音里的恐惧和害怕,但他的同情心早已全被磨光,他也厌倦了一再阻止她做傻事。
然后,走没多久,她就没了力气,他听到她在喘气,她也不再有力气喊叫。
他强行拉着她爬上山坡,绕过结冻的河川,在雪地里跋涉。
终于,她走不动了。
他回头看着那个跪倒在雪地中,脸色死白的女人,经过那阵折腾,她整个人显得万分狼狈不堪,一副要昏倒的样子。
「你这个疯子……」
从那抖颤苍白的唇瓣中,吐出来的字句,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他胸中燃烧的怒火,在刚刚那阵强行军中,稍微消耗掉一些,但依然旺盛。
猛然拉起那娇小的女子,他一把将她扛上肩膀,不忘死死的锁着她的双腿,然后继续往上爬。
这男人,绝对是个疯子。他完全不管她的反抗,只是死命的往前走。被拖着走没多久,她就喘不过气来,一开始她还试图挣扎,但到最后终于完全放弃。为了不让自己跌倒,她拚了命的试图跟上他,好几次跌倒,他都不曾停下,还拖着她在雪地里走了好几步。
好吧,她知道她活该,没事对他开枪,可是这会不会太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