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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香饽饽(上) 第二章 当是朋友(1)

  伍丹阳不喜欢文字,因为这些犹如一团线组合而成的东西不认识他,为此,他曾经被潮笑、被歧视,甚至为此走上习武之路。

  不过,今日他却提笔练字,练的还是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而这是他爹临摹的版本,对他来说,又比苏以薇临摹的版本更容易明白……好吧,基本上对他而言仍与天书无异,差别在于老爹的版本至少还可以让他知道如何下笔。

  岑叔看得忍不住皱眉,照理说他应该很感动,毕竟少爷很少拿笔,今日会主动提笔练字,多么难得,可是,为何是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而且他真的很想叫少爷不要练了,少爷的字真是丑得见不得人。

  “少爷不妨挑几个字练练,要不,少爷练到天黑了,只怕也记不住。”

  伍丹阳自认为很有气魄,可是说到这玩意儿,脱口而出的声音就是很没有气势。“岑叔不是常常告诉我,有志者事竟成吗?”

  “是,有志者事竟成也,只是少爷,孟子亦曰:‘虽有天下易生之物也,一日暴之,十日寒之,未有能生者也。’”岑叔太了解他了,今日辛苦练上一个时辰,明日就会嚷着手指好像坏掉了,偏偏少爷练弓箭练到手指都僵了,也不见他皱一下眉头,有没有兴趣,差别真的很大。

  “这一次我会坚持到底,直到将字练好。”

  略一顿,岑叔很好心的提醒道:“这是非常艰难的。”

  伍丹阳不满的挑起眉。“岑叔就是瞧不起我。”

  “不敢,只是少爷向来无心在此。”

  伍丹阳还真反驳不了,一日弓箭不离手,他不累,可是执笔半个时辰,他就觉得自个儿如同笼中鸟,不行,这一次他要坚持住,他想知道练字何以成为她的习惯。

  “天下红雨了,我的宝贝儿子竟然在练字!”

  伍夫人爽朗的声音来得太突然了,伍丹阳刚刚生出来的斗志瞬间软了下来,手一歪,苦苦熬了一个时辰的字就毁了,虽然他原来的字也很惨,但好歹看得出来是字。

  “娘,难得我想练字,你为何要跑来这儿捣蛋?”伍丹阳气得咬牙切齿。

  伍夫人好无辜。“我听说你今日早早就回来了,担心你病了,就过来瞧瞧,没想到你竟在书房练字,你不知道娘有多感动啊。”

  感动?娘明明满脸狐疑,恨不得从他脸上探出什么蛛丝马迹。

  伍夫人不只是怀疑,还好奇不已,事出反常必有妖,也不知这小子玩什么把戏。

  “娘不是老叫我多读点书,每日练字一个时辰吗?!”

  伍夫人冷笑。“你何时将你娘的话放在心上?”

  伍丹阳清了清嗓子,昧着真心道:“岑叔说,即使大字不识几个,若能写出一手好字,好歹能够遮掩几分。”

  岑叔真觉得自个儿应该感动落泪,原来少爷将他的话听进去了,可是一想到许久以前的进言何以如今方起作用,他只觉得忧心忡忡。

  原来是想遮掩大字不认得几个啊,这意谓什么?伍夫人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你何时开始在意起这种事了?”

  伍丹阳张着嘴,半晌还是挤不出话来,索性任性的甩笔道:“既然娘不希望我在意这种事,我不练了。”

  这可不行!伍夫人赶紧拿起毛笔塞回他手里,完全不知道自个儿被转移注意力了。

  “娘并无此意,你要想写出一手好字,这当然是好事,只是,没想到你会在意别人知道你大字不识几个。”

  “娘和岑叔终日在耳边唠叨,不想在意也不行。”伍丹阳的脸皮真的不是普通的厚,理直气壮得教人瞧不出他有丝毫心虚。

  “是吗?”

  伍丹阳恼怒了。“娘究竟要不要儿子练字?”

  “你练,娘不会打扰你了。”

  伍丹阳很有架势的再度酿墨落笔,可是旁人的目光太过火热,他勉强写了一个字就写不下去了,不由得满眼怒意的瞪着满面欢喜的娘亲。“娘要在这儿看我练字吗?”

  “难得可以看见儿子练字。”言下之意,她可不想错过如此了不起的一刻。

  “娘在这儿,我没法好好练字。”

  “为何?”

  伍丹阳当然不能承认,因为字太丑了,觉得难为情,这会让娘以为他发烧,脑子烧坏了。这种感觉他以前从来不曾有过,他总认为字丑又如何?他的拳头在大周只怕没几个人应付得来,师傅还夸他是练武奇才,身子高壮结实,却灵巧敏捷。

  “一旁有人,我无法专心。”谁都不愿意让别人看见自己没出息的样子。

  伍夫人觉得很委屈,撇了撇嘴。“岑叔在这儿,怎么没听你抱怨?”

  “岑叔不同。”

  虽然明白岑叔就如同儿子的奶娘,伍夫人还是忍不住心里泛酸。“娘知道,娘比不上岑叔。”

  岑叔闻言冷汗直流,张着嘴巴想要辩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比较好。虽说他的妻子才是少爷的奶娘,可是少爷五岁,他就跟在少爷身边,夫人有此安排,是看上他读了几年的书,若非考运不好,绝对不输给秀才。总之,长期下来,比起妻子跟少爷,他反倒与少爷的关系更为亲密,这也难怪,毕竟妻子还要照顾儿子,后来又跟着儿子照顾夫人的铺子,自然比不上他与少爷相处的时日。

  怔愣了下,伍丹阳呐呐的道:“我的字再难以入眼,岑叔也不敢说什么,可是娘就不一样了,娘会一直唠叨,我可受不了。”

  好吧,这倒是实话。“我是你娘,唠叨你几句也不行吗?!”

  “练字需要安静,有人在一旁唠叨,还如何练字?”

  “好好好,我不在这儿吵你,我走就是了。”伍夫人说到做到,爽快转身走人。

  这会儿又可以好好练字了,可是不到一刻钟,伍丹阳就发现一件事——“为何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看不懂我究竟写了什么。”

  岑叔倒是觉得他进步很多了,至少少爷看得出来自个儿一点长进也没有。

  “少爷,一口吃不成胖子,何况字要写得好,更是要费上时日练习领悟。”他真的很想叫少爷放弃了,若只是为了遮掩大字不识几个,这是白费力气,又何苦呢?

  “岑叔是不是不相信我能够坚持下去?”

  岑叔识趣的略过这个问题。

  伍丹阳抬起下巴,很有魄力的下定决心。“以后我每日都要练上一个时辰,若有一日做不到,隔日就不准踏进十面香。”

  岑叔对少爷展现的雄心壮志毫无欢喜,只觉得更愁了。少爷竟然拿他能否去十面香立誓,可以想见苏姑娘对他的影响力有多大,唉,这真是不妙!

  苏以薇最欢喜的日子就是庆余城官家权贵开始广发帖子邀人赏花,因为十面香的单子接到手软,银子滚滚而来,可是相对的,她也忙到焦头烂额,这些特制的盒子说起来可以当成匣子,每一年都要换上新的图样,要不然人家何必花那么多银子来买?然而每一笔每一画皆出自她的手,真的很累人。

  若是十面香的生意够大,她就可以只负责设计图样,另请画工绘制,只不过要等到那一日,只怕要再盼上好几年。

  手边的工作一完成,苏以薇立刻不顾形象的往桌上一趴,还好是在自个儿的房间,没人瞧见,要不,谁见了都要瞠目结舌。

  这真是一个很拘束的时代,伸一个懒腰都会让人以为她做了什么丢脸的事。

  “薇儿……”

  丁娇娇的声音刚刚传进来,紧接着便是砰一声,房门被打开了,苏以薇瞬间坐起身子,干娘总是盼着她能像大家闺秀端庄贤淑,没办法,谁教她太聪明了,只是跟着哥哥读了几年书,她就什么道理都懂,还自个儿摸索学丹青,又靠糕点赚银子,让干娘对她的期盼大。说来她真的是骗很大,实在令人难为情。

  丁娇娇惊慌失措的冲了进来,张着嘴巴,却抖着双唇说不出话来。

  “干娘怎么了?”

  “那个……你干爹……”丁娇娇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这可吓坏苏以薇,她整个人跳了起来,连忙走上前去,轻抚着干娘的背,安抚道:“干娘别急,有话慢慢说,干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丁娇娇用力点点头,缓了一口气,将事情道来。“你干爹好心救了一个姑娘,还给人家送米粮,没想到人家有夫君,硬赖他拐骗,要抓他去官府。”

  苏以薇闻言皱眉,这很明显是仙人跳嘛!“干爹为何救那位姑娘?”

  “你干爹见她被几个小混混调戏,便出面相助,那几个小混混质问你干爹凭什么插手管闲事,那个姑娘谎称你干爹是她夫君,你干爹当下不好说什么,就认了。”

  虽然来到这个时代听过不少不公不义的事,但她第一次想破口大骂,真是可恶,那几个小混混显然与对方串通好了,说不定,他们根本是同伙的诈骗集团,专挑憨憨傻傻的肥羊下手……不对啊,干爹一看就知道是个瘦弱没肉可以吃的羊,为何会挑上干爹?苏以薇若有所思的挑起眉。“对方想要什么?”

  “对方要你干爹拿出两百两银子摆平此事,否则就要告官,可是你干爹又没有这么多银子,对方便说要你干爹拿房子相抵。”

  苏以薇顿时一悟,原来对方从一开始盯上的就是干爹的房子,只是装模作样绕上一圈,免得教人一眼看出他们的企图。

  “这事如何是好?房子可是郭家祖产。”

  一时没有头绪,苏以薇只能安慰道:“干娘别急,想告官,他们未必会赢。”

  “你不知道,隔壁的王嫂子说了,那些恶人与官府勾结,一旦闹上官府,我们不但要赔房子,还是挨一顿板子。”

  这会儿苏以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即使民主社会法律比较健全,黑道与白道互相勾结也时有所闻,何况是这样的时代,权力和拳头往往代表了法律。

  丁娇娇绝望的眼泪又落个不停,忍不住自语自语的骂道:“我早就告诉过他了,教他别多管闲事,不小心就会惹祸上身,他就是不相信,这会儿真的惹祸上身了……这个傻子,什么都听我的,为何独独这事与我过不去?”

  苏以薇从来不反对帮助人,今日帮助人,难保明日不是别人对自己伸出援手,只是帮助别人也要用脑子,不经过算计就跳进去,这就是多管闲事,而干爹正是这样的烂好人,也难怪这几年面店生意越来越好,他依然未攒下一丁半点的家底。

  “薇儿,郭家的祖产给了他们,我们将来如何面对郭家的祖宗?”

  苏以薇咬着下唇,努力从混乱的脑子挖出好主意,不过什么也搜不到,倒是让她记起聪明绝顶的哥哥。“哥哥一定有法子。”

  丁娇娇两眼顿时一亮。“对哦,我怎么忘了墨儿?”

  “干娘先回去,待哥哥从学堂回来,我们再去找干娘。”

  开了十面香后,他们兄妹就从郭家搬进十面香后面两排厢房,再加上张婶母女、李毅和陈闺兄弟,以及哥哥的小厮李鸣,倒成一大家子的人。

  “我在这儿等墨儿。”这会儿丁娇娇有如被油煎着,怎可能平静的回去等候?

  苏以薇也不勉强,搀扶丁娇娇在椅子坐下,泡茶拿点心,陪着聊是非,免得丁娇娇绷紧神经直盯着外面,搞得她也坐立难安,还好不久苏以墨就回来了。

  “哥哥,干爹出事了。”苏以薇俐落的将事情仔仔细细说了一遍,见苏以墨听完事情始末,神情很严肃,可是不见紧张,显然此事没有想像中那么严重,她感觉憋在胸口的那口气终于吐出来了。

  “哥哥有什么好主意?”

  “干爹并非被人捉奸,当场没有扭送官府,事后想再告官,很难告得成。”

  苏以薇闻言,这才露出笑意。“没错,我怎么没想到呢?”

  苏以墨的神情未见缓和,还是如临大敌。“干娘,对方是不是要求干爹签下借据之类的文书?”

  丁娇娇一怔,点了点头。“他们要求你干爹在借据盖了手印才放人。”

  苏以薇的心情瞬间又从云端跌落谷底,原来对方胆敢告官,不是因为与官府勾结,而是他们手上握有干爹的借据。

  “此事如今已经不是干爹拐骗人家的妻子,而是干爹欠了人家银子。”

  丁娇娇整个人傻了。

  是啊,这些恶人真的坏透了,先用莫须有的罪名套住人,接着利用人家害怕又不识字,逼着人家签下借据。苏以薇愤愤的道:“哥哥,难道一点法子都没有吗?”

  略一思忖,苏以墨问:“你认识高官权贵吗?”

  苏以薇忍不住翻白眼,若是认识高官权贵,人家会欺负到头上吗?

  “若有高官权贵当靠山,至少可以找人证明干爹与对方没有往来,不可能向对方借银子。官府皆有这些鸡鸣狗盗之辈的名册,如此一来,便能坐实干爹为人陷害。”

  这个道理她懂,说白了,只要后台够硬,就可以找到证明自己清白的证人。

  丁娇娇身子一软,还好苏以墨及时伸手抓住,免得她一屁股坐在地上。

  “真的没有法子了吗?”苏以薇实在不忍,干爹、干娘膝下无子,唯一有的不过是一间避风遮雨的房子。

  “最重要的是借据,难道你能够将借据偷出来吗?”

  没错,根本的问题在借据。苏以薇眼珠子贼溜溜的一转。“干娘,对方是不是给干爹一段时间还银子?”

  丁娇娇无力的点点头。“一个月。”

  “一个月……他们倒是懂得不要做得太难看了。”

  苏以墨单看妹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了。“你可不要乱来,对方敢如此蛮横的设计干爹,在庆余想必是连官府都不愿意招惹的恶徒。”

  “我知道啦。”她知道鸡蛋不可以碰石头,可是教她坐以待毙,又不服气。

  “干娘可以试着与对方砍价,若是只要五十两,我们倒是可以筹到。”

  丁娇娇打起精神道:“我试试看。”

  苏以薇连爬树都不行,更不可能有当宵小的身手,幸好在乞丐庄不难找到能翻墙偷进人家府里的高手,不过,万万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刚刚翻墙进去就被人家发现了,这响亮的一声“小偷”,吓得躲在外面的她和满儿胆颤心惊,若非不能没义气的丢下伙伴逃走,她们根本没有勇气站在原地等着秦六翻墙而出。短短的一瞬好像一个时辰,当苏以薇怀疑秦六被逮住了,就见到秦六从墙上跳了下来。

  “满儿,秦六交给你,你们先走,往那边跑。”苏以薇推了不放心的满儿一把,喊着——“别罗唆,快走”,接着自个儿往另外一边跑,当然,她刻意等了一下追出来的护院,将人吸引过来。

  穿越来此,苏以薇最大的成就是手脚变灵活了,困苦的生活增加四肢劳动力,体能和灵活度当然与过去的娇生惯养差很大。

  “站住!”

  这句话真的很蠢,难道她是笨蛋吗?即使跑不过人家,也不可能傻乎乎站在原地等着人家来抓吧,才这么想着,她马上就发现她跑不动了,完了,若是落在对方上手,她很可能被打得皮开肉绽,老天爷不会对善良的小老百姓如此残忍吧,不能让她变成赛跑健将,至少派个援兵给她,在她遐思之际,追兵已抓住她的手,她顿时觉得天崩地裂,幸好突然有人撞过来,对方不得不松开手,她忍不住庆幸的想,真是太好了,她得救了,可是转眼之间,她被某人拽住了,还用力扯进一条暗巷。

  她正想扯开嗓门喊叫,嘴巴就被人家捂住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嘘,不要说话。”

  虽然她的脑子仍旧一片混乱,但莫名的安全感让几乎要蹦出胸口的心脏又安分的回到原位。

  “跟我来。”

  不管他要去哪里,她都会跟他走,因为知道他不会伤害她,真好笑,她竟然如此相信被自个儿视为流氓的伍丹阳。

  当她以为自个儿会跑到断气,伍丹阳在路边一个茶棚子停下,两人坐进最角落。

  喝了一口茶,缓过气来,苏以薇惊魂未定的道:“怎么会是你?”她真的没想到老天爷派来的援兵是他。

  “不是我,这会儿你已经落在对方手上了。”若非他心血来潮上街闲晃,双脚不自觉往十面香走去,根本不会远远就看见跑得惊慌失措的她,接着又见到紧追在她后方的高大身影,从对方身上的衣着来看,此人应该是城西地头蛇熊霸府上的护院,当下,他立刻让身边的人出面制造混乱,以便他找到机会救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没想到如此巧合遇见你。”

  “我很庆幸如此巧合,要不,凭你这副瘦弱的身子,能够跑得过对方吗?”一顿,他微微挑起眉。

  “不过,对方为何抓你?”

  苏以薇避重就轻的道:“弄错人了。”

  “弄错人了?”

  “他要抓的另有其人。”

  “我明白了,你帮人家引开追兵,是吗?”

  她再一次见识到他的反应力,看他明明是流氓,百分之百粗线条的野蛮人,绝对与聪明搭不上边,可是,他一次又一次颠覆她的认知。果真人不可貌相,看来她要好好修正自己看人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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