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对,是该笑他,三年前他就不该死抓着无聊的自尊不放,如果他肯对夏家人表明实情,如果当时他肯跪下来恳求,如果他不论上天下海也要寻她出来,如果他不为了赌气跟另一个女人结婚,至少,他还能跟初雨过上三年幸福快乐的日子。
在爱情面前,他不该赌自尊,他赌不起,时间无情,谁也不知明天先来,还是无常先到。
如今他失去她了,白白浪费了一千多个日子,他再也唤不回她了!
“初雨,你回来,你在不我身边,我没办法快乐,我承认我卑鄙、不守诺言,但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信宇,你醒醒!
有人在唤他。
醒醒!你在作恶梦,快点醒来!
是恶梦吗?所以他只是在梦里,她没有死?
快醒来!
他用尽全身力气,撑起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底的是赵英才担忧不忍的脸庞。究竟哪个才是梦?什么才是真实?
“初雨呢?”他虚弱的问。
“手术成功了!”赵英才笑道。“她没事了。”
真的吗?他傻傻地瞠目。
“是真的!”赵英才忽地拥抱他,乐呵呵地猛捶他肩膀。“她战胜病魔了,她回来了!”
他闻言,淡淡地微笑了,颊畔泪痕未干。
“听说你哭了?”
数日后,夏初雨住院调养,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趁着下过阵雨的午后空气清新,威风舒爽,傅信宇扶着她到医院庭院散步。
两人找了一张长椅坐下,他递上一盒刚刚亲自削的新鲜水果,她吃了两片苹果、几颗小番茄,忽然嫣然笑问。
他猝不及防,愣住。“什么?”
“听说你在手术房外等我时,作了恶梦,是哭着醒过来的?”睇着他的灿灿双眸闪烁着调笑之意。
可恶啊!他暗暗磨牙。“谁告诉你的?”
“你说呢?”
该死的赵英才!一个大男人还那么大嘴巴!
傅信宇面色难看,眼神阴晴不定,夏初雨见他这表情,笑得更清爽。
“怎么?看你样子很想杀人喔。”
没错,他是很想杀了赵英才!“为什么那时候偏偏你就在他公司门外昏倒,被他给捡回去了呢?”
“怎么?你这意思是在我那么伤心绝望的时候,你宁愿没有人安慰我,没人收留我?”
他一窒。“我不是这意思。”
话说赵英才既然救了她,是她的恩人,也就算是他傅信宇的恩人。
“那就好啦!”夏初雨眼珠子一转,不知怎地,愈是见他这种表情,就愈想逗他玩。“你啊,应该感谢人家的恩情,而且他跟我说他跟你已经建立了特殊的交情,算是好朋友了。”
他一凛。“他这么跟你说?”
“是啊。难道不是吗?”她有意试探。
“唔。”他停顿,有些闪躲似的别过目光。“也不能算不是啦。”
赵英才这人饭桂烦,跟他斗斗嘴倒也挺有趣的,所以他们一起上酒馆喝过几杯酒,谈过一些男人之间的话题。
但、是!“我跟他只能说算有点交情,不是特别好的朋友。”他坚持撇清。
看他一脸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表情,夏初雨不禁嗤声笑了,笑颜如花。
起初他有些懊恼,后来见她笑得欢悦,什么不甘不满都忘了,只要她开心就好,她笑,他的人生就是一片彩色。
夏初雨笑过,吃着水果,若有所思。“其实我开刀醒来后,总觉得好像作了个梦。”
“作梦?”他诧异。
“嗯,我记不太清楚了,这几天一直在想,好像我走在一条很长很黑的道路上,身后一直有人喊我回去,可是前方有光亮,看起来很舒服、很温暖,而我累了,只想找个地方躺下来好好休息,所以我很犹豫该不该回头。”
“那个喊你的人,是我吗?”他想起那个足以令自己魂飞魄散的恶梦。
“应该是吧。”她扬眸望他,眼底眉梢都是深情款款。“那时候我觉得喊我的人像在哭,而天空开始下雨了,我脸上、脖子上都是湿湿凉凉的液体,一滴一滴的,让我感觉心好痛……我想,那说不定是你的眼泪。”
是他的眼泪。
虽然丢脸,虽然有损男性尊严,但他想在那条生与死的关口挽留住她的那场雨,确实是他的眼泪没错。
他倏地握住她的手,紧紧地,与她十指交扣,缱倦爱恋。
“因为下雨,所以你回来了吗?”他问。
“嗯。”她轻轻颔首,偎靠他胸膛。“那时候我全身都痛,像火在烧,像千刀万剐,我想只要到那个有光的地方就安全了,就可以好好休息了,可是下雨了,我的心好痛,身体再怎么痛都比不了心碎,所以我还是回头了,很努力、用尽所有力气,就算是用跪的用爬的都好,我回头了。”
他心弦震颤,猛然收拢臂膀,密密地将她纳在怀里。“谢谢你,初雨,谢谢你回来!”
谢谢她没有丢下他一个人,谢谢她宁愿忍受地狱般痛苦也要回到他身边。
谢谢她,在以为自己生命即将到尽头的时候,在只差一步就可以得到永远的安眠的时候,仍然牵挂着他,舍不下他。
“信宇,我爱你。”她低声表白。
“我也……爱你。”他沙哑地回应,噙着哽咽,噙着男儿泪。
感谢上天给他再爱她一次的机会,这一次,他不会再伤害她了,也不会猜疑,他会完完全全地敞开心房,让她进来,他会给她毫无保留的爱与幸福。
“我哥早上打电话给我,要我明天出院后,你带我回家一趟,他说他们有很多话想问你。”
傅信宇闻言一怔,半晌,自嘲地苦笑。
该来的终究逃不过,他还是得面对夏家人的轮流拷问,想起夏家那一个个机灵淘气相当不好惹的父母兄姊--
嗯,看来在给她幸福前,他还有很多难关要过呢!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