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咬牙,硬撑著往前走。
从一早起湛青就指使她去做这做那,还一反常态的要她跟师姊出门去散心,她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莫非他又想像上次那样把她支开?
她推托倦了想睡一觉,在房里装睡装了半个时辰,果不其然,就偷听见他和师兄商量要一道出门,临走前还特别嘱咐伊总管,倘若她醒了问起他们的行踪,便说他们各自出门去办事。
哼,当她洪小妞是三岁小娃娃吗?上过一次当,怎么可能再有第二次!她绝不要再被蒙在鼓里了。
她换了轻便行装,一路悄悄跟著他们来到这深山里,幸好她武艺虽不精,轻功倒是还可以,这才没让他们发现她,不过跟了好几里路,她也有些吃不消了。
好不容易来到一个山崖之上,只见高山陡峻、溪谷深幽,一道绝尘清丽的身影飘然立于山间,眉头深锁,似乎在沉思著什么。
此地正是忘魂坡,香隐公主的居处。
湛青与赵天勤正要上前,却见老鬼子从另一侧闪身而出,一见到他们,便露出极其怪异的表情。
“主子,小心!”老鬼子怔愣半晌后,倏然疾呼。
香隐回头,正好对上湛青的眼。
霎时间,一道铺天盖地的剑影当头窜来,她心惊的急闪。“湛青,你好大胆!我还未找上你,你倒先来送死了?”
“横竖早晚都要对上的,我这一来你岂不省事?”湛青一连数个剑招,逼得香隐频频后退。
眼看就要被逼到崖边,她一个飞身逃往居处,单足勾起放在墙脚的佩剑,那剑出了鞘,如同活物一般跃进手中。
“你真想杀我?”她扬剑自保。
“交出名册,我便放过你。”他一剑凌空刺下,转瞬间两人又缠斗起来。
赵天勤没料到湛青会就这么与香隐动起手来,一时间只能站在一旁,手足无措。
洪小妞躲在林问,也是一阵心惊。即使早知道是作戏,她仍为这场面所震慑,毕竟刀剑无眼,她生怕那日的血腥场面再度发生。
原本僵立在原地的老鬼子像是突然醒过来似的,也拿起一旁的大斧往赵天勤身上招呼。
这下洪小妞更急了。香隐是自己人,相公无论如何不会有性命之忧,但是那老鬼子可是叛贼之一,师兄又无实战经验,万一……
所幸赵天勤并不畏惧,非但闪过数次劈砍,还扎扎实实的给了老鬼子几下拳头,这下可让洪小妞刮目相看了。
另一头,湛青与香隐仍打得难分难解。
“你不仅背信于我,还想抢夺名册,湛青,你欺人太甚!”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我娘子哭著不许我死,而这名册我又非要不可,权衡之下,只好对不住你了。”他偷空眨眨眼,很有些脱稿演出的企图。
好样的,这般紧张的场面他还有心情开玩笑。洪小妞不禁莞尔,目光再次回到师兄与老鬼子身上。
只见老鬼子的神色实在诡异,眼神不住飘忽,与赵天勤对峙之余竟越来越接近湛青,手里像是捏著什么亮晃晃的玩意。
是暗器!
这下她可慌了,正想走近些瞧时,一柄剑突然抵在她脖子上,她惊骇的回头一看,是个蒙面的青衣男子。
她愕然之际,立刻尖叫起来。
那青衣男子没料到她会突然放声尖叫,一时竟无计可,只得伸手捂住她的口鼻。
湛青早在战斗开始之时就察觉邻近树林中有旁人的气息,但他只当是引出叛贼,没想到妻子也在那里!他一听见她的叫声,顿时心惊不已,毫不恋战的抽身往林间飞奔而去。
众人都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感到困惑。
“放开她!”湛青大喝一声,双眼像是快要迸出火来。
“……”青衣人不答腔,只是勒著洪小妞的脖子频频后退。他本想先拿住她,万一情势不利时好当作筹码,谁知她竟先变成另一个祸害。
湛青行走江湖十余年,何曾受过这种威胁?即便是征战沙场的紧张时刻,他也从未尝过这种忧心如焚的滋味。眼看她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更让他心痛不已。
他怎能让她陷于这种危险之境?
正当两方对峙之时,突然从后方射来两柄飞刀,原来是老鬼子偷袭!
湛青早有防备,侧身闪过,对这腹背受敌的情况极为恼怒,正要开口,却听见香隐先他一步冷声说道:“大胆奴才!湛青的命是属于我的,这里轮得到你出手吗?”
老鬼子讪讪的缩手,不敢再轻举妄动,心下暗自恼恨。
“我倒要看看湛青对妻子有多情深义重!”香隐又说:“哼,倘若你拿不下这恃强凌弱的小贼,就不配剑龙之名!”
她言下之意,是暗示他全力营救妻子。
湛青心领神会的微微颔首,将剑锋对准青衣人。
“说,你来此目的为何?挟持她于你有何好处?”
青衣人眼光先是射向他身后,随即又锁回他身上,这才缓缓开口,“我来取你的命!”
隔著一块蒙面布巾透出的声音,令洪小妞感到好熟悉。这声音她是不是在哪儿听过呢?
“哼,想要我命的人不少,敢拿她来要胁我的……你倒是第一人。”森寒的语气令人不寒而栗。“你敢动她一根寒毛,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青衣人被他的气势震慑住,持着剑的手不禁微微发抖。
“人已经在我手上,我就不信你不顾她的安危!”算准了湛青不可能动手,他才大胆的说。
洪小妞逮著空隙,挣扎著伸出手,把他脸上的布巾给一把扯下,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竟是姚唐山!
难怪他的声音令她觉得耳熟,真的是他!
湛青眼神狠戾,“堂堂武林盟主竟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难道一点羞耻心也没有?”
回想起来,在她带他到湛青坟前祭拜之后,那坟就被人挖开了,可见他接近她是别有用心,而她居然还傻愣愣的认他当大哥!一想到这里,洪小妞又开始奋力挣扎。
姚唐山身分败露,恼羞成怒,将剑狠狠抵上她的脖子,划出一道血痕。“臭娘们,再乱动我真的砍了你!”
“别伤我师妹!”紧跟过来的赵天勤急嚷道。
“说吧,你要我怎么做?”湛青咬著牙,心中又惊又怒。
“很简单,杀了你身后那女人,我就留她小命。”姚唐山见威胁奏效,很是得意。起先他还因身分泄漏而有些惊慌,但是这下他自觉胜券在握,慢慢又露出笑容。
湛青心中焦急万分。好不容易如愿引出逆贼,却落得如此不利的状况,莫非他真要牺牲香隐?
见他不动,姚唐山又说道:“反正你们本来就要分出个胜负,不是吗?我就大发慈悲,先让你们了却这桩恩怨。”
香隐倒是爽快,“来吧,别拖拖拉拉的了,你就是输,也正好与她做对地下鸳鸯。”她寒意蚀骨的抛下袖带,这才是她的拿手武器,这袖带有一丈之遥,凡是袖带所及之处乱石纷飞,可杀得对手血肉飞溅,相当厉害。
他打定主意,立即反身振剑疾攻,招招凌厉异常,炉火纯青的剑术与方才判若两人。
只见两人功力旗鼓相当,光火一瞬,四周顿时发出令人胆战心惊的声响,两抹身影闪过之处无一完整,恐怖至极。
好俊的身手!老鬼子见状骇了心神,当下汗涔涔,心惊不已。
这两人都是举世罕见的高手,相较之下,姚唐山这武林盟主的位置坐得可真是心虚。
洪小妞急得大哭。因为自己的鲁莽,害得他们真要生死相搏,一切的错都是她一手造成!
湛青的剑招逼得香隐越往退,直至崖边,众人也隔著数步之遥,紧盯著这场激烈的战局。
香隐望见身后陡峭的深谷,顿时明白湛青意图,她一个长袖疾抛,震向他的胸口,他不闪不避,当场被震至丈外。
“这回你绝无生路,也别想在我面前耍手段诈死了。”她说完,两手一展,犹如天女散花般,漫天布满彩色的袖带,将湛青团团包围。
一旁观战众人早巳眼花撩乱,老鬼子见香隐占上风,心中很是不满,便又从怀中射出两枚飞刀,正中她肩头。
香隐勃然大怒,强忍肩伤,手中依然不停攻击,那攻势不但未减弱,反而更加凌厉狂暴。
忽然间天摇地动,他们所在的那悬崖剧烈震动起来,飞沙走石令得众人几乎睁不开眼,好不容易骚动停下时,却已不见他们踪影,整个崖面也崩塌大半,只剩下一缕袖带挂在断石之间。
“人呢?”老鬼子奔到残崖前。
“哼,跌进这万丈深渊了。”姚唐山这才松开洪小妞,走到老鬼子身边,脸上净是得意。
整个忘魂坡四周别无出路,他们再厉书,也不可能在眨眼间逃走,因此绝对是葬身谷底,必死无疑。
如今大患已除,再没有任何人能够威胁他们了。
不愿相信他们的话,洪小妞颤抖著身子,一步步走到崖边。
“师妹,你要做什么?”赵天勤抓住她的手臂,担心的问。
“不可能……我相公不会就这样死了。我要下去找他……”她试著挣脱,不死心的往深不见底的崖下望.
“你不要命了吗?从这么高的地方跌下去,怎么可能活著!”赵天勤硬是把她拉回来。
“怎么会这样……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老鬼子和姚唐山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消失,忘魂坡上,只剩下洪小妞痛彻心扉的哭叫声回荡著,令闻者为之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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