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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侍 第10章(1)

  尽管千百个不愿意,上官向阳最后还是陪看庞月恩上王爷府共享午膳。

  王府穿庭外的石头亭里,飞云花石桌上一早已布满了夏日凉食及冰镇的杏酒。

  “庞月恩见过王爷。”庞月恩向前一步,欠身行礼。

  坐在亭内的赵甫笑眯了眼没说话,视线落在完全没有行礼,甚至还瞪着自己不放的男人身上。

  庞月恩察觉,立刻扯了扯身边人。

  上官向阳轻叹口气,收回视线,垂眸,“见过王爷。”声音不卑不亢,不愠不火,让人听不出他的情绪。

  赵甫离座,走到他面前。“何须如此大礼?”

  上官向阳视线落在一步外的青石地上,心里忖着,不就是他正等着他行礼的吗?他不是经商之材,并不是因为他不懂账房,而是他受不了商场那种尔

  虞我诈,如今更讨厌打官腔。

  “进来吧。”

  庞月恩赶紧扯着他踏进亭内,她落坐,但上官向阳却是站在她身后,戒备地看着赵甫。

  “怎么不坐?”赵甫笑睇着他。

  “一介草民,如何与王爷平起平坐?”

  “怎会是草民?从今天起,你就是本王的义弟,当然可以与本王平起平坐。”

  话一出口,两人不约而同地看着他,庞月恩面有错愕,上官向阳则是神情戒备。

  “怎么?本王说的话,没人相信?”赵甫摇头失笑。“听说你们就快要成亲了,若你能成为本王义弟,本王赐宅授地,从此以后——”

  “请王爷恕罪,无功不受禄。”上官向阳淡淡打断他。

  庞月恩鼓起嫩颊,回头示意他不要太冲,圆滑一点,随和一点。

  赵甫倒也不恼,依旧笑容可掬。“本王就是欣赏你的为人处世,你的忠心耿耿,你的重情重义,若能将你收为心腹,本王等于多了一只臂膀。”那日,他单枪匹马夜闯王府,未伤半人,却能踏进水榭,让他更加欣赏。

  “……道不同不相为谋。”他无心将自己搅入更复杂的境地里,他要的是一份子稳和幸福。

  “别这么说,也许他日你会发现,多个权势,好办许多事。”

  微挑起眉,上官向阳不否认他的说法。那日拿到令牌,他已经趁夜交到凛手中,若不是有七王爷相助,计划断然不会如此顺畅。不过,这份令牌,倒也不是那么容易到手,也费了他不少心力和恼火。

  “你可以好好考虑,就算不当义弟,不愿当本王的心腹,本王也真心诚意要交你这个朋友。”赵甫举起了青瓷酒杯敬他。

  庞月恩见状,赶紧塞了一杯酒给上官向阳。

  看着手中的酒杯,他问:“为什么?”尽管他未曾从赵甫眼中读出敌意,但想交他这个朋友,也未免太突然了。

  “还不简单?若你成了本王的发人,往后本王想要再见月恩一面,也不会太困难,是不?”他呵呵笑着。

  红粉佳人配良才,他翻手一把抓,还不痛快?

  闻言,上官向阳失控地捏碎了青瓷杯,拉起庞月恩就走,身后立即传来赵甫爽朗痛快的大笑。

  离开了七王爷府,上官向阳带着庞月恩从御街出了朱雀门,直挺挺地往南过了龙津桥,再拐向西边十字街上的一家茶楼。

  清风楼四层楼高,以亭台半镂建筑,一楼的茶堂是两层式,每个席上皆以竹帘分隔,而正中央有曲信扬琴唱曲,里头几乎高朋满座,一曲方歇,便有人砸着碎银打赏。

  “我好饿。”一进清风楼,瞧里头坐无虚席。

  庞月恩红润的唇嘟得高高的。“都是你啦,干吗这么冲动?王爷不过是逗逗你罢了。”

  她看得出来赵甫确实是极为欣赏他,可他不领情,她也没辙。

  上官向阳省略她的问话,只想赶紧填饱她的肚子,朝柜台里的掌柜招了招手,掌柜随即眸色一亮,快步上前。

  庞月恩看掌柜喜形于色,不知道上官向阳跟他说了什么,只见掌柜忙不迭点着头,立刻招来跑堂,招呼他们入座,随即忙得像陀螺似的,不知道在张罗些什么。

  “……那掌柜的,对你好客气哪。”被跑堂的送上二楼悬台式的雅座上,两面薄面竹帘雕着祥兽锦花,位置极为隐密,却又能够一探窗外蔡河河面粼粼,画舫如画的风光。

  “嗯。”上官向阳替她添着凉茶。

  “嗯是什么意思?”她接过凉茶,浅嵘一口,依旧抓着问题不放,“我可不认为你是这家店的常客。”

  他是个忠心护主的人,以往要不是待在上官府,就是帮忙巡视铺子,哪可能在外头随意逗留,甚至成了常客?

  上官向阳视线落在窗外。“这家清风楼,是我和凛开设的。”

  “咦?”

  “凛喜欢吃不同的美食,钟情糕讲,又善厨技,于是便凑合两人的t向银弄了家店,几年下来,成了今日的风貌。”说穿了,不过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罢了。“她负责打点店内一切,而我负责统筹,所以这家茶楼,我和她一人一半。”

  “……既然你有自营的茶楼,为什么不跟爹说?”庞月恩鼓起腮帮子。

  “若说了,不就得要立即成亲?”他懒懒地挪回视线。

  “……你就这么不想跟我成亲?”

  “若不想跟你成亲,我又岂会碰你?”他支手托腮瞅着她羞赦娇态,缓缓扯出笑,“你明知道我挂心什么,不是吗?”

  “知道,到时候事情全部摆平,我就成了这家茶楼的老板娘。”她呵呵笑开,随即又眯起水眸耍狠。“可千万别跟我说,老板娘是上官凛呢。”

  敢这么说,她立刻翻脸。

  他笑得墉懒,轻掐她软嫩的桃颊。“你不当我的老板娘,谁当?”

  “哼,算你识相。”她笑得得意,瞧跑堂的动作飞快,送来一道又一道的当季限量糕饼和冰镇乌梅汁,待跑堂下楼去后,她才看向他。“……你以为我喜欢吃这些玩意儿?”

  “你不喜欢?”上官向阳顿了下。“可我以往瞧你挺喜欢抢凛的糕拼啊。”

  庞月恩翻了翻白眼,有点难以启齿,支吾了半晌,才说:“那是我在欺负她,你看不出来吗?”

  “欺负她?”

  “因为她老粘在你身边呀!我讨厌她可以那么光明正大地跟在你身边,向阳、向阳地叫个没完没了,听了就厌,看更讨厌。”不否认当年那么做实在是可笑得紧,只是如今要她承认,她也真不想承认自己曾经那么幼稚过。

  “……”上官向阳恍然大悟,总算明白为何凛后来再也不去庞府,也才明白为何凛看得出月恩喜欢他。“你的心眼真多。”

  “都是为了谁?”她嘟着嘴。“还不是因为你都不理我。”

  “谁要你老是逗我。”

  “那是喜欢你才逗你。”

  “那七王爷逗我也是喜欢我?”他冷晒。

  “嗯。”她用力点头。

  上官向阳抽动眼皮子,浑身爆起鸡皮疙瘩,完全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你想到哪去了?王爷是欣赏你,真的欣赏你是个人才。”她笑觑他发沉的眉眼,又喝了口凉茶,“这茶真是清醉回昧呢,打哪来的?”

  她看看杯中黄带绿的晶透茶泽,凑近一闻,茶香不绝。

  “江南碧螺春,这条线是凛接上的,听说京城的达官贵人都颇喜爱。”

  “哇,那你摆在茶楼里,一壶要卖多少钱?”她不是经商的料子,只觉得上等茶实在不是一般寻常百姓喝得起的。

  “这不是放在茶楼买卖的茶,是我和凛来店巡视时喝的。不过我已经有一阵子没到这儿,听掌柜的说,凛更是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踏进过。”

  庞月恩扬起眉,嘿嘿笑。“所以说,从此以后,这也是我能喝的?”

  “当然,只要你跟掌柜的盼咐一声即可。”刚才他已经跟掌柜的嘱咐过了。

  “你在宠我吗?”她爱娇地贴在他肩上。

  “这样就算是宠吗?”他笑意若春水,柔润忙人。

  “嗯——”她嘟起嘴,琉璃阵瞳转啊转的,用很任性的口吻,很撒娇的语气喃着,“既然想宠我,那么……我要吃麻饮细粉。”

  “我去帮你买。”他在她唇上偷香了下,随即起身。

  “咦?这茶楼里没这道菜吗?”她眨眨眼。

  “这茶楼单卖的凉食,全都是凛爱吃的,里头没有麻饮细粉,我到两条巷外的唐家食堂去帮你买,很快就回来,等我一下。”瞧她对桌面的糕饼动也不动,他忍不住想要买点她喜欢吃的宠宠她。

  “啊——”来不及阻止,他身影一飘,已闪出竹帘,她不禁撇起嘴。“动作这么快干吗呢?我又不是非吃不可。”

  不过,他动作那么快,急着想要买点她爱吃的讨好她,嗯……就给他讨好吧,就让他宠溺吧,把她用丝线紧密缠上,让她哪儿也去不了,一辈子赖定他。

  庞月恩喜滋滋地想着,余光瞥见有人掀开了竹帘,以为他的动作快到这种地步,笑逐颜开地探去,“向阳……”蓦地,笑意却僵在唇角,冷汗从背脊爆出,她几乎是狠抽口气地瞪着眼前的男人。

  上官向阳才刚踏进唐家食堂,点了道麻饮细粉,回头瞅着河面风光,却突地瞧见西街那边有人快步跑着喊着,他眯眼定睛一瞧,发觉竟是清风楼的掌柜,心一紧,几个箭步冲向前。

  “富贵,发生什么事了?”他一把掐住掌柜的肩头。

  “爷儿,庞姑娘被人给带走了门富贵气喘吁吁,脸色发白再转青,只因眼前的上官向阳眸色冷肃,狠戾杀气。

  “是谁带走的?”他沉声喝问。

  “不知道,是两张生面孔,不知底细。”

  “人往哪走?”他急声问。

  “往东边走,已经搭上船了。”

  “船?”心弦紧抽,他松开双手,快步朝几步外的拱桥而去,回头急问,“是哪一艘?”

  富贵赶紧跟上前,眯起眼睛在河面上寻找,瞧见一艘急行的商舶,高喊着,“爷儿,是那艘!船身插有旗帜的那艘!”

  上官向阳微眯黑眸,扬手掩去刺烈的阳光,将船身的特征和旗帜记得一清二楚,随即抛下富贵,动作迅捷地跳下青石路面,沿着河面追逐着,岂料那船迅速出了东边水门,扬长而去。

  “该死!”他紧握的拳头重击在桥墩上头,硬生生碎了一角,他跑得再快,也无法在河面上轻点,只能眼睁睁看着船在河面滚开白浪,急速离开他的视线。

  可恶,为什么要带走月恩?

  他神色仓皇,六神无主,却努力自持,稳定心神。

  印象中,庞家上下并无与人交恶,有谁会有此恶心,光天化日之下掳人?

  他皱眉细思每个可能,高大身形蓦地一顿,魅眸狠眯,难道是赵甫?

  不对,那是艘商舶,并非皇室红底漆金的旗帜……那么,到底会是谁?在这情况底下,他要怎么救得出月恩?

  他无势无权,一身武力也派不上用场,就连对手的底细都摸不清楚,连要上哪去找人都不知道……他还能做什么?回头享告庞老爷?这怎么成!人是他带出府的,怎能回头再请庞老爷处置此事?

  但若要他靠己力追人,是绝无可能的,如今有谁能帮他?

  有谁?他沉吟看,握紧的拳头微松开,心里浮现一个人选。

  只要他肯帮他,不管要他怎么跪求他,都无所谓。

  上官向阳不敢多作停留地赶到七王爷府,守门侍卫未加通报,立刻放行,此举让上官向阳虽感古怪,但也未加多想的直接踏进大厅。

  “发生什么事了?弟妹呢?”

  大厅里,除了七王爷赵甫以外,尚有几位穿着官服的男子,一见上官向阳疾步而来,他挂在脸上的懒懒笑意随即敛下,起身拂退一众官员,回身要上官向阳先进大厅里头。

  “草民求七王爷相助。”

  才刚坐定,便瞧上官向阳单膝跪地,垂首沉言,赵南虽不知始末,但也猜得到事情绝对和庞月恩有关。“先起来吧,告诉本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上官向阳快速将两刻钟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插着沉香色鱼饰的商舶?”赵甫沉吟着,睇向外头。“来人,立即跟上几位大人,传本王旨意,要他们立刻追查插着沉香色鱼饰的商舶究竟出自何家,一查知出处,马上前往查探到底有无庞家千金的下落。”

  “是门厅前侍卫随即领命而去。

  “坐会吧,马上就会有消息的。”赵甫身后的贴身丫环伶俐地转去厨房,换了壶凉茶,替上官向阳斟上一杯。

  上官向阳手捧着冰镇的凉茶,心底却若沸腾的滚水。

  他从未如此惴惴不安,从未如此恐惧难遏,得知上官府剧变时,他依旧沉着,老爷亡故,他谨守遗愿,不曾茫无头绪,但眼前……他垂下长睫,看向空无一人的身旁,仿佛那老腻在自己身边的倩影还在,她闹着笑着、气着羞着,还揪着他的袖角不放,跺着脚撒娇……

  不过才两刻钟没见到她,为什么他会感觉如此惶恐慌张?

  她不会有事的,不是吗?

  她无害而甜美,谁狠得了心对她下毒手?又会有谁恶意要伤害她?

  肯定是哪里出了误会,只是误抓错人罢了,没事的,她一定会没事的……

  他不要思考,不要往糟处想!可是心念却难以忍遏,不断失控,逼得他心渐烦躁,血液在体内逆冲着,滚烫的焦虑催促他必须行动,此刻跟前一片猩红,脚下开始倾斜,他不该只是站在这里,应该要做些什么、做点什么……

  “义弟,坐下吧。”赵甫沉暖的嗓音在他耳际响起,边轻拍看他的肩。

  失控的念头被这个声音抓回,上官向阳缓缓抬眼,无神黑眸好半晌才凝了焦。“多谢王爷不计前嫌,愿意伸手援助。”此时。他没了淡漠,却也没了与生俱来的内敛沉潜,反倒像是被抽走魂魄的无主娃娃。

  看他一眼,赵甫戏谑勾笑。“怎么弟妹不在,你就成了迷路的娃儿了?”

  上官向阳露出苦笑,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他竟然会尝到张皇失措的滋味。

  “别担心,本工是绝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弟妹出事的。”赵甫硬是将他拉到身旁的位置坐下。“在消息传回之前,先陪本王喝凉茶吧。”

  被迫静心等候,然而他尝不出凉茶是什么滋味,只尝到漫长难耐的苦涩,直到天色整个披上夜幕,成为深沉而无星无月的纯黑,才总算有了消息。

  “属下经几位大人指示,确定那沉香色鱼饰商舶是南方的商船,商船在东水门停泊,在水门登记了的是扬州茶商陆正,投宿在城东喜招客栈。我等领人前往客栈,得知与他同船臣掳人之人,乃是城东夏侯懿,而被夏侯懿掳走的庞家千金,早已被带回夏侯府。”

  上官向阳猛地瞪大魅眸,拳头紧握得关节泛白,指端几乎要掐入掌心。

  “夏侯戴?”赵甫沉吟了下,看向他。“义弟可知道这夏侯懿到底是哪号人物,究竟与弟妹有何过节?”

  “不,是他与上官府有过节则他沉眉将上官府和夏侯懿之间的莫名牵连说了一遍,却皱起眉,“若说他要赶尽杀绝,找的也该是我,抓月恩做什么?”

  他无法理解,完全没有想到凶手可能会是夏侯懿!

  赵甫支手托腮,懒坐在枣木雕兽团椅上,寻思片刻。“依本王看,也许他不过是想要利用弟妹来伤害你,又或许……他误会了什么,抓错了人。”

  “他岂可能会误会什么,他——”上官向阳蓦地顿住,回想起那日在街上,他曾脱口喊出小姐……难不成他误以为月恩是凝主子?以为他只会守在凝主子身边?

  夏侯懿不曾见过凝主子,却对凝主子怀有非分之想,曾有几次闯进上官府,都被他挡在外头,才未让他得逞。

  思及此,心像是被什么狠狠揪住,他惊愕地垂下眼。

  难道说,这一切是他自己造成的?是他让夏侯懿误以为月恩是凝主子,所以才会让月恩陷入无法预料的危险之中。

  从她被掳到现在,已经快两个时辰,天晓得在这两个时辰之内,她会遇见什么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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