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珊珊看着正在跟老总喝茶的男人,心想,这世界是可以小成什么样子?他怎么又出现了?而且看这阵仗,是他想见她的样子。
「雷先生,我把人带过来了。」
雷竞转过身,田珊珊习惯性的低下头,「您好。」
「珊珊,过来这里。」老总十分亲切的说,「还记得雷先生吧,说有些事情想请教你。」
电竞开口,「我可能需要一些时间,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让她请半天假?」
「当然,没问题,珊珊,你可以下班了。」
相对于老总的轻快愉悦,她只觉得脸上三条线,居然这样就把她给卖了……看在怀孕时老总对她不错的分上,我忍。
雷竞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停了一下,「我在楼下等你。」
田珊珊没看他的脸,但怎么说,总觉得他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去年见面讲话明明冷冰冰的,现在怎么搞的,一副很温和的样子——那天晚上,他的脸清楚地写着「不可能」,还说了很混帐的话,让她哭了很久,如果是同一个人,应该很不想看到她才对,怎么会指名道姓的说要见她。
想到天妮的挂保证推荐又是一阵闷。
这算哪门子的行大运啊,她今天回家一定要换新的星座专家才行,一次十块钱呢,却完全没有参考的价值。
还有,「有事请教」这四个字更是莫名其妙,她怎么想都不认为有什么事情是值得他请教的,但不管他这次是公事还是私事,她都会好好协助公司。
她对四季有很深的感情,工作得心应手,也不用面对外部压力,怀孕后,老总甚至跟她说,如果没事可以早点走,同事也都相处愉快,所以只要能力所及,她会好好回答雷竞想请教的问题,虽然她知道那大多是藉口。
离开公司之前,她看了生肖运势——沉稳以对,后发制人。
唔,这个看起来好像可靠一点。
好吧,反正眼下也没别的建议了,就这样决定。
沉稳以对,后发制人——她自行解释成:没事不要乱说话,对方开口才搭话,讲话前先想一想,想清楚了再回答。
咖啡厅里,女服务生笑盈盈的推荐,「我们公司的蓝山咖啡非常好喝。」
雷竞道,「那就蓝山吧。」
「小姐呢?」
田珊珊皱着眉,怎么都是咖啡跟茶,又是浓度加倍,又是香醇美味的,田可爱喝的是母奶,她不能喝那种东西啊,啊,这个,「一杯综合蔬果汁。」
服务生下去的同时也把菜单收走,她惊觉自己已经没有东西可看,于是选择了降低视线,眼睛就看着眼前的水杯。
许久,雷竞终于开口,「你好吗?」
……这是什么问题?
她知道他这些年都在欧洲,星空的总裁对他相当看重,通常是一个国家飞过一个国家,是那种完美诠释「时间就是金钱」的菁英,这么千里迢迢的来,难道就为了问她好不好?
饶是满心疑惑,她还是回答了,「好。」
「工作方面呢?」
「很顺利。」
「怎么改喝果汁了?以前不是很喜欢咖啡吗?」
「最近……不喜欢了。」
「为什么不喜欢?」
「就是突然间不喜欢,没有为什么。」
田珊珊有问有答,但眉目始终低垂。
雷竞很想好好看看她的脸,但他现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自从在小果园看完那些明信片后,他就立刻跟总公司请了假,订机票,由于没有直航,还转了两次飞机才在今天早上落地。
在新加坡时,他曾经想过要直接打四季的电话找田珊珊,可又想,这么多的情绪在电话里又如何能说得清,只好先行按捺。
终于见到她,她却始终眼皮不抬,他心中有很多话想跟她说,却杂乱无章,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如果她对他生气或者冷眼可能都好一点,反而是现在这种似乎没脾气的样子,让他难以捉摸。
她应该要很生气,毕竟,他把她当成利益为先的女人,又说了那样过分的话,生气是最正常的反应,只是现在,她情绪稳定,反而让他思考了好几个小时的说法无用武之地。
「田珊珊,把脸抬起来。」
她定了几秒,终于抬起头,眼睛里依然有星星,那样的闪光,总会让他瞬间恍惚。
两人第一次的见面是在图书馆,身形娇小的她请他帮忙取架上的书,雷竞随手助人,却没想到一低头,会看到那样的眼神,干净而明亮,衬着白白净净的脸庞,心动到让他说不出话来。
后来两人成了男女朋友,她缠着他问,喜欢她哪里?他笑说是全部,她总是很不满意的说他敷衍。
不是敷衍,真的是全部。
他喜欢她说话的样子,微笑的样子,更难得的是,他们连喜欢的东西都一样。
他喜欢旅游,喜欢老电影,会去走访一些三五十年没有改过装潢的老店,这些她也很喜欢。
她总说,那不是老旧,那是古朴的情感。
是啊,他们都喜欢那种旧时代的浪漫,所以她不曾交过男朋友,所以他直到二十三岁才开始初恋,两人连初吻,都非常紧张……
雷竞定了定神,将思绪拉回。
我以为解释清楚,就可以和好如初。
这两天,他想了很多,一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她当时是提起多大的勇气。
清楚明白对方对自己有着很大的误会,却仍然努力解释,不是那样,真的不是那样……
他清了清嗓子,「去年我来台湾时,你曾经问过我,可不可以跟我重新来过,我当时没有直接回答你。」
田珊珊闻言,无意识的又将双手握紧——如果让她把不愿意提起的事情做一个先后顺序,那么,雷竞说的事绝对是第一名。
干么提这个……那会让她觉得自己很傻,很笨……
后来她偶尔会想起,总觉得不要提就好了,当作一夜情,那至少一切都还算完整,并不会觉得难看,可是因为她的天真与认真,一时没能忍住,就导致了那个糟糕的结果,回忆越显坑疤。
如果可以,她真想把相关记忆全数消灭。
「对不起,我不应该把雷云的遭遇套在我们身上。」
嗯?嗯嗯?他说了什么?
「当时你那样离开,对我的打击真的很大,加上后来发生的很多事情,让我没能好好去想仔细,自我防卫过高,于是无法坦然面对自己的心意。」雷竞顿了顿,很郑重的说,「对不起。」
他怎么了?这根本不像他会讲的话啊。
可是,有人会这样不远千里跑来跟她开玩笑吗?应该也没那么无聊吧。
田珊珊被他搞糊涂了,「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
「这一次换我问你,可不可以跟我重新来过?」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如果你听不清楚,我可以再说一次,可不可以跟我重新来过?」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如果这是发生在重逢的那一刻,她一定会马上点头说好,然后他们又在一起,会结婚,会很幸福,可是,偏偏经过那一天,她鼓起勇气求和,却换来一地的心碎。
许久,她才问,「为什么?」
「因为我一直很想你。」
「现在想我,去年呢?」
「也想,但因为害怕,所以不愿承认。」
田珊珊想了想,「我——」
「你不用现在给我答案。」雷竞很快的打断她,「我会一直待在台湾,下个星期,再告诉我你的决定。」
一定要考虑一些时间,他才有机会。
他知道如果刚刚没阻止,他听到的一定是拒绝,从她的表情他就可以看出来。
没有惊喜,没有感动,只有困惑跟怀疑。
他突然觉得自己跟咖啡的命运有异曲同工,曾经是最爱,但是有天他回过头来,发现她不喜欢了,没有理由,就只是突然间。
不过咖啡比较无辜,他在某方面也算求仁得仁,虽然是负面的那种,经过那样的对待,没有哪个人可以保持最初的情怀。
他从公事包中取出了一个纸袋,「给你。」
田珊珊眼中闪着问号。
「打开看看。」
袋子不小,应该不是什么贵重物品,于是她接过来打开一看,神情开始不自在起来——两人热恋时的交换日记,还有她爱用的情侣马克杯,杯面各自有半颗心,放在一起时,就会是个漂亮的心型。
「这,这给我干么。」
「我特别回纽约的家拿的,我知道自己那天很糟糕,可是我想跟你说,即便是我恨你的时候,你的东西,我也一样都没丢。」
骗人,那他后来的女朋友不会问吗——这情侣杯是怎么回事,这些粉红色的抱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这么小的手套?这件绒毛外套是谁在穿的?为什么会有女生的鞋?
任何一件事情都会让现任女友抓狂,他应该把她的东西连夜打包送去垃圾场,让屋子回复单身的气息才对……
田珊珊的心思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雷竞于是解释,「那间房子,我只让你一个人进去过……你离开以后,我一直没有再交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