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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门甜妻(上) 第六章 木头,这是我心意(1)

  宋心瑶这一病,内外伤一起来还受了寒气,晚上痛得睡不着,白天却又倦得睁不开眼,总是昏沉,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倒是把汪蕊的心都给磨软了。

  她也喜欢文澜那孩子,觉得他出色又争气,将来可期,可是啊,她的愿望是看女儿嫁入高门,当奶奶、当太太,无忧无虑一辈子,嫁给薛文澜,就要伺候周华贵那种婆婆,汪蕊想着都心疼。

  可是女儿说,薛文澜洁身自好这点她觉得与众不同,最重要的是,薛文澜喜欢她呢。

  汪蕊被女儿磨得没办法,只好同意了。

  除了女儿想,主要也是因为把那日落山的情况都问清楚了,是薛文澜背着女儿到那小屋的,虽然说是大雨将至,没办法中的办法,但终究也是背过了,要是女儿嫁给别人,将来丈夫问起可不好交代,毕竟她腿伤那么重,绝对不可能自己行走。

  脾气再好的丈夫,听到妻子曾经被别的男人背过,还在小屋独处,恐怕也会不高兴,轻则给点脸色,讽刺几句,严重的恐怕会挨打,还不是打一顿,是想起来就打。

  想到这里,汪蕊想,既然文澜那孩子对自己女儿有心,那就这样吧,毕竟女人只能依靠丈夫,一个懂得疼人的丈夫可比什么都好。

  想了几日,也就允了。

  宋心瑶自然十分高兴。这几日躺床无事,把表弟想了又想,真是个好丈夫入选,自己以前太瞎了,居然没发现。

  娘以前总说自己性子粗疏,自己还不认,现在想想,娘亲英明,自己的确太粗线条了,薛文澜的心意从来没有隐藏过,要是心梅,恐怕早几年就知道。

  心梅对薛文澜讨厌得很,总说他自以为是,还高高在上。

  可是让自己想来,薛文澜却是对自己百般依顺,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可见他对人的差别很不同,自己大他几个月,又是女孩子,本该早早明白,只是自己从没往那方面想,所以直到那日见他发红的耳朵这才清楚。

  把两人认识以来的事情顺一顺,只有一个总结,自己真是太迟钝了,还龄得自己是姊姊呢。

  不过所幸也不太迟,这事母亲也同意了,父亲又不管事情,许氏心软,他们的婚事会很顺利的。

  秋分过。

  霜降过。

  时序进入晚秋,宋心瑶总算好了七七八八。

  外伤都好了,胸口也不闷了,腿也能走,走得还挺好,只要不跑,感觉就没什么差了,不过她本来就懒,有事情下人服务,她自己不用跑。

  于是选得一日,把自己打扮妥当,就让人去请薛文澜来。

  依然还是在书兰院的凉亭。

  书兰院有几株老桂花,开的花期特别长,都十月了还冒着一朵一朵黄色的小花蕊,习风一吹,鼻间满是香气。

  宋心瑶烧着茶,水烟,茶香,一派悠然。

  想到六七岁时明前龙井跟雨前龙井分不出来,三沸说成四沸,明明都错了,但许氏还是夸赞了自己,别人家是重男轻女,她想了想,城南可能只有自家老太太疼孙女跟疼孙子一样毫无差别。

  祖父宋波在她很小的时候曾给她指过一门亲事,但那家的孩子后来病榻缠绵,许氏舍不得她过门,给了对方一大笔银子,散了这门亲。

  生在宋家,真的很幸福……

  “小姐,薛少爷来了。”小雅过来禀告。

  “快点请他进来。”

  薛文澜穿着一身蓝色的长袍,头发冠以玉,虽说是读书人,但长年习武,加上个子高,身材结实,倒有几分武人之气。

  宋心瑶喜心萌动,现在是怎么看他怎么好。

  “表姊身体可大好了?”

  “已经差不多。”宋心瑶笑意盈盈,“表弟快些坐下来,我有话跟你说。”

  薛文澜看她气色极佳,悬了两个多月的心总算放下。从小到大,他读书一向专注,这两个月却是连贺先生都抓到他几次走神。

  实在没办法,就是忍不住想她恢复得可好,那日天冷,她又泡了河水,可有伤寒?身上的各种刮伤都痊癒了?但男女授受不亲,他又怎么能打听她的病况,让人知道了,恐怕还会害了她。

  刚才温书,登高说大小姐那边的小雅来了,他还以为是听错,知道宋心瑶请自己过来,自然喜不自胜,担心了那么久,总算可以亲眼看看她。

  她气色很好,瘦了些,不过看起来很有精神。

  没事就好,多的他也不好求,只求她平安健康。

  他在想,宋心瑶在看——自己以前真是猪头,表弟明明很明显哪,那眼神、那神色,自己居然没注意到。

  所幸为时不晚,她还没跟段路那种人订亲,一切都有转圜余地。

  于是挥挥手,让丫头跟嬷嬷都离远一点。

  薛文澜有点奇怪,但他向来稳当便也没问,反正等着就是了。

  宋心瑶昨天已经把情况想了一遍,想的时候是很顺利,不过要说却是百种困难,怎么说也是个女孩子家,主动实在是有点害羞。

  但想想薛文满那种人,谨慎又考虑得太多,肯定不会在自己前程未卜、寄人篱下的时候开口求亲,所以只能由她这边主动了,“有件事情想跟表弟说。”

  “表姊请讲。”

  “还是晚点说吧,我先问你个事情。”

  薛文澜还是好脾气的回答,“表姊请讲。”

  “你可得老老实实回答我,不能迟疑、不能保留,这很重要,绝对不能有所隐瞒。”

  “好。”

  “表弟……心里是不是有喜欢的人哪?”

  薛文澜一怔,“表姊怎么问这个?”

  “你回答我就是了,别瞒我,这很重要。”

  “……是。”

  “那个人……是谁呀?”宋心瑶在内心嚎着,快点说“是你”!

  “我现在喜欢谁,那就是害了谁,我不想害她。”

  “怎么会。”宋心瑶鼓励起来,“表弟可是我们东瑞国史上最年轻的举子,前途大好,即使现在还在苦读,但又不是一辈子这样,年纪轻轻就有此成绩,将来拜相封侯也不无可能。我春夏出去宴会时,不少太太小姐都对表弟感兴趣的,只是让薛太太给拒绝了而已,表弟对自己自信一点,你很好的。”

  薛文澜却是打定主意不说。“这问题涉及到别人,不能告诉表姊。”

  “真不能?”

  “不能!”

  宋心瑶心想,我可是个大闺女,难不成要我主动吗?我还不够主动?我已经够主动了吧?表弟你倒是开开艰啊,看看我的脸,我肯定有后话的。

  读书读太多,脑子都读死了,你表姊我又不是媒婆,谁没事来问你喜欢谁,不都有目的嘛,表弟,你就回答我呗……唉。

  看来,还是得靠自己努力一把。

  幸好,本姑娘还有准备后手,“表弟送我的琴谱,我真的很喜欢,也已经练熟了,这便弹给你听吧。”

  薛文澜露出笑意,“洗耳恭听。”

  宋心瑶戴上护甲,弹了起来。

  这是一首超过一刻钟的长曲,曲谱已经背熟,弹了也不下百遍。

  宋心瑶后来知道《若河光》是一首江南的古早的水行歌,因为曲子长,练习的人不多,渐渐没什么人弹,她练习时,是想像了无数的江南风景,希望把那意欲寄托在琴声当中。

  晚秋金风送爽,琴声悠扬,这小小的凉亭自成一方天地。

  一曲既终,薛文澜拍起手来,由衷说:“表姊弹得真好,说来,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表姊弾长曲。”

  “短曲听过吗?”

  “小时候有,《赠月》、《礼佛曲》、《牡丹歌》那些的,但后来男女分开学习,就没有了。”

  宋心瑶在心中哦的一声,对吼,小时候明明一起学过短曲的,她这猪脑都忘了,他却还记得。

  薛文澜啊薛文澜,你小事都记得清清楚楚,这么喜欢我,你倒是说啊,唉。

  卸下指套,宋心瑶又想,薛文澜嘴巴这么紧,又是个极度知礼的人,要他主动说,那还不如期待太阳打西边出来。

  好,没关系,她还有招。

  宋心瑶从旁边的竹篮取出一个荷包,是她卧榻病床上绣的,正面是一对喜雀,背面是一对鸳鸯,如果这还不懂,她就、就……就再想想办法。

  木头,你可看清楚了,别让我最后用说的呀,我是女孩子,会害羞的。

  她把荷包递了过去,“表弟那日救我,我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该送什么,想想自己的女红还可以,便绣了个荷包。”

  薛文澜神色喜悦,接过手,一见到一对喜雀,有点傻住,再翻往后面,居然是鸳鸯——耳朵倏地一下红了。

  这是什么意思?

  表姊不会不懂,却还绣给他——

  莫非……

  难道自己这场相思,竟然不用成空吗?

  薛文澜一时难以相信,把视线从荷包转到宋心瑶脸上,就见她一脸微笑的点着头,脸颊微红,有点羞涩。

  心里像是有什么炸开一样,又欢喜,又炙热。

  今天的一切都是真的?不是梦吗?

  荷包握在手中,冰凉丝滑的触感、空气中的桂花冷香都很真实。

  不是梦!

  握紧荷包,薛文澜十分慎重,“我自当请母亲上门。”

  宋心瑶微笑,太好了,你终于懂了,你再不懂,我真的要没招了。

  想到刚刚只有自己一个人忐忑跟心急,突然想捉弄他,“表弟要好好跟薛太太说,我也会劝母亲的。”

  薛文澜此刻却一脸坚定,“表舅母一定不会这么快同意,但我会想办法。”

  她已经说服母亲啦,可是、可是,看到他这样认真的表情,内心还是想知道他的想法。“表弟预备怎么说?”

  “请宋家跟表姊等我两年,等我中了进士,一定用大红花轿娶表姊过门。”中了进士的人就是准官爷,朝廷会有一笔银子下来,而且为数不少,嫁娶是足够的。

  当然,可能没办法给很大的排场,但将来出仕顺利,他自然会好好补偿。

  人生看的是长远,而不是眼前。

  宋心瑶心喜,“那好。”

  一两人此时心意相通,反而害臊起来,不知道该说什么,一个脸颊红、一个耳朵红,虽然没人说话,但心里却是满满的高兴,只觉得即使不交谈,就这样一直在凉亭里对坐相望也很好。

  宋心瑶内心有个小小的声音,只有她听得到,小小声的,扑通,扑通。

  她知道自己开始喜欢薛文澜了——一旦知道对方心意,又想齐了对方的优点,对十五岁的少女来说,喜欢就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她会努力做个好妻子的。

  薛文澜回到落勤院,还彷佛置身梦中,紧紧捏着荷包,每当怀疑的时候就拿出来看一眼——那一切都是真的。

  他拉出抽斗,拿出那条被自作主张的丫头浆坏的兔毛围巾,然后把荷包放在上面,都不知道看了多久,回过神来,看到镜子中的自己一脸笑意。

  脸有点僵,他这是笑了多久啊。

  可是他能不高兴吗?相思成真,可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好运气。

  把兔毛围巾跟喜雀荷包收好,他便朝母亲所在的雁阳院过去。

  周华贵见儿子来,自然十分高兴。文澜是个孝顺的孩子,虽然在备考,但也是每隔几天会过来跟她吃一次晚饭或者喝杯茶,叙叙母子之情。

  文澜今日看起来特别高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儿子开心,做为母亲的自然也就开心,他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对方好,自己就能好。

  杜嬷嬷看到他,一脸笑,“表少爷来得正好,薛太太才刚刚提起呢。”

  “母亲提起儿子什么了?”

  周华贵笑说:“便是想着春花跟秋月不如你的意,母亲想着或许是买来的丫头礼仪不好,你看不上眼也是会的,我再去求求老太太,从家里的大丫头中选两个给你,这大丫头都是经过调教,肯定能得你心意。”

  薛文澜一怔,若是过去,他自然可以说自己想专心备考,其他的事情都不考虑,但现在他是想让母亲去提亲,总不能拿备考当理由。

  想想,开门见山的说:“母亲不用劳烦,儿子有喜欢的人了。”

  周华贵一呆,想过儿子会推托,想过儿子可能不高兴,但就是没想过儿子会说已经有喜欢的人。

  但有喜欢的人还是比想专心读书好,她太想抱孙子了,不知道入了文澜的眼的丫头是谁——在周华贵想来,当然是个丫头。

  文澜不参加宴会,不会认识其他小姐,跟宋家三位女孩也一直保持距离,看不出任何特别的样子,比起来,倒有可能是伶俐的丫头让他上心。

  丫头嘛,当正妻自然不行,但先收为妾室让她开枝散叶却是再好不过。

  儿子读书跟香火两不耽误,这是最好的。

  杜嬷嬷巴结道:“恭喜薛太太,表少爷开窍了,这郝家、黄家的少爷也都是十四岁收房,十五岁当爹。”

  “是啊。”周华贵想到小婴儿,笑容收都收不住,“是谁,你跟母亲说,不管是那个院子的,母亲都替你去跟老太太要。”

  薛文澜十分慎重的回答,“是大表姊。”

  周华贵一时不敢相信,“啊?你、你说是谁?”

  “大表姊。”

  “是、是、是心瑶。”周华贵惊讶得都结巴了,“怎,你……儿子,你可想好了,那是宋家的大小姐啊。”

  “儿子知道。”薛文澜起来跟母亲行了礼,“还请母亲了却儿子这番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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