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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虫镇豪门 第5章(1)

  “分钱、分钱、快分钱,五个人一人一千两,这钱赚得真轻松……”

  蓝队除了齐可祯和闻人璟外,其它没几人相信他们会赢,“齐真”在他们的印象中一直是文弱的,不输得太难看已经不错了。

  闻人胜虽然是个坏到骨子里的,可闻人家的血脉没让他差到哪去,在骑射方面丝毫不输人,又有名师指导,若不走歪路,日后能往武将这条路走。

  不过蓝队显得是得天相助,尤其是“齐真”,他简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不只没有被撞下人轿,还能在危乱之际反击,一逮到机会便拉弓,平顺而沉稳的射出手中的箭矢。

  即使十支箭只有五支射中靶心,另外五支险险插在靶上,可是比起闻人胜只有九箭上靶,蓝队还是险胜一箭。

  看到结果,没想过会输的闻人胜气炸了,抬手就给钱万富、闻人智等人一巴掌,颜士术是夫子,所以他只投以冷冷的一瞟,以眼神怪责这位夫子有多无能,紧要开头不能帮扶他一把,让他当众出丑。

  其实颜夫子帮了,只是他没瞧见,一见蓝队连发数箭上靶,颜夫子暗暗地趁乱拉弓,让原本只有七箭的靶上多了两支箭,让他虽败也不致于败得太丢脸。毕竟闻人胜曽射空一箭是众人所见,他总不能作弊到多出一支箭来,那就不是输赢问题了,而是人品有瑕。

  “齐真”的胜利让蓝队疯狂了,他们不仅与有荣焉,还对这个弱小同窗另眼相看,谁料得到死鱼堆里竟蹦出一条金鲤鱼,让大伙儿大吃一惊,他简直是福星。

  “还轻松哩!我被闻人智那头大蛮牛撞到胸口,这会儿还隐隐作疼呢!我应该多得一些银两当医药费,我得看病吃药了。”哎呀!这里痛,那里痛,他诨身都痛呀!

  “闻人宴,你还要不要脸,撞那么一下不痛不痒,跟搔痒没两样,你好意思开口?我可是被钱万福踩了几脚,他是下了狠手要我脚残。”幸好他天生筋骨比一般人强健,否则真要被踩成跛子了。

  略感害怕的元秋泉暗吁一口气,他悄悄的踢踢脚,看有无不适,一有不对就得赶紧去找大夫。

  顾延昱揺头,“别说了,闻人胜那几个就没一个好货,你们没瞧见他拿箭时,那眼神狠厉得像要噬人,我还看到他把箭矢指向齐真的后背。”当时他捏了一把冷汗,真怕闻人胜将箭射出。

  “此言当真?”闻人璟闻言倏地转身,目露寒光。

  “是……是真的……”向来谦和有礼的“齐真”怎会有这么慑人的眼神,好似换了个人。

  见顾延昱面露惧色,闻人璟收敛的垂下寒目。“他想杀齐真……我是说他对我起了杀意?”

  “应该是,不过他更想杀……吧!我看他在你们两人的脸上来回的看了又看,然后才把箭射向箭靶。”

  顾延昱虽有三个字没说出口,但在场的人都不算太笨,不约而同地看着径自沉思的“闻人璟”。

  齐可祯想着是,闻人胜真敢杀人吗?惯于做表面功夫的他还不敢在他堂哥面前动手吧,除非他不想在书院混下去。

  毕竟闻人一族的族长仍是闻人杰,若是闻人璟出了什么事,他也没办法安然无恙。

  “你们以后避着他点。”闻人璟开口,虽换了副身子,但他仍有着长年身处官场的威仪,让人不白觉的听从。

  “嗯,那是个疯子,有些事只是我们想不到,不是他做不出来,还是防着点。”闻人宴说出众人的心声。“年节快到了,你们就提早几日下山,以免与他正面碰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可不防。

  闻人璟此话一出,众人点头如捣蒜,他们是真的不想碰上在书院中橫行霸道的闻人胜,他爹是手握实权的三品官,日后若要求得一官半职,还得要吏部的批文,他爹拿捏了不少小官员的命脉和前途。

  “好,一会儿我就收抬收抬,回家陪我娘釆买年礼。”顾延昱一说完就先行告辞,手捏一千两银票满心欢喜。

  “你等等,我跟你一起走,咱们同路,临走前还得跟夫子说一声,免得找不到人。”元秋泉追了上去,一手搭上顾延昱的肩,颇有纨裤之态的以银票掮风。

  输了不认帐的闻人胜原本不肯拿出五千两银票,年仅十七岁的他哪来这么多银子,平时大手大脚挥霍的他身上有三、五百两已经很了不起了,再多也要从公中支领。

  而顶着闻人璟皮囊的齐可祯以见证人的身分站出,言明他若不拿出这笔银子,他便要直接去找他爹要,看他给不给。

  这种丢脸的事闻人胜哪敢让他爹知晓,他也怕被罚跪祠堂一整夜,在闻人璟的威逼下,他羞忿地让下人回府跟他娘要,佯称他看上了一个前朝古董,要买来送给老太君当寿礼。

  于是乎,五千两到手。

  顾延昱、元秋泉两人走后,在默林中顿时只剩三人。

  “你不走吗?”齐可祯不解问。

  闻人宴看着夫子,眼角瞄着表妹。“夫子你先走无妨,我等着表弟,我得送她回家。”

  “他不回……呃,我的意思是齐真暂时还不能回去,他还有很多抄写没写完。”心一急的齐可祯脱口而出,差点坏了事,她连忙补救,用话圆回来,减轻表哥的疑惑。

  “可是闻人胜要是找她麻烦呢?!毕竟今日是她当场给了他难堪,以他的小肚鸡肠只怕会找上门,我表弟人小体弱又没担当,一根鹅毛的童量就能把她压垮,我实在不放。”

  放她一人,他回家肯定被暴打一顿,他娘是不跟人讲理的人,她只看结果,谁没做好她交代的事一律板子侍候。

  “有我在,他还没那个胆,别忘了我如今和齐真同住一院,闻人胜再大胆也不敢换上门。”这也足“闻人璟”最大的用处,“内有恶虎,闲人莫进。”齐可祯自我解嘲。

  提到这个,婆妈性子的闻人宴又有话说了。“咳!咳!闻人夫子,这正是我要说的事,师生同住一院还是不太好吧!虽然我知道你对表弟是一片拳拳爱护之心,可足别人的嘴不归你管,你对爱徒的用心全被那些烂嘴烂肚的曲解了啊!”

  怎么说也是男女有别,哪里能让丧妻又有子的鳏夫和他玉洁冰清又如花似玉的表妹走得太近,他绝对不允许!

  可之前怎么说就是没用,又怕说太多会引起闻人璟的怀疑。

  “你……说得很好。”齐可祯感动归感动,可有苦难言呀!她也不想跟全书院最受人吹撺的闻人先生朝夕相处,是身不由己啊。

  每逢佳节倍思亲,一想到如今她身不由己的处境,齐可祯特别想她满嘴女儿经的娘,若不是回不去了,她真想投入娘亲的怀里哭,把这些曰子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给娘听。

  “哪里,哪里,人生了一根舌头不就为了要说话,从小说到大还说不好话,那这根舌头就白长了。”他可不敢认为闻人璟在赞美他,以他难搞的性格,八成是暗讽。

  但他错估好人心了,他家表妹说的是肺腑之言。

  “不过话太多也不如不说。”

  一听到这话,闻人宴可要伸冤。“表弟说的是什么话,我可是尽心尽力的照顾你,你怎么可以反过来捅我一刀,你太忘恩负义,表哥我的心受伤了,鲜血淋漓……”

  “你会是个好戏子。”演来入木三分。

  说人是戏子是眨人的话语,闻人宴却当赞美,因为他表妹是戏曲的爱好者,还着手编写呢。

  “我也是这么认为,只是我的花旦扮相不够娇柔。”说着,他做势勾起莲花指,做出娇羞掩面的姿态。

  “你……”闻人璟还想说什么,身后的齐可祯朝他腰骨一戳,让他说话客气点。

  那是她的表哥,不是走过路过也不会多看一眼的陌生人,不要用她的脸欺负人。

  “表……齐真的表哥,你先行下山,齐真过几日也会回家过年,你用不着担心。”齐可祯鼻音忽地一重,略带哽咽。

  “不行,我们是一起来的,要走也得一起走,不如我也跟你们一玦住,反正这儿还有空屋……”嗯!他真聪明,反应灵敏,一来能就近照顾表妹,避免她和闻人璟独处,二来也能避开闻人胜,给自己找个稳妥的庇护。“不可以——”

  两道高扬的声音同时响起,一是不快,一是慌乱。“夫子,表弟,你们让我感觉……”

  “闭嘴。”

  “不许说……”

  闻人宴两手一摆,一脸无辜。“师徒情深也不让说,难道你们是前世宿敌,今生来了却恩仇?”

  是天敌还是宿世仇人?两人相视一眼,又匆匆地移开。

  “我闻人家家大业大,这一千两我看不上,就给了齐真吧!”齐可祯把银票拿到闻人璟面前晃了一下,但她并未交给闻人璟,而是往不远处的树下招手。“流紫,你过来,替你家公子把银票收好,过了年之后才把银票交还给你家公子。”

  “让我保管?”小步跑过来的流紫一脸讶异。

  “是,你家公子只彳目你。”

  齐可祯幼时救下身为流民的流紫一家人,她给他们饭吃,给他们衣服穿,还安排他们住进她娘在城外的嫁妆庄子,一家子六口人因此免于颠沛流离,没活活饿死。

  后来为了感恩齐可祯的恩惠,流紫的家人便留在庄子帮夫人、小姐做事,而为了报恩,流紫自愿卖身当了丫头。

  这一家子都很实在,齐可祯用得很放心,尤其流紫更是她的左右手,其忠心无庸置疑。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闻人璟冷嘲。

  哼!宁可先小人,后君子,未雨绸缪好过被人暗算。“齐真,你手上的银票暂时也用不上,不如一并交给流紫,他是你的书僮,不会贪了你的银子。”

  一千两银票对看惯大钱的闻人璟而言还真是看不上,他一间铺子一年的收益就三、四千两,可是看到齐可祯一副“有钱是大爷”的土财主模样,他忽然有点不想给她了。不过也只是“有点”,和这个丫头计较可讨不了好,她比谁都滑溜,一肚子鬼主意。“流紫,收着。”他大方的一甩,当是封赏。

  “是的,公子。”流紫双手一接,连同先前的一千两银票,她对折再对折的塞入腰间的苘包。

  闻人胜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丢了面子又保不住银子,他最大的错误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打心底瞧不起出身低的庶出旁支,若他在冲动挑衅前想一想,也不至于弄得颜面无光。

  齐可祯接着把目光移到表哥身上。

  “喂!你别看我,这一千两是我的,虽然我很爱护齐真这个可爱的小表弟,可是亲兄弟明算帐,她的是她的,我的是我的,我要留着娶老婆。”可别打他老婆本的主意。知道被人当成小人的感受了吧!闻人璟无声的睨她。

  齐可祯无力的抚额。“你在说什么,我是要问你几时下山,趁着闻人胜还没想出对付你的办法前,赶紧离开,齐真我会帮你照看着,一时半刻还没人动得了她。”她现在是闻人璟,还怕保护不了自己?

  “是这样吗?”看来真是他想多了。

  “你的安危也是很童要的。”姨母只有两个儿子,一个也不能少,表哥对她的好她会一辈子感念在心。

  明明是一句很令人动容的话,闻人宴听在耳中却有如寒天里被冰凌子砸中,冷上加冷,他都打哆嗉了。

  “闻人夫子,璟大哥,你可不可以不要突然展现你柔情的一面,我胆子小,会吓着。”真的很诡异。

  闻言,齐可祯身子一僵,脸色忽青忽红,而一旁的闻人璟却开怀得哈哈大笑。

  “你……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早知道就不管他的死活,亏她还担心闻人胜找他麻烦,她要和表哥绝交!

  “咦,怎么气呼呼的走了,我说错了什么?”闻人宴一头霎水,不知道刚才的一番话得罪他疼爱有加的小表妹。

  “保童。”

  保童?听到这句话,又见表妹像个男人似的朝他肩上一拍,闻人宴感觉毛毛的。怎么这句话听来有叫他赶紧去逃命的意思,表妹在暗示他什么?百思不得其解的闻人宴望着朝闻人璟走去的表妹背影,挠着腮地想解开其中暗示,可越想他脑子越乱。

  表妹就这样不管他这个表哥,他自己一个人回家要怎么交代啊?说表妹不愿走,母亲也只会怪他没尽力……万一被赶出家门怎么办?

  算了,有银子在手,就算有家归不得也得以过个有趣的年,这要感谢闻人胜的大方。

  想着想着,他叹着气走了,一片雪白的雪花从天飘落,一片、一片……飘在红晕初绽的默林。

  梅花,开了。

  ***

  “他又不知道你就是齐可祯,你跟他置气是为难自己,把心放宽点,别去多想。”想多了只会自己受苦。

  进了偏院,不用人吩咐,流紫和恒平自个儿走向院子内左右空着的房间,把主屋留给显然有话要说的主子们,两人已学会察言观色。

  忠言逆耳,听到他不遮不掩的实话,齐可祯情绪更低落。“你说我们会不会换不回来?我成了你、你成了我。”

  “不会的,老天爷只是跟我们开开玩笑,袖爱捉弄人,咱们只好先受着。”闻人璟从后环上她的肩,轻轻揉着她头顶,虽然是自己的身体,他却有几分不自在和别扭。“你找到圣诞礼物了吗?”离过年就只剩下几天而已,她想爹,她想娘,她想回家。

  齐可祯再坚强也不过是十五岁的小姑娘,从小受尽爹娘宠爱的她未曽吃过苦,除了上闻人氏族学受了点罪外,她是活在蜜罐里的娇娇女,何曽受过这等罪。

  她害怕、她恐慌、她不安,闻人璟出身再好、官做得再大也不是她齐可祯,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她还是想做她自己,一个被娘亲逼嫁的姑娘家。

  他揺头。“祯儿,我们不会一直是这样,如果年前换不回去,我会另寻途径改变现状,这世上也许真有神仙,但不会只有一个两个,我们够诚心总会找得到。”

  “那要找一天、两天,还是一年、两年……”她不敢往下想,怕越想越绝望,世事由天不由人。

  闻人璟目光柔和的抱住她。“反正有我陪着你,这条路上不寂寞,你不是一个人,有我呢!”

  “夫子……”对,不怕,她不是一个人,还有他。

  “敬轩,我的字。”夫子听来太生疏。

  她愕然。“敬轩?”

  “以后私底下就喊我的字,不必顾念着师生之情,若是真换不回身子,你也好习惯这个名字。”他打趣的说着。

  “这不好吧!你是夫子……”一根泛着珍珠色泽的葱白小指点上唇瓣,止住她的声音。

  “那就别当我是夫子,你对尊师童道那一套向来不放在心上,就当是风雨同舟的朋友吧!我们可是在同一条船上的难友。”有她,他才觉得前途有好风光,不畏浪大险阻。

  朋友吗?她心口酸酸软软的。“敬轩……”

  他低头一笑。“以后我就叫你祯儿。”

  “我想哭。”她的眼眶好热。

  “那就哭吧!憋了好久是不?”她能忍到现在已经很了不起了,他一个大男人困在小姑娘的娇躯里,也快要抑郁成疾了。

  “我真的要哭了……”不等话说完,关不住的泪水像清明的小雨,霎蒙蒙地下个不停。

  “别委屈了,祯儿,尽情的哭,把心中的不甘和愤怒哭出来,我在这里陪着你……”原来他的哭声这么难听。闻人璟苦笑。

  外面的雪开始飘起,满圔的红梅都开了。

  房里的人满脸倜怅,望着落在窗棂上的初雪,纯净脱俗,就如这个嚎陶大哭的小姑娘。

  悄悄的,情愫暗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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