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的航空公司柜台前已经挤满了人,许多家属还有亲朋好友们都面带焦急的围在那里,想要了解目前的最新状况。
虽然看见有人逃出来,却没有人能保证无人伤亡,所有人都紧张的等着航空公司给一个答案。
看着柜台前的一堆人,厉峻行直接打了电话给艾德华,这架出事的飞机属于艾德华的航空公司,由他打听消息,应该比自己在这里挤还要快。
等待的一分一秒,让向来只觉得时间不够用的厉峻行,第一次体会到“漫长”的滋味。
机场早已进驻了许多消防还有救护人员,但是不知道是真的没有人伤亡,还是因为人在跑道上运输不便,所以直到现在还没有任何的救护车开出来。
现场不断传来吵杂声,但厉峻行却恍如陷入一种空灵的世界,听不见其他的声音,此刻不安和担心的猜想全都在他脑海中一一闪过。
而每次当他忽然惊觉那些猜想已经浪费他太久的时间时,他看向手上的表,时间却彷佛停格了一样,几乎不曾前进过。
艾德华终于传来了简讯,但只说会帮忙留意消息,毕竟他人不在现场,而且靠近现场的地方也都被拉起了保护线。
厉峻行看完了简讯,面无表情的站在最靠近机场出入口的地方。
终于,出口处开始出现骚动,许多刚刚搭乘那班飞机的乘客一脸惊惶的冲了出来。
厉峻行也忍不住快步上前,抬头张望,就怕在人群中错失了她的身影。
同一时刻,机场柜台也开始广播伤亡名单,已经被救护车送往医院的轻重伤乘客名单,一个个的在地勤人员一次次的广播中被报出来,直到最后一个无法确认的失踪名单出来后,终于令厉峻行忍不住踉跄了下脚步,颓丧地歪靠在墙壁上。
因为最后那个人的名字,就是他在找的人。
他的脸色顿时变得灰白,但眼神依旧不死心的朝出口处张望,人潮慢慢减少了,他还是没看见最想要看的那个身影。
杰森还有其他人赶到机场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那个从来只会冷笑或面无表情的厉峻行一脸苍白,眼神中带着让人不忍的迷茫,颓然失神地靠在机场墙壁上。
杰森紧握着拳,大约也猜到发生了什么事,一边让秘书再去打听消息的同时,他站到厉峻行的身旁,低声问:“你没事吧?”
厉峻行怔愣了几秒后,似乎察觉到有人在跟他说话,他抬起头,无意识的望向杰森。
他在杰森的眼中看到自己几近崩溃的倒影,于是他稳住身子,收拾好脸上的表情和情绪,沉稳的回答,“我没事。”
他抹了抹自己的脸,拉开胸前的领带,眼底有着不容忽视的坚定。
“我没事,杰森。我想,我只是被自己一些莫名的猜测给吓到,现在已经好多了。我还要等唐糖的消息,或许她——”
“为什么要等我的消息?”一个清脆的女声突兀地从他们斜后方响起,语气是满满的疑惑,“怎么这么多人挤在这里?听说飞机出了问题。”
听见这个声音,厉峻行和杰森同时都瞪大了眼,快速的转头往斜后方看去,他们的模样让唐糖忍不住退后了几步。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大家都用这么可怕的眼神看我?”
现在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怎么大家都用这么恐怖的眼神看着她啊……
因为现场人太多,所以在杰森的劝说下,厉峻行才放弃就地质问某个还搞不清楚状况的笨蛋,转战到艾德华公司在机场里的专属办公室。
“解释,为什么本来应该搭飞机离开的人,却没在飞机上?”厉峻行平复了下自己的心情,缓缓的开口问。
唐糖有些别扭的看着他,“本来……是准备要上飞机了没错,可是突然想到刚刚买的东西有一袋放在待机室里,走到一半就又回去拿……”
她偷偷觑了他一眼,确定他没有动怒的迹象,才又放胆继续说下去,“后来,刚好遇到了以前的同事,说等一下会有另外一班飞机,座位很空……她们又有招待的机票可以给我一张,还可以升等头等舱,然后……我想很久没有和同事碰面聊天了,就答应下来,才没有搭原本的那班飞机……”
一连串的巧合,让她躲过了那场人为的灾难,也让众人着实虚惊了一场。
厉峻行深深吸了口气,终于放松似的闭上眼,往身后的沙发上倒去。
此刻,他需要好好地平复一下自己的情绪,以免等一下失手掐上某个笨蛋女人的脖子。
杰森明白厉峻行现在需要好好的冷静,于是替他把今天法庭上那两人的威胁恐吓,还有后来发生的事,全都对唐糖说了一遍。
说完之后,杰森就先行离开,将办公室留给这两个人,当然,他不想待在这里当碍眼的电灯泡,也是原因之一。
唐糖一知道自己这趟美国行,在要离开的时候还有这么戏剧化的收尾,整个人霎时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后来,看见坐在对面的男人,那一脸阴沉苍白的脸色,再往下,看见他微颤的双手……她突然心软了。
她走到他身边,握起他早已因为冷汗而濡湿的手,轻轻的说:“别这样,我不是没事了吗?”
“嗯。”厉峻行反握住她的手。
他的力道大得让唐糖觉得有点痛,却不忍喊出声。
她知道,她的手有多痛,就代表他刚刚有多紧张、多担心。
她试着想像,如果今天两人的角色对调,只怕她根本不能如此冷静。说不定,她早就忍不住崩溃大喊,绝对无法像他只是刷白了脸色而已。
厉峻行紧紧抓着她,只想确切感受她的体温和她的温暖。
原本他的脑海中还闪过许多想法,譬如要将她狠狠的吻得喘不过气,甚至将她骂得狗血淋头……但这一切,都在她轻柔的开口说她没事的瞬间,像浮云一样地消散了。
都不重要了,只要她能够好好的站在他面前,对他笑着说“没事”就好。
经历过方才等待的痛苦折磨,他才明白那几句诗的真谛——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而是明明知道彼此相爱,却不能在一起。
他和她双手紧紧相握,视线在空中交缠,凝视之中,两人不禁都有些急切,一次又一次的轻吻着彼此的唇。
唐糖在吻里感受到了他的不安,不知道为什么,让她不由得心疼的想哭。
她不是个太感性的人,但这次却无法制止眼泪流下。
她忍不住想到,虽然目前还不知那架爆炸的飞机到底有没有乘客死伤,但是如果自己真的在上面,那炸弹的威力再大一点,或许现在他们就无法这样相拥了?
如果她真的死了,那他怎么办?
他这样一个倔强又冷淡的人,却在听到她失踪的瞬间露出那么无助苍白的神色,还有他刚刚看见她时,那不可置信和狂喜的眼神……这些画面,随着两人一个又一个的轻吻,重新鲜明的在她眼前反覆播放着。
厉峻行轻捧着她的脸,一点一滴的吻去她流下的泪水,“别哭……别哭……只要你没事就好。以后——不对,再也没有以后了,我绝对不会让今天这种事情再发生……”
他哄着她,但是越哄她却越止不住眼泪,只能紧紧的抱着他,窝在他怀里,任由他的气息将她环绕包围。
机场跑道上的火焰渐息,方才灭火的水柱在空中形成了一道淡淡的彩虹,机场中人声鼎沸,却没有半分影响到在机场高楼里紧紧相拥的两人。
这一刻,他们只想紧紧拥抱差点失去的幸福。
经历过这次的惊险,厉峻行说什么也不让唐糖再一个人搭机回台,因此让她又多等了两天,才由他亲自陪着跟她一起回台湾,回到那个充满人情味的小镇。
坐在车子里,唐糖开着窗子吹风,笑笑的感叹道:“虽然常常这样飞来飞去,但还是回到这里最舒服。”
“回来这里真的有这么高兴?”看她像是飞出笼子的小鸟,即使再普通的景物也要赞叹几声,让厉峻行忍不住失笑。
“当然高兴。”唐糖快速的回答着,“以前小的时候觉得大都市好,因为想要体会不同城市的感觉,才去报考空姐,但是飞了这几年,很多大城市都去过了,走过许多地方,才突然发现自己还是最喜欢故乡的这个小镇。它或许没有什么特别,但就是有一种味道让人很怀念、很满足……欸,跟你说这个干么?你整年都飞来飞去,想必没有我这样的感慨。”
厉峻行没有否认,或许男人天生就是比较冷漠和理性,对于“归属感”这种东西,他还真的没有特别的感觉。
或许是从学生时期他就已经习惯了东奔西跑,习惯了每天醒来在不同的城市、不同的饭店里,习惯了今天周遭的人说英语明天改说德文,当改变变成了一种习惯,所谓的归属感就更让人感觉不出来。
“嗯,快到你家了,不知道唐奶奶她们是不是还在忙?”厉峻行明白自己接不上她忽然感性的话,连忙转换话题。
“应该还在忙吧。”
唐家人大多闲不下来,况且甜点也是她们大部分人的兴趣。以前她就常笑着说,如果有人打电话来要找她们家的女人,大致都可以用一句话来回答——
如果不是正在做甜点,就是在去采购做甜点材料的路上。
“或许……也不一定。”厉峻行才将车子开进她家前面的小路,就发现平常应该是在忙碌的所有人,此时几乎都挤在大门口,不知道在说什么。
厉峻行先让唐糖下车,然后自己再去附近找停车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