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没有赶人的意思,而她又还满喜欢这里的氛围,她便不走了,拿她夏家大小姐当挡箭牌是有代价的,总不能好处都让他一个人占尽了。
她小心眼地想着,他突然开口,“来这里旅行?”
“对啊,你呢?”她两眼在他的身上移来移去,觉得他的年龄估计在二十七岁左右,看起来像商业菁英,只是他穿得很休闲。
“谈生意。”他的话不多,但只要说话就说重点。
程毅良看着前面的女生抱着啤酒当水喝,“你酒量很好?”
夏瑜扬扬眉,得意的神采在眉宇间闪烁着,像一只狡猾的小狐狸,“一般。”任何一人都能听出她语气中的自信。
夏瑜看程毅良沉默地喝着威士忌,她认真地打量着他的五官,得出一个结论,“你是混血儿?”他混得不明显,但高挺的鼻梁和凹陷的眼窝再再显示这个男人的独特。
“四分之一的德国血统。”
她忽然发现他开口之后,人也不再像刚才那么冷漠,于是跟他聊起了起来。不知不觉,她喝完了啤酒,也点了一杯威士忌,难得能在异国遇到投缘的人,她活泼地找话跟他聊。
威士忌喝完,她又点了一杯威士忌,喝得兴奋时也替他点了一杯。夜色渐渐地浓了,等到周围的人渐渐地散去,他们两个都有些微醺了。
但他的自制力明显比她好些,她的脚步已经开始浮动,而他还能直挺挺地站直,他买了单,跟在她身边走出夜店,“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前方的身影一顿,她回过头,朝他傻乎乎地一笑,“我跟你说过,我的酒量真的很好,所以不用担心我的安全……”
程毅良干脆不说话,大掌钳住她细细的手臂,往身边一拉,“你站不稳了。”
他的耳朵红红的,脸色仍是正常,但比起往日,今天的他确实是喝多了。
他的身上有一股好闻的味道,她撑起小脑袋在他的身上像一只小狗似的闻着,“程毅良,你身上很香哦,什么香水?”
程毅良一手像抓猫咪似的抓她,一面凉凉地说:“没擦东西。”
她皱着眉头,歪着头,“没有?”
“饭店在哪里?”他耐着性子问,他的头也有些晕了,酒的后劲开始涌上来,空着的大掌揉了揉眉心。
她脚下一滑,很干脆地挂在了他的身上,她的手往前一指,“直走。”
于是他扶着她直走,但没走多久,他也跟呼吸沉重,按照她说的直走,到现在还没有看到饭店,他又问了一次,“在哪里?”
“那里。”她头也没有抬,手指一抬,他顺势一看。
她疲惫地靠在他的身上,耳边传来一阵磨牙声,“你该死地住在教堂?”
在他们的左侧,也是她手指所指的地方,正好有一座高大圣洁的教堂,深夜的教堂此时安静地敞开着,不时有几对男女进进出出。
她看到了,眯着眼睛问:“这么晚了,教堂有什么好玩的?”
“他们要结婚。”
拉斯维加斯,全世界结婚最快的地方,不分昼夜,只要想结婚就来这里。她嘴角荡开一抹微笑,“我要去观礼。”
程毅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听她的话,也许是她纯真的笑容太容易迷惑人了,等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们已经站在教堂的门口。
她小鸟依人地依偎在他的怀里,他们俨然就是一对相爱的情侣,但实际上就是两个酒鬼相互依靠着。
程毅良甩了甩晕晕的头,竟然听话地揽着她往教堂走,他真的是疯了。
当他们走到教堂的时候,她停了下来,他跟着停下来,眼眸一转,凝视着她。
在夜店没有看清的五官此刻在柔和的月色下,他看得一清二楚,白皙的脸庞、精致的五官,最迷人的当属她微醺地眯着眼睛时的风采,红唇翘起,似是在撒娇装可爱,又像在诱惑他亲吻她。
长长的羽睫一下又一下扑扇,像只蝴蝶闯进他的心口,他不敢说他见识过所有女人的风采,但此刻他必须说,眼前的女生迷惑了他的双瞳。
“如果要结婚,请往这边走。”有人指示道。
她绯红的小脸突然仰了起来,看着他,“结婚?”
他根本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他的鼻尖闻到一股馨甜的味道,他眼一闭,情不自禁地吻了下去,那抹红唇无辜地在他的唇边颤抖着,香甜如蜂蜜,他挑开她的唇瓣,舌尖闯入她的嘴里。
酒精放大了人的欲望,就算他们是喝酒的高手,此时在酒精的作用下屈服于感官的渴望,理智明明还在,但是却失控了,无法阻止、无法抗拒地深陷其中。
她发出一阵嘤咛,他的耳边突然听到几个人吃吃地笑。他蓦然回神,抬起头,对上其他情侣友善和鼓舞的目光,一向冷静示人的他,第一次尝到什么叫不好意思。
在这里想抱就抱,想接吻就接吻,没有关系,这里的人崇尚自由和爱情,没人知道他们只是知道彼此名字的半陌生人。
她早已被吻昏,神智不清,红着小脸埋在他的怀里,她整个人不知所措,耳边靠着的胸膛炙热如火,燃烧着她的神志,她骨碌碌地看着前方的人,“他们在干什么?”
“结婚。”
“哦。”
良久,当他们站在神父前,她轻轻地侧过头,看着他,“我们在这里干什么?”
他望着她,觉得头好疼,理智那条弦在抽痛着,但又有一种无声的快感在身体里流动着,自制力很强的他第一次输了,“结婚。”他笑着说。
她深深地望向他,在灯光之下,她在他的眼里隐隐地看到了海洋,她喜欢海,喜欢那种无拘无束的感受,大海,那是幸福的源泉。
理智被波涛汹涌的大海击溃了,她头重脚轻地说了一句:“好。”
第二天,夏瑜在陌生的饭店里醒过来,身上穿着皱皱的衣服,但是胸前有着奇奇怪怪的红红点点。
她就像梦游似的过了一夜,她只隐约记得自己认识了一个叫程毅良的男人,她头痛地坐起来,摸了摸头晕的脑袋。
半晌,她才有了力气起来。嘴巴很干,她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喝,咕噜咕噜地喝了半瓶,眼睛打量着陌生的环境。
茶几上有一张纸,她抽起来一看,眉头打了一个结,上面写着“结婚证书纪念版”几个字,她脑袋开始发昏。
什么结婚?她以为是一个恶作剧,扔进了垃圾桶,还有一张黄色的便利贴,她拿起来一看,上面写着,有急事先走,程毅良。最下方是他的电话号码。
她无所谓地笑了笑,便利贴同样逃不过被扔进垃圾桶的命运。她去洗手间洗漱了一番,悠哉地离开了饭店。
昨晚的一切只是在异国碰到了一个台湾人,相谈甚欢,就是这么简单,至于某些断层了的记忆,她没有去理会。
直到四天后,在她准备离开饭店回台湾的时候,她接到一通电话,是一个叫Eric的男人,那个男人跟她说结婚证书已经拿到了。
她以为是诈骗电话,“不好意思,你说什么?”
“那天你喝了点酒,有可能不记得我了,我是Eric,是你们的公证人,也是帮你们安排结婚的人,结婚证书我替你们代领了,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方便跟你的先生过来拿呢?”
她愣住了,什么结婚证书?想不通的她去了约好的地方。
Eric是一个高高瘦瘦的中年男人,“恭喜你们。”
她傻傻地拿了过来,着急地问:“你有他的号码吗?”
“嗯?”Eric明显一愣,“我只有你的号码。”
夏瑜对上他疑惑的眼神,立刻扯开一笑,“我想打他电话,可是我忘了带手机,真不知道他跑去哪里玩了。”
Eric善解人意地一笑,“美丽的小姐,我相信你的丈夫很快就会回来,任谁都舍不得抛下你这位娇妻。”
夏瑜哭笑不得,她不需要他的安慰和赞美。
她傻傻呼呼地跟Eric分开,立刻去了一趟美国户政事务所,当确定这份是真的结婚证书时,她整个人都傻了。
女方是她的名字,男方则是……程毅良!
谁来告诉她当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一头雾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看到了神父的签名,顺藤摸瓜,由此找到了神父所在的教堂。
当她找到这座白色教堂的时候,一些记忆断断续续地跳了出来,她跟一个男人拥抱着、亲吻着,请人作公证……
她走进教堂,此时一对新人正在结婚,她听到神父的声音,记忆的片段又跳了出来,与神父此刻温和的声音重叠着。
请问夏小姐,你愿意嫁给程毅良先生为妻吗?从此爱他、尊重他,不离不弃,忠诚一生,无论他将来富有还是贫穷,无论他将来身体健康或不适,直到死亡。
她的声音又在她的脑海里响起,我愿意!
天啊!她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她惊骇地抱住脑袋,不是吧,她就这么在迷迷糊糊之中把自己给卖了?不可能,不可能!
心慌的她一面安抚自己,一面跑出教堂,找了一位律师,律师先生以专业的口吻告诉她,她的婚姻是合法的,只要是在神父或者官方人员前宣誓了证词,她跟程毅良就是夫妻。
她真的把她自己给卖了,她结婚了!
二十二岁的她结婚了,跟一个长得很帅,名叫程毅良的男人结婚了!不、不,她要找到他,可她去哪里找他?
她站在街头,双腿无力软成了棉花,她真是好样的,送了她自己一份这么神奇的毕业礼物。
看着右手,为什么当初手贱把那张便利贴给扔了,为什么啊!她迷茫地站在街头,炙热的烈阳却让她寒冷不已。
老天,她做错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