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墨,喝药了。”
一听到虞婧喊他喝药,玄墨也没多想的便吃力的想自床上坐起。
“欸欸,你别乱动,我来就好,你这手上的刀伤深可见骨的,一乱动要是让好不容易已经开始愈合的伤口裂开,我又得白忙一场了。”她见状连忙出声制止,将托盘放到一旁的茶几上,小心的扶他坐起身。
“有劳虞姑娘了。”玄墨用着他那一出声都还会感到刺痛的嗓音吃力的说着。
“不用谢我,你赶紧把身体养好倒是真的。”
她端过放凉到温度差不多可以入口的汤药,先喂他喝下。“今天开始换了药方,连喝五天,你身上的毒就可以完全清除完毕,不过之后的调养很重要,一定得按着我的方法做。”
“在下一定会全力配合姑娘。”他虽是因祸得福捡回了一条命,可因为体内毒素沉积许久,已伤及五脏六腑,这点虞姑娘在他醒来第二天便将他身体状况毫无保留地全部告诉他。
她警告他,这毒虽然已解,也必须好好调养身体,否则不出五年他便会英年早逝。她既是有能力解了他的毒,他自然是相信她所说的话,并不是危言耸听,因此对于她的医嘱奉为圭臬。
虞婧继续喂着他喝药,看着他披着中衣光裸着健硕的体魄,忽然想起一事——虽说她这个人一向是大剌剌的不拘小节,对古代很多规范、礼节都是嗤之以鼻,要不就是一笑置之,但那件事放到现代来讲也是很严重的,她可得先问清楚。
见她突然停下喂他汤药的动作,他不禁挑眉,用眼神询问着她:怎么了?
虞婧扯扯嘴角,有些难以启齿的开了口,“欸……那天,你从屋顶上掉下来后,有没有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他浓眉微拧,“什么叫作不该看的?”
“就是非礼勿视的画面……”
玄墨回忆起那天他自屋顶上摔进她屋里,掉落浴桶的情景,对了,他好像看到一个不知道是男人还是女人的人正在洗澡……
“有没有看到什么?”看着他陷入沉思的模样,虞婧又问了一次。
玄墨抬眼眯眸,看着她变得有些犀利危险的眼神,如果这时候老实同她交代,他看到一个前胸平得让他第一眼实在分不清是男是女的人,她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
依这几天对她的了解,如果他真那么说了,这位虞姑娘应该不会给他好脸色看,即使他提出会对她负责,愿娶她为妻,她恐怕也不会接受,说不定还会将他轰出去,不再替他治疗……为了自己的身体,还是昧着良心一回吧……
一阵思索后,玄墨摇头,“没有,在下脑海里没有一点掉下来后的印象。”
“没有?”
“没有。”他摇头,笃定的回答她,“难道是在下掉下来后曾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望虞姑娘知无不言。”
听他这么说,虞婧心就安了大半,干笑着道:“没有、没有,哪里能有什么事情发生。”为了避免他打破砂锅问到底,她赶紧将剩余的汤药全喂进他嘴里。
他没看见不该看的,那她就放心了,要是他说看见了,她还真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他,把他赶出门去吗?
要是他说要对她负责,以身相许呢?那她该答应吗?唔,肯定不会,她马上拿着扫帚轰他出门,谢谢不用再联络。
在这古代,她可没有想过要把自己随便嫁掉呢!
虞婧看了下空药碗,改端过一早熬煮好的鸡蛋粥,喂他吃一口,“你赶快用早膳吧,吃完我好上市集做生意去。”
“你在市集做生意?”原来如此,难怪她每天喂他喝完汤药、吃完早膳便消失得不见人影,直到午时末人才会自外头回来。
虞婧又舀了一汤匙鸡蛋粥,塞进他嘴里,“我在市集里卖香药丸。”
“你医术这么好,怎么会去卖香药丸?”玄墨不解问道。
“这位壮士,我的医术好只有你认可,这里的其它人可是从来没有认可过,也没有人愿意让我看诊,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去摆摊啊。”虞婧很泄气的说着。在市集摆摊愈久,对这时代的风俗民情更了解,想当这白泽国的大夫是要考试的,而且也没听过有什么女大夫,就算她赚到钱开了家医馆,也一定会很快倒闭,没人愿意上门给她这个无照大夫看诊。
“有机会等我身体康复了,我替你引荐,当个坐堂大夫。”百里少渊家里的妙手堂就缺医术更高明的坐堂大夫。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打算自己存钱开间医馆,预计最慢三年应该开得起来。”当大夫要考什么、怎么考她还没打听清楚,不过花三年时间应该也够了吧。
她又喂了他吃口鸡蛋粥,换她问起他的事。“对了,你是怎么中毒的?你身上的毒可不是普通的毒,千鹤红这种毒可是阴毒无比啊。”
也还好她是从未来穿越来的,老祖宗家传留下的医书里记载着这种千鹤红的解毒药方,她那个爱钻研药方的爷爷,曾按着古书——找齐制作千鹤红所需的毒物跟解毒药材,试验这传说中天下第一绝毒是否真那般毒,她在一旁当小助手,对制毒解毒过程很是清楚,只是没想到,有朝一日还真有用上的机会。
“千鹤红?”
她点头,“嗯嗯,你中的毒叫千鹤红,这毒融合了汞毒、狼毒、铅毒、蛇毒等等制成,毒性相当强。”
“蛇毒我懂,汞毒、狼毒、铅毒……这些是什么毒?”
虞婧于是滔滔不绝的解释起来,说得之专业,彷佛她是医学院的教授,正在给学生上课,直听得玄墨一头雾水,她见自己讲半天对方却一脸愈来愈困惑,翻翻白眼,想了一个最浅显易懂的说法,“就是由很多不同的毒物,从金属、矿石、动植物里提炼出来的毒,再混合制成,毒物炼好后鲜艳如鹤冠上的红色丹顶,因此称为千鹤红。”
“我到过不少地方,也到别的国家过,从未听过叫千鹤红的毒。”
“这千鹤红你当成是市集上随便叫卖的大白菜啊,哪里都能瞧见。这毒可说是价值连城,物以稀为贵,你当然是听都没听过。”
“所以这毒可说是价值连城的大白菜?”他听得迷迷糊糊的,脱口问道。
噗,价值连城的大白菜?是在说故宫的镇殿之宝翠玉白菜吗?
话题怎么扯到白菜上头了?拉回来、拉回来。她伸出尾指,比着指甲说着,“这毒这么阴狠,只要一点像指甲这样大小的毒,化进水里就可以毒死成千上百的人,中毒之人马上会像是窒息而亡,知道这毒的人都被毒死了,自然不会有消息流露出来,所以你也别太自责自己孤陋寡闻。”要不是爷爷有家传古医书,她也不会晓得。
他孤陋寡闻……玄墨嘴角剧烈抽搐了下,宫里上书房的藏书他少说都详读三遍了,自认学识不比状元郎差,怎么到她嘴里就成了孤陋寡闻了。
不过要是比起她对这毒的了解,他真的是孤陋寡闻,深吸口气,敛下自己突然涌上的一股恼羞之气,认同的点了点头,难怪,他的手下们会在一瞬间死亡,连挣扎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对了,说了这么多,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会中了这毒?”
玄墨的脸色沉了下来。
“你要是觉得为难不好回答,就不用告诉我了。”
“也不是什么为难之事,只是被一个视若兄弟的手下设计下毒陷害,每每我一想起便愤恨不平罢了。”玄墨咬牙道。
自己识人不清,被推心置腹的好友背叛,导致圣物被夺,此事是他人生的一大败笔,他只要一想起就会暗骂自己瞎了眼。
“好友背叛?怎么,他抢了你的女人?”
“嗤,女人,如果是女人我还不会放在心上,是……”玄墨大致将事情经过说了,不过他奉皇命至雪山之巅寻找了一年的圣物,保护圣物回京这事,只以珍贵宝物代替。
听完他所说,虞婧才恍然大悟,难怪她诊脉当下直觉这人该死了,怎么还活着,原来,是他自小修练的武功心法,让他可以暂时压制住所中的千鹤红之毒,然后还有另一个高人帮忙,才能让他活到遇见她。
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庞,虞婧猜想着他心里其实是很受伤的,不禁抬手拍拍他未受伤的那只手的肩膀,安慰他道:“哎唷,其实我觉得你应该感激那个背叛你的人,要不是他利欲熏心被人给收买,让你提早知道他的真面目,只是损失护送的宝物,再找回来便是,你不是说有宝物的消息了嘛,命也还在,相信一定很快能将宝物找回,这就当作是个经验。
“你想想,要是日后你进行更重要的任务,你交予给他更大的权力,才发现他是叛徒,那时你才会哭死呢。”
她这一席不太会安慰人的话,却宛如当头棒喝、醍醐灌顶般,瞬间将玄墨从遭受背叛的愤怒不平与惆怅的漩涡中拉出,也才赫然想起一事,他曾经打算过,完成这一趟任务,皇上论功行赏之时,向皇兄举荐安翊接替他为禁卫军首领。
是啊,幸好是发现得早,命还在,再将圣物找回便是。
要是日后才被安翊背叛,恐怕那时安翊都已经是统帅上万大军的将军,届时领军叛国都是有可能的,他真的是一死都不足以谢罪。
他沉点下颔,“虞姑娘你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你说得没错,他背叛得早其实算是幸事,如若再晚些时候,恐怕会带来更大的灾难。”
“所以你就别多想,好好养伤,我先去做生意了。”虞婧到现在还是没有自觉,在现代的有一些习惯总是改不掉,就像是医生在安慰病人一样的,又习惯性的拍拍他的肩膀。
玄墨斜睐了眼他肩头上的白皙小手,看着她像阳光一样温暖的笑容,那笑容和她有些不合宜却贴心拍他肩头安慰的动作,让他阴霾的心情莫名好转起来,他漾起一抹浅笑,“放心,我不会砸了你的招牌,不用担心我。”
虞婧背着装着各种香药丸的包袱来到东市,这东市里卖的东西跟以居家杂货为主的西市不一样,东市里卖的全部都是一些较为奢侈的物事,例如胭脂、水粉、布料、衣服、饰品等等,来这儿逛街的也都以大户人家的小姐、夫人为主。
穿越到白泽国这些日子,她发现此处的民风还算开放,女性地位不低而且自由,不会限定女子一定得关在闺阁里,甚至连姨娘、丫鬟也可以出来逛街,女子单独出门不会引来侧目,自己当家做生意的女子也不少。
因此在这东市街上不时能看见穿着亮丽、摇曳而行的大姑娘小媳妇,或是出门花钱解气的姨娘小妾,当然还有不少丫鬟前呼后拥的当家主母少奶奶等等。
而这白泽国最让她想竖起大拇指的地方,就是这里竟然有官办的女子学堂,教女子读书识字,也教一些一些简单的算术,这白泽国的皇帝真算得上是仁君。
虞婧来到自己的摊位前,这个摊位位置不错,人潮往来众多,是刚好上一个卖胭脂的不续租了,才让她租下。房东就是摊位后头的卖布料的店面,她多给一些租金,让她收摊后可以借放桌椅,每回来摆摊只要带着香药丸来就好。
今日她还未将装着香药丸的盒子摆好,就已经有两位看起来是姊妹的姑娘上前,年纪较大的姑娘一边闻香,一边询问:“姑娘,你这是什么香?”
“这位姑娘,这三种香药丸的气味是完全不同的,这淡黄色的月沉香,佩带在身上随着体温会有不同的淡雅冷香,这粉紫色的叫四和香,有四种不同的花香,这白色的叫冷梅香,顾名思义便是带在身上会散发清心雅致的梅花香气。”虞婧介绍道。
两位姑娘各拿起一种香气的香药丸放在鼻间嗅了嗅,虞婧见她们很是犹豫,遂从盒里各拿出一颗香药丸点燃,“这样比较能嗅得出香药丸的香气,两位小姐你们闻闻。”
没多久空气中便弥漫着几种好闻的香气,许多人一闻到这香味也纷纷驻足,停在摊位前询问。
虞婧见人潮被吸引而来,连忙祭出优惠,吸引客人掏出钱来购买。
“这一盒有三颗香药丸,一盒一百五十钱,买三盒本来是四百五十钱,算你们四百钱就好,如何?”
她话才刚说完,不等那两位姑娘作出决定,后面有位穿着打扮看起来应该是某位土豪的小妾,便将八百钱铜板往摊位上一摆。“姑娘,我要买,那三种香各给我包两盒。”
“欸,好的,这位美丽的太太感谢你今天帮我开张,成为我第一位客人,我一盒多送你一颗不同香气的香药丸。”
虞婧火速收了钱,将香药丸打包,交给客人。
“每天只优惠首位客人唷,一次带走六盒八百钱,另外送两盒香药丸唷。”
闻言,那先来的两位姑娘火大了,年纪小的妹妹马上跟那个小妾理论起来。
“分明是我们先来的,你凭什么抢了我们的优惠?”
“先下手为强,你们两个姑娘不知道这个道理吗?呵呵,麻烦让让。”这个小妾拿着包好的香药丸盒,推开这两位气得不轻的姊妹花,扬着得意的笑容呵呵笑着离开。
“姑娘,你这样做太不厚道了,明明是我们先来的!”妹妹不满道。
“不行,姑娘,你也要算我们那个价钱。”姊姊跟着争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