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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之恋歌 第六章

  菊生摇摇头地面对父母和兰生、竹影的询问眼光,两手一摊:“我已经尽力,大哥就是把自己锁在里面喝闷酒,我叫破喉咙他也不理我。”  

  “再这样下去怎幺得了,他每天不要命的工作,回来就一个人锁在房间里喝闷酒,铁打的身体也会受不了的。”于妈妈脸上挂满忧心,对于爸爸一再地说道。  

  “我知道,孩子的妈,这些我都知道。但是他自己不肯走出来,我们又能拿他怎幺办呢?孩子都已经这幺大的人儿了……”于爸爸连声叹着气地拍拍于妈妈的肩。  

  竹影抿抿嘴唇,“菊生,那天裕松究竟跟大哥说了些什幺?”  

  “我也不知道,裘大哥把大哥拉到旁边说话,我没听到啊!反正大哥从那天开始就避着裕梅,连裕梅出院他也没去,每天就是这副德行的拚老命工作、喝闷酒。”  

  “二哥,你知不知道原因呢?”竹影无法从菊生那里得到答案,又转向兰生。  

  “我也没有任何概念。问他好几次了,他连哼都不哼一声,我懒得自讨没趣。”兰生推推镜框,坦白地回道。  

  眼见兰生、竹影和菊生都静默地不发一言,于妈妈焦急之情溢于言表,她迎向刚进门的女婿亚力。  

  “亚力,你帮妈妈一个忙,去问问梅生他究竟怎幺啦?”于妈妈握住亚力的手,殷切地瞧着他。  

  亚力先看看一脸无能为力的兰生和菊生之后,眼光移向茫然又操心的岳父,最后和竹影的视线相接,竹影朝他微微地一点头,他也明了地颔首。  

  “妈,你跟爸爸先别急,也许大哥只是想静一静而已,他的公司最近进了不少的五金柜,大概是累了吧。”亚力亲切地安抚着感情纤细的岳母,扶她到沙发坐下,然后才快步走到竹影身旁。  

  “亚力,你不明白,梅生他以前可从没有过这种情形,这把我给吓坏了。再说裕梅开刀前,他还斩钉截铁的找我商量,等裕梅动完手术就要结婚的,现在……唉,前几天我问他什幺时候结婚,他告诉我这辈子他不结婚了。”于妈妈说着说着眼角又泛起泪光。  

  “妈,别难过了,也许让亚力去跟大哥谈谈就没事了。亚力,你去试试看吧!”竹影依偎在母亲身旁,对丈夫努努嘴,亚力会意地走上楼去。  

  其它人担心而枯燥地等着呀力,冀望他能找出原因。  

  亚力站在梅生门外轻轻地敲着门,里面传来沙哑粗嗄的声音,“是谁?我不饿,你们不必弄东西给我,我吃不下。”  

  “大哥,是我亚力。”亚力稍微提高声音响应他。  

  “大哥,可不可以开一下门,我有事想找你谈谈。”  

  “亚力?有什幺事吗?”声音仍是远远地传过来。  

  门呀然一声地被打开了三分之一,室内是全然的黑暗,梅生的脸在门后只被走廊的灯光照到一半,但这也够令亚力讶异地发出惊呼的了。  

  只见梅生原本英俊的脸,如今却苍白如纸,伴着黑眼圈和下颚胡乱冒出的胡碴、满脸凌乱的头发就像是被他用手不知拨搔过几百回合般地不驯。  

  而他向来炯炯有神的眼睛,如今红丝满布,不再有以往的犀利,甚至还有些呆滞。  

  “亚力,你有什幺事?”梅生喝尽杯中的酒,又再为自己倒满杯子,“要不要陪我喝一杯?”  

  亚力坚决地推开梅生递给他的酒,伸手将电灯开关打开,顿时室内大放光明。  

  “亚力,你在干什幺啊?”不适应强光而频频地眨着眼睛,梅生诧异地用手遮住眼睛,“把灯批掉,太亮了。我不要这幺亮!”  

  “大哥,你这是为了什幺呢?”亚力拉住梅生的手,迫使梅生和自己面对面。  

  “什幺为什幺,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幺,”梅生用力甩开亚力的手,端起杯子一仰而尽那闪动琥珀色光芒的液体。  

  “你知道我在说什幺!我说的是你为什幺要借酒浇愁,为什幺要把自己逼成这个样子。为了什幺?为了生意?还是为了裕梅?”亚力坐在梅生面前,专注地盯着他。  

  在听到裕梅的名字之际,梅生的手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杯内再度注满的酒洒了出来。他低下头,无言地看着那些液体在裤子上形成一片湿渍。  

  亚力心知肚明地往后一靠,轻松地跷起二郎腿。果然不出所料,是为了裕梅。  

  “大哥,裕梅的手术已经做完了,前些日子她也出院回家休养了。你何时才要将她娶进门呢?以前我从不知道结婚的感觉这幺好;安定下来之后,做什幺事都比较笃定。因为自己时时刻刻的明白背后有人在等着我,所以做起事来也更起劲儿了。”亚力说完,望向梅生苦笑的表情,“我是哪里说错了吗?”  

  梅生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缓缓地摇着头,“不,你说的没有错,安定……是啊,安定。”  

  “大哥?”亚力莫名其妙地看着梅生一杯又一杯地灌着酒,终于看不过去而上前去夺下他手中那瓶所剩不多的酒,“大哥,你不能再喝了。大哥!”  

  “还给我!我什幺都没有,就只有酒能安慰我!”梅生踉踉跄跄地想抢回酒瓶,但亚力机伶地跳开去。  

  “大哥!”看到他那个样子,亚力一时之间倒也不知该说些什幺,只能呆立在那里望着他,“大哥,如果你真的那幺想裕梅,为什幺不干脆将她带回来休养呢?我相信妈不会介意照顾她,要不然也还有竹影啊!”  

  “你不懂的,你完全不懂!”梅生低下头发出一阵苦涩的笑声后才抬起头,“我跟她之间……已经断线了。她已经不需要我,我想她又有什幺用呢?”  

  “断线?怎幺会呢?她出院前我去看过她,她……”亚力清清楚楚的记得,裕梅一直追着每个人问起梅生的事,如果她对梅生已经没感情了,她大可不必如此做啊!  

  梅生陡然一挥手打断亚力的话,“也罢,只要她高兴就好,我又何必去缠着人家小女孩呢!”  

  亚力感到难以置信地瞇起眼睛,看看已经有些睡意的梅生,他叹口气地为他盖上被子,转头下楼去。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幺误会?否则……看到其它人的表情,他很快地向他们走去。  

         ※         ※          ※  

  裕梅使不在焉地打开那个精美的包装盒,接着诧异地看着那里面的东西,红霞立即铺满她的脸蛋,她以最快的速度将盒盖挂上,不敢相信地望向在一旁露出怪异笑容的哥哥裕松。  

  “哥,我没想到你……会送我这些东西。”裕梅胡乱地将包装纸和盒子捧起来就要回房去,但被裕松拄住。  

  “裕梅,不喜欢吗?”裕松伸手在裕梅的肩捏着。  

  裕梅用力地挣脱他的手,紧紧地抱住盒子,“喜欢,只是没想到你会送我这幺贴身的衣物。”她想到盒中那集暴露和猥亵放大成的黑色透明内衣裤和吊裤带及鱼网袜,全身不自在地颤抖起来。  

  自从开刀之后,哥哥就越来越奇怪了。他有时会说些很奇怪的话,要不然就是买这类属于很亲密的男女朋友才会相赠的东西给她。昨天,他甚至问她有没有吃避孕药的习惯!这令裕梅感到害怕,可是,他们是兄妹啊,他为什幺要这幺做呢?  

  “你还在想他?”裕松欺近她面前,阴沉地问道。  

  “谁?”恍惚失神了一下,裕梅对彼此的距离太接近而感到不安,连忙后退了几步。  

  “于梅生,你是不是还在想着他?”裕松一把拉住了裕梅的手,将脸凑近她,热热的气息不断喷在裕梅脸上。  

  “哥,你放手!没错,我偶尔还会想他想到心痛,可是,我不认为我有任何的错!”裕梅甩开他的手叫道。  

  “不准你再想他了。”裕松蛮横地再次逼近她吼着。  

  “不,我控制不了我的心,你又何必管这幺多!”  

  “哼,我不会让你有机会去找他的,你就跟你妈一样的水性杨花!背着我爸爸跟别人生下你这个私生子,却又让我爸爸戴绿帽还把你当成心肝宝贝的疼!”  

  “什幺?”宛如青天霹雳,裕梅无法置信地张大嘴。  

  “你必须补偿你妈对我们裘家的亏欠,以前我从没想到这一点,因为你总是病恹恹的,使我不敢动,等着你说不定哪天就死了。现在你的病治好了,我不会让你跟任何人结婚的,裘象的财产都是我的,你根本没有资格分,现在既然我爸爸把财产分一半给你,那就表示你今生今世都不能离开我跟裘家了。”裕松说着用力将裕梅的长发往手掌上绕了几圈,使得裕梅不得不仰头面对他。  

  “不,你说谎。我妈才没有对不起爸,都是你在说谎,你简直是魔鬼,竟然说出这种话来话毁我已经死去的妈妈!”裕梅想要逃跑却被他拉住头发,她焦急得用脚去踢裕松的小腿,他痛得弯下腰时,她想要跑但头发却仍在他的掌握之中。  

  “小贱人,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给我起来!”裕松拉着她要进入他的卧房,心急之下,裕梅随手拿起桌上的剪刀,将被他抓住的头发剪掉,转身就向外跑。  

  “你跑,我看你身无分文能跑到哪里去!你别想去找于梅生,因为他已经知道你的底细了,一个私生子。况且,我也告诉他你是我的人了。”裕松追到大门口,对着赤着脚在马路上狂奔的裕梅大叫。  

  “你说什幺?”裕梅只觉得自己快要昏过去了,“你……你竟然说出这幺龌龊卑鄙的谎话!难怪,难怪他都没有来看我,都是你……都是你!”  

  “回来吧,裕梅,你没地方可以去的,回来我会照顾你,裘家的钱我也准许你用……”裕松向她缓缓靠近,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说道。  

  裕梅摇着头地瞪着他,一字一句地自齿缝中迸出:“你变态,不,你根本是神经病!”说完她拔腿就跑的朝山下跑去,而裕松则发动车子向她疾驶而来。  

  天空开始飘下毛毛雨,赤着脚的跑石子尖锐的柏油路面,裕梅只能咬着牙地向前跑。太可怕了,这一切都太可怕了!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地向前跑。雨势越来越大了,但是她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她停下脚步茫然地任雨水将自己淋湿,后面车声还有裕松的叫声越来越近,她惊慌得不知所措,跑到路中央随手拦下一辆车,在车上的人尚来不及反应前,她已经将车门打开坐进去。  

  “救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我不要被抓回去,求求你们,快点带我离开这里!”在她的连声哀求下,开车的男人和他身边的女人交换了一下目光,车子立即像子弹般地向前射去。  

  趴跪在后座,裕梅紧张地看着裕松的事停在路口,看样子他没发现自己搭上别人的车。她感到有人将大毛巾披在自己身上,转头迎向那美丽女郎温柔的眼光,忍不住鼻头一酸。  

  “谢谢你们,请你们随便找个路口让我下车就好。”  

  开车的男子诧异地自后视镜中看了她一眼。“小姐,你光着脚又没带雨具,我看我送你一程好了,你要到哪里去呢?”  

  “我……”裕梅想了半天还想不出自己该到哪里去,她所有的朋友,裕松几乎部认识,现在又不好去找梅生,“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谈到哪里去才安全。”  

  那个女郎优雅地侧过身子讶异地看着她,“咦,你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杜平……”  

  开车的男人眼神锐利地从后视镜中射投向裕梅,“黎瑾,她是个人,可不是你平常喜欢捡的流浪猫或狗!”  

  那个叫黎瑾的女郎露出个妩媚地笑容挨近杜平,“可是老公,见死不救似乎也不是你向来的原则啊!”  

  杜平莫可奈何地摇着头,“好吧,那你说要怎幺处置她呢?夜这幺深又下这幺大的雨。”在看到妻子唇畔的那朵微笑之后,他放开方向盘的只手摊了摊。  

  “杜平!”黎瑾依过去,在他颊边吻了一下。  

  “好吧,把她带回家吧,反正查理他们大概也很希望屋里热闹点的。”杜平一副听天由命的模样,惹得娇妻黎瑾发出一阵咯咯的笑声。  

  裕梅视而不见地瞪着窗外如瀑布直下般打在玻璃上的水流,虽然杜平很体贴地将暖气打开,但那股森寒之气却仍是浓浓地包围她,有如已深入骨髓之间的令她感到绝望。  

  哥哥,他是她的哥哥啊!从小她就崇拜着的大哥哥,想不到他竟然会有这样的举动、言行。为什幺呢?他为什幺要这样的诋毁妈妈……  

  不,不可能的。虽然对妈妈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但是她还一直记得妈妈牵着自己,推着爸爸的轮椅在花园中散步的情景。记忆里妈妈跟爸爸带着自己,到各大餐厅吃饭,或是陪爸爸去看国剧的片断都历历在目。不,她绝对不会是妈妈不贞所生下的孩子。  

  好累,心脏好象要裂开似的。原来如此,难怪于大哥一直都没有来看她,一定是哥哥……他还能算是哥哥吗?他变得好可怕,像只野兽似的令人感到陌生。  

  经他这幺胡说八道后,于大哥不来看我,是不是表示他完全相信了呢?他也相信她的出身有问题,也相信如哥哥所说,她只是他所豢养的玩物吗?是吗……但是……  

  她发现自己爱上他了,但他却相信他的好兄弟的无稽之谈,能怪他、怨他吗?天啊,为什幺这幺多的事要搅到一块儿,她只感觉自己的头好痛,好想睡……  

         ※         ※          ※  

  “她睡着了?”杜平稳稳地将车子驶进车道,朝已经放了几部车子的车库前进。  

  “嗯,真是可怜,全身都湿透了还光着脚丫子。她在逃避什幺呢?竟然让她连鞋子都来不及穿上。”黎瑾提起她今天晚上逛街的丰硕成果,边推开车门地自言自语。  

  杜平打开后座的车门将裕梅抱出来,“谁知道,我刚才在想她可能遇到抢匪或小混混之类的。但在刚才我们碰到她的地方,那实在不太可能,你要知道那里可是最昂贵的住宅区,三组警卫交叉巡逻,称得上固若金汤。况且,如果她被抢的话,没有理由连鞋子也没了,除非……”  

  “除非她碰上色狼!”黎瑾打开大门让杜平抱着那个脸色苍白的女孩进去,自己随后做了这个结论。  

  “杜平杜大爷,你们贤伉俪总算回来了,我的东山鸭头跟烤鸡屁股呢?”他们一走进去,围坐在电视周围那些人立刻向他们走了过来。其中有个矮矮胖胖,头发是猪哥亮跟郭富城混合体的男人马上动手在黎瑾的手里接过那些大包小袋,叽哩呱啦地大叫。  

  “杜平,那个女孩是谁?”有个带着古典气的女郎将矮胖男子手里的烤鸡屁股抽出几枝,才将袋子还给他。“查理,你别忘了昨天才发誓要减肥的哦!”  

  矮胖男子满脸苦笑地转向杜平,“杜大爷,你看看我娶的好老婆,每天都在逼我减肥,人生真是无趣!”  

  “查理,能娶到莫愁是你祖宗有积德,过去一点,黎瑾,你找些干的衣服跟毛巾来,这女孩在发烧了。”杜平将裕梅放在长沙发上,吩咐着黎瑾。  

  黎瑾闻言匆匆忙忙地朝三楼跑去,莫愁伸手摸摸裕梅的额头后,也跑去拿冰枕装了冰块回来放在裕梅头上。  

  “杜大爷,这女孩子是打哪儿来的?”查理嚼着鸡屁股若有所思地看着裕梅地问道。  

  “说来话长,我们先避一避,让黎瑾跟莫愁帮她把湿衣服换掉。”杜平说完,拉着查理走到外头的阳台上,“我跟黎瑾在回来的路上“捡”到她的。”  

  ““捡”?”查理瞪大眼睛的瞅着杜平。“喂,杜大爷,她又不是猫啊狗的,怎幺能用捡的!”  

  “唉,要不然就说是她找上我们好了。她冲到路中间打开我的车门,自己就跳进来了,她似乎在躲着什幺,一直求我们救她,说什幺会被抓回去。你又不是不了解我老婆的个性。”杜平耸耸肩做了个你知我知的表情。  

  “嗯哼,你那个老婆我们谁不清楚啊,要不然后院那些跛脚猫癞痢狗是怎幺来的?我担心的是现在连我老婆都快被你老婆传染了,她昨天就坚持要我去追一只瘸了一条腿的猫,谁知道那只畜生只剩三条腿竟然跑得比我还快,莫愁回来就下诏要我减肥啦!”查理想到昨天的糗事,他也只能大摇其头,但也没有停止他啃鸭头的动作。“那你现在打算怎幺办?”  

  “现在只有等她醒过来再说了,刚才黎瑾跟我在推论或许她是碰到色狼,因为她跑到路中央时,脚上没有穿鞋子,你知道我们在哪里遇到她的吗?”杜平立刻把那个地区说出来,这引起查理连吹几声口哨。  

  “哇,住在那个地方的人,少说也有上亿的身价,没穿鞋子就到马路上淋雨,说不过去!”查理将鸭骨头倒在一个大塑料盆里,端到后院给那群流浪狗吃。  

  “是啊,我在考虑要不要报警。”杜平沉声地说道。  

  查理不赞同地挥着手,“杜大爷,还是等问清楚了再说,有些女孩子如果碰上那档子事,打死都不会承认的,万一她不希望别人知道,那咱们,岂不是弄巧成拙?”  

  “难道就这样放过那种人渣?”杜平气得咬牙切齿。  

  “杜大爷,稍安勿躁嘛。她们应该已经帮她换好衣服了,咱们进去瞧瞧。”查理拉着杜平,边走边啃他的鸭头地走进大厅,“你的那个千面女郎案搞得怎幺样了?”  

  “还没有定论。最大的问题是找不到合适的模特儿,要形像清纯可塑性高的人才能用,因为这次是台湾第一次将服饰和化妆品结合起来跟家电用品联合用同个模特儿当产品代言人,如果其中有个环结没搞好,那可能就要出岔子。”杜平揉揉眉心,叹着气地回答他。  

  “那你旗下的歌手跟演员中难道没有合适的?”查理推开门,客厅里有轰隆隆的吹风机嘈杂声和巴哈的第三号管弦组曲,也就是一般人称之为G弦歌调流泄其间,尤其是小提琴如泣如诉的旋律更是蕴含深刻的动感。  

  “她们……该怎幺呢?她们都已经出道挺久了,观众对她们都存有刻板的、先入为主的印象,要想冷饭新炒的话,倒不如换个崭新的面孔会比较讨好。”杜平说着朝那个坐在沙发上由黎瑾为她吹头发的女孩走过去。  

  “杜平,她醒过来了,她说她叫裕梅……”黎瑾听到脚步声,她很快的转身对丈夫说话,但杜平却恍若没有听到般地直接穿过她身边,蹲在裕梅的面前。  

  裕梅睁着圆亮的眼睛诧异地望着这个眨也不眨一下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看的男人,刚才那个叫黎瑾的美丽女郎,说杜平是她的丈夫。奇怪,他为什幺要这样瞅着自己看?  

  “呃,杜先生,谢谢你跟你太太救了我。”裕梅衷心说完,发现杜平仍是维持那号表情跟姿势瞪着自己,她感到不安地望向黎瑾和微笑的莫愁。  

  “把头发甩一甩!不,不,不是这样,把头往后仰再左右抖一抖头发,眼睛向我这边看,嗯,下巴再抬高一点点,好,再向左侧偏一点。”杜平不停地前进后退,有时干脆边说边动手地调整着裕梅的姿势。  

  “黎瑾……”看到杜平似乎忘了她的存在而拿着吹风机呆立一旁的黎瑾,查理和莫愁心知肚明杜平的老毛病又犯了,他们忙不迭地想替杜平解释,“桂平他……”  

  “嘘,我明白。”黎瑾做了个手势走近杜平和裕梅,“杜平,如果你想让她的头发表现出丝线一般纹理的话,我想应该先抹上发雕露或泡沫胶,这样卷度比较好。”  

  仿佛恍然大悟似的,杜平咧开嘴笑着冲到黎瑾面前,他用力地搂搂妻子,再在她唇上印下很响的一个吻,“黎瑾,你真是天才,完全理解我的构想了!”  

  “那是当然,因为我是你的老婆啊,我去拿梳子跟发雕露。”黎瑾将吹风机往他手里一塞,很快地朝楼上跑。  

  直到此时,查理才有些明白杜平的意图,“杜大爷,你想用这个女孩?她完全没有模特儿的基本身段,而且是个全新的面孔……况且也没有主持的经验,那很冒险!”  

  查理说着也绕着裕梅团团转,不停地拉起裕梅头发,看看,要不然就像要从显微镜下观察她似的,仔仔细细地研究着她脸部和手的皮肤。  

  “发质不错,可是太细了容易打结,尾端有些分岔,前面的刘海要修剪,皮肤是混合性的,眼袋浮肿,不过可以用敷脸解决;眉毛太浓了,现在流行细尾,可以修掉一些,还有……”查理唠唠叨叨地念个不停,杜平则是坐在地上,一本空白册子在他手中很快地就被许多线条所填满,他不时地看看裕梅,然后又在册子上画着线条。  

  裕梅用手遮住了自己的眉毛,她困惑又坚决地面对查理,“我才不管流行不流行些什幺,我拚死都不会让你拔我一根眉毛的。”  

  “可是,小姐……”查理讶异地扬起眉,他那表情就好象裕梅刚才告诉他,台北是台湾的南部般的不可置信。的确,以他陈查理的名气,全台北市的名媛淑女、社交贵妇、演艺园中的阿姊及巨星们,谁不是巴求着他为自己化妆,别说是拔一根眉毛,即使是他说要全剃掉,她们也全都是大气不吭一声地乖乖照办,而眼前这个像只落汤鸡般被拎回来的无名小妞竟然……  

  莫愁轻轻推了呆若木鸡的丈夫一把,她笑脸盈盈地走向前去。这也难怪了,查理向来都是被高高地捧上了天的人,今天有人如此公然地反抗他的话,所以他一时之间会反应不过来。  

  “裕梅,我老公查理是个服装设计师,而黎瑾的丈夫杜平是位经纪人。你应该听过查理的店和王莞莞、季韦他们吧?”莫愁见裕梅满脸戒愤疑虑的模样,只好叹口气地为她解释。  

  “王莞莞、季韦,我知道他们,可是那跟我又有什幺关系?跟你先生要拔掉我的眉毛又有何关系?”裕梅点点头又指指如老僧人定般坐在地板上沉思的杜平,刚才吃下去的感冒药有些效用了,起码现在头比较不痛了。“还有,杜先生跟黎瑾他们……”  

  正说着话,黎瑾拿着梳子跟发雕露匆匆忙忙地跑下楼来,她二话不说地倒出一大团的发雕露抹在裕梅发上,然后又动手拿了个小喷壶对着裕梅的长发喷水。  

  “杜平,我看是直接用粉底就好,因为她的肤质不错……”查理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也拿出各色的粉底在裕梅脸上比对着,“不用腮红的话太苍白,嗯,用浅橘红好了,这样才不会太匠气。”  

  “海里一景,山边……还是游泳池?不,用水族馆好了,岩石、夜景……”杜平自言自语地在纸上写下一大串的字,看也不看裕梅一眼。  

  黎瑾弄好裕梅的头发之后,后退几步地看着自己的成果,并拿起遥控器,将音乐由哀怨的G弦歌调转换为巴海贝尔的卡农。  

  莫愁微笑地看着困惑的裕梅在查理和杜平的摆弄下呈现出各种不同的风情,她将煮好的咖啡端出去,倒了一杯给裕梅,迎向裕梅像小孩般嘟起的嘴唇,莫愁只是笑笑。  

  杜平猛一抬头,突然像触电般地僵住了,他盯着裕梅看了几分钟才用力喘出一口气,“好,就是这样!我就是要这样的感觉。”  

  他说着拉起茶几土那块刺绣精美的桌巾往裕梅头上披下,“看到没有,查理,我找到了。她就是我这回主打的千面女郎!”  

  “千面女郎?杜平,我以为你是要她当新节目的主持人呢……”查理愣了一愣地说道。  

  杜平很快地摇摇头,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喝了几口,“嗯,莫愁,你煮咖啡的手艺是越来起好了。主持人好找,新的广告面孔难搞定,你们看看她,光是一条布在她身上就可以造成不同的感觉;只用这块桌巾,她就可以幻化出卡门或是圣女的感觉。我决定了:这次的千面女郎企画案就用她了!”  

  “嗯,我赞成。而且她的质感很纯,你记得张斌第一眼见到你老婆黎瑾时所说的话吧,这位小姐的味道跟黎瑾不相上下,其实张斌的建议也不错啊,你老婆就足以当这回的主角了……”查理打开一罐洋芋片,一片接一片地咬得轧轧响地说。  

  杜平将黎瑾揽进怀里,“想都不要想,我想我的肚量还没有大到可以任别的男人对我老婆流口水而不生气的地步。说实在的,查理,我甚至打过你老婆的主意!”  

  “什幺?”查理紧张兮兮地转向莫愁,“莫愁,你可千万不要答应他,我养你就够了,你何必去嫌那种辛苦钱?我会乖乖减肥的!你想想你若不在我身边,谁来盯着我减肥呢?莫愁!”  

  莫愁腼腆地推开像粒小皮球放在面前团团转的查理,好气又好笑地横了他一眼,“查理,我又没有答应杜平,因为我的个性不喜欢太忙碌又尝杂的环境,再说我年纪也已经大得不适合出去拋头露面了。”  

  莫愁话还没有说完,查理已经夸张地吐出一大口气并大动作地拍着自己胸口,“呼,那我就放心了。”  

  “不过,你自己刚才怎幺说的?嗯,乖乖减肥,那以后我要你减肥时,你可没话可说了吧”逮到这个话柄,莫愁立即乘胜追击地提醒着老公。  

  “唉,杜大爷,你没事干嘛提这档子事吓我呢?这回可好了!”查理向杜平发发牢骚之后,脸上堆满笑脸地转向莫愁,“老婆,你是知道的:没有了东西吃,我根本就没法子好好工作的。所谓礼服就像蛋糕般的正式,迷你裙就是冰淇淋,永远不嫌吃不够;西装像西餐般一板一眼的,休闲服可以说是经济实惠又舒适的牛肉面了哪!”  

  莫愁含笑地瞪了他一眼。“你喔,总是理由一大堆,你要知道:腰围大一吋,可能就要少一年的寿命!”  

  “是,我会尽量节制的。”查理莫可奈何地向她行了个举手礼,换来了莫愁的嗔笑和杜平及黎瑾会意的笑声。  

  “呃……对不起,能不能请哪位告诉我,这究竟是怎幺一回事?”裕梅将披在头上的桌巾拉下来,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交谈融洽的两对璧人。  

  “噢,我倒忘了咱们最重要的主角,呃……你是叫……”杜平有些尴尬地望着黎瑾,黎瑾很快的提醒他,“嗯,裕梅,事情是这个样子的,我最近在找个模特儿……一个非常重要的模特儿!”  

  裕梅一听到模特儿三个字,眉毛立刻扬得有半天高,充斥在脑中的都是报章杂志上关于骗财骗色的报导,“我没兴趣,况且我的身材很平板,没有暴露的本钱。”  

  杜平抿着唇地望向查理,查理向前垮了一步,要裕梅站起来,他打量了一会儿之后,吹了声口哨。“三十五——二十五——二十四,正好是黄金比例。腿长很吃香的,小姑娘,穿起泳装更是惊人,难道我说的有错吗?”  

  裕梅大骇地用手环抱住自己。“你……你怎幺知道我……我的……”她低下头看着自己不知何时谁为自己换上的运动服。突然之间哥哥裕松拿着的那套黑色亵衣又在脑海中掠过,她摇摇头试图抖掉那一幅记忆。  

  “裕梅,查理是服装设计师,所以他对女人身材的尺寸才会这幺清楚,刚才是我跟黎瑾帮你换衣服的。”看出她的顾忌,莫愁温柔地向她说明。  

  “裕梅,我连泳装都不会叫你穿的,我要的是由内在散发出来的性感和感性,不是靠少穿衣服所管造出来的。”杜平说完之后,炯炯有神的目光注视着她,“如何?我并不想邀功,可是在今天这种天气又在你那种情况下碰到你,我很诚心诚意地希望你能跟我们合作。”  

  “合作什幺?”裕梅舔舔唇,感到有些紧张。  

  “我的企画案是要由同一位模特儿为化妆品、服饰及家电用品拍广告,因为商品的内容不同,所以这位模特儿她必须像个千面女郎的表现出商品的特色,而你,就是那位千面女郎。”杜平说完,喝着咖啡地等着裕梅将他的话完全消化,“你好好想想,或是跟你的家人商量一下也好,电话在那边。”  

  裕梅在听到他说家人的一剎那,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家人,我还有其它的家人吗?想到裕松咒骂自己时那种狰狞的面目,她感到血液似乎一下子都流离了头部而感到晕眩。  

  没有家,没有钱,现在的她连个可以投靠的人都没有。找工作似乎也不是那幺容易的事,因为她没有一张象样的正式文凭,即使她告诉别人我有外国大学的博士文凭也没有用的。而粗重或靠体力劳动的工作又不是她的体所能负荷的事,唉,怎幺办?  

  她不能去找于家的人帮忙,因为到目前为止她还无法确定于大哥的想法,也不知道哥哥会不会再到他面前去胡扯些什幺子虚乌有的事诽谤她跟妈妈……唉,好烦!  

  可是就算是烦也是要生活下去的啊,好不容易才动了手术治好了心脏病,她绝不能浪费这得来不易的新生命。她举起无名指,看着那颗镶成梅花型状的钻戒。  

  还有他,于大哥,她放不开他。原以为这病弱的躯壳今生将让无法尽情的去看别的个体,因为她的臝弱使自己恐于成为别人的拖累,所以总是克制着自己的感情。直到遇见他为止,在他宽厚的包容和体贴之下,令自己无法再苦守着清苦的刻板生活,奔放的情感就像水库被细缝所渗透般地崩落毁弃、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他。  

  于大哥,虽然现在无法飞到他面前与他相见,但是再也没有任何事物能阻止自己向他飞奔的心了。  

  望向杜平沉思着的表情,裕梅深深吸了口气走到他面前,“我没有家人,所以我自己就可以做决定了。我……我愿意拍广告,但是我有三个条件。”  

  杜平站起来伸了伸懒腰地打着呵欠,“行,你有什幺条件尽管说吧!”  

  “我不希望别人知道太多我的事,我不想别人知道我在哪里,我绝不穿泳装和低领的衣服。”裕梅一口气说完之后,带着挑战眼神盯着杜平,等着他开口讨价还价。但她打定主意绝不让步,尤其是第三项,因为开刀在她胸口留下了丑陋的疤痕,使她不愿别人看见太多的秘密。  

  “我的答案是可以,可以,没问题。”杜平想也不想一口就答应了她,干脆的态度让裕梅傻了脸。  

  “反正季云搬到小公寓去住了之后,她的房间就空着没用,你就住进去吧;至于泳装和低胸礼服,没那个必要;但是,裕梅,为了我们往后的合作愉快,你是不是也该让我们多了解你一点。嗯?”杜平说着咧着嘴笑得像个傻大个儿,“我们保证绝不会说出去的,但是记者问我们,或是厂商客户问起的话,我绝不能说很抱歉,我这个堂堂的经纪人连她的姓都不知道吧?”  

  “我姓裘,万事不求人的求,下面再加上个衣服的衣。裘裕梅,我就叫裘裕梅。”裕梅说完之后,静静地望着客厅内其它的人。  

  “就这样?只有裘裕梅?”查理瞪大眼睛地问道。  

  “嗯,就只有裘裕梅。”裕梅说完仍是维持她的姿态。  

  杜平叹了口气,“好吧,裘裕梅就裘裕梅,起码比个无名氏好啦!裘裕梅小姐,明天一大早开始你就要工作得很辛苦,而且从广告拍好之后,你将再也无法过这种平常人的生活,我希望你能先有心理准备。但在这同时,我当然要告诉你,你会有很丰厚的收入,我保证我会让你嫌很多钱的!”  

  “谢谢你,我会把你的话放在心头的,我可以去休息了吗?”裕梅绽放出一抹轻松的笑容淡淡地说。  

  “嗯,莫愁,麻烦你带裕梅去房间休息。黎瑾,你先找几套衣服跟鞋子,明天我再带她到查理的店去找些适合她的衣服。”杜平说完看着三个女人先后地走上楼去,他若有所思地用手指敲着桌面,发出很有节奏的声响。  

  “杜大爷……”查理指指楼上,询问地看着杜平。  

  “她不想说,而我又是不喜欢勉强别人的人。查理,我有预感,她会成为媒体宠儿的。”杜平淡然地说道。  

  “可是……”查理急得结结巴巴地说不清楚。  

  “她那样子像通缉犯?杀人犯?还是小偷?”看到查理连连地摇摇头,杜平两手一摊,“不然,那还是有什幺好担心的呢?”  

  查理哑口无言地看了他半晌,最后才气馁的叹口气,“杜大爷,杀人犯跟小偷好象也很少在额头上写着“我是杀人犯、小偷”的呢!”  

  “嗯,我没见过,要是你哪天见到了,记得通知我去瞧瞧!”杜平说着边打呵欠地走回他的房间。  

  “管他的,你都不操心了,我哪管那幺多!”查理想想也无趣得紧,怏怏不乐地回他自己的房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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