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有点话长,等若干年后,善善大到足以了解事情的始末时,展煜慎巳让他外婆给带回了日本。
要是早知道一场比赛会改变一切,说什么她也会阻止他参加那场比赛的。直到今日,将满十八岁的善善还深深懊恼着。
谁都没想到,这一场竞争激烈的IQ测验比赛会引来展煜慎的母系亲人,虽然不是一出现就忙着争夺展煜慎的抚养监护权,但经过三年的牵扯后,那一年,善善八岁,展煜慎就让人给带走了。
至今,整整快十年了,靠著书信与电话联络,这两个打小就鲜少分离的青梅竹马被分隔了十年的光阴,就好比牛郎织女般,一年仅能在她生日的那一天见上一面。
唉……怔怔的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左善善陷入莫名的情绪中,脑子空空的,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这封编号五百七十八号的信。
远远的,董语霏就看见她最安诤的朋友正呈现发呆状态,顶了下鼻粱上的超粗黑框眼镜,一个坏坏的笑容浮现在她脸上,就看她蹑手蹑脚的接近,一把夺走摊在桌面上的信……「亲爱的小哥哥,冒号,从你被带去日本后,逗号,巳经有九年零八个月了,句号,你好吗?问号,我很好……」董语霏非常大声的念出信件内容,而且就连标点符号也没放过。
「霏霏,把信还给我。」善善气急败坏。
「左,我拜托你好不好,你的信怎么数十年如一日,每次一开始就是亲爱的小哥哥,接着便是写你们分开的日期,再下来就是写「你好吗?」、「我很好。」的这种废话?」董语霏受不了的大翻白眼。
从专一开始,两个外地人因同住一间寝室而结成好友以来,董语霏一个礼拜就看见一封类似内容的信件,看到她都可以倒背如流了。
「我又没叫你看,把信还给我。」善善伸手要信。
董语霏耸耸肩,二话不说的将信纸揉成一团,一个漂亮的抛物线扬起,接着,纸团便身归垃圾筒了。
「你怎么这样?」善善跺脚。
「左,我这是为你好,这种内容我都快看不下去了,你那个小哥哥怎么受得了?」
董语霏大义凛然的模样可以说是慷慨激昂了。
「你……」善善语塞。
「我什么我?」董语霏凉凉的反问。
善善无语。
她知道,董语霏是不会害她的。
在班上,虽然满脑子鬼灵精怪的董语霏被当成特异独行的孤僻份子,一副粗大的黑框眼镜更像是要将自己与人群隔离,但这种孤立自己似的冷漠从来就对她左善善就无效
自两人结识以来,董语霏就是对她好的。这种事,不用明说,只需心领神会便能明白,加上同寝室的缘故,更让善善知道她对她的照顾。
为什么会对左善善特别?董语霏自己也曾想过这问题。这样的差别待遇有点没道理,不是吗?但她绞尽了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就连董语霏自己也弄不清,更遑论是没心眼的善善了。当然,善善她自然是不知道董语霏最后找出了答案。
这答案……很绝!谁都没想到像董语霏这样思想异于常人的人,竟将答案归类于最传统的宿命论!缘分!
谁让她一眼见到左善善时就觉得她很顺眼呢,这就是缘分吧!董语霏是这样的自嘲
直到现在,专三了,三年同寝室的学生生涯中,在善善的心里,早将董语霏当成自己的亲姊妹,而每当两人意见相左时,虽然机率很少,但若真发生了,大多时候,善善是听从董语霏的话的。
「左,我告诉你,你这样是不行的。」董语霏直接点明,「你到底把你的小哥哥当成什么?」
「什么『什么』?」善善眨了下圆滚滚的大眼睛。
「别跟我装傻,是哥哥还是情人?」粗厚黑框眼镜下的一双利眼瞪了她一下。
「哎呀,你知道的。」两朵红云飘上白皙的粉颊。
一直以来,董语霏是知道善善的心事的。
「是啊,我是知道,要是你当他是兄长,那这样公式的问候信件就没什么问题了。」董语霏耸耸肩,「但你我都知道,你对她的感情压根就不是妹妹对哥哥的那一种,你把他当偶像、当目标、当成下半生要斯守的对象……」
「霏霏。」善善害羞的打断董语霏滔滔不绝的形容。
「害什么羞呢?你想嫁给他是不争的事实嘛,有什么好害羞的。」董语霏不以为然。「好了,你不要偏离主题,我问你,从头到尾他给过你什么承诺?」
在善善张口嗫嚅的同时,董语霏挥挥手,直接打断她的话!差点都忘了,善善早将他们两小无猜的甜蜜往事一一告诉过她了。
「算了,你不用讲了,我知道,你小哥哥在你小时候说要让你当他的新娘。」
善善用力的点点头。
「拜托,我的大小姐,你们小时候再怎么亲近,现在你们也被分开了十年了耶。」
董语霏用力的柏了下额头,不敢相信,善善竟然到现在都还把小时候的戏言当一回事?
「你们分开时是几岁?。」董语霏重新发问,一面接收善善发出的资讯,一而重复的低喃:「……你八岁……他十五……」听完后,董语霏差点当场昏了过去。「拜托,这种年纪所说的话能听吗?」
「小哥哥他说话算话的。」善善反驳。
「是、是、是,他说话算话,但你有没有想过,那是十年前的事耶。」董语霏大翻白眼,她真快看不下去了。「而且,他在日本,你在台湾,虽然说距离是一种美感,但我告诉你,空间上的距离绝对是感情上的一大杀手,一大杀手你懂吗?」为了要强调话中的严重性,董语霏特别在杀手一词上加重了语气,这才又接着说下去,「尤其是像你跟你小哥哥这种空间加时间的分隔,十年,整整十年耶。」
「没有啦,我们去年还见过面,小哥哥每年都会回来帮我过生日的,就算没有,我妈咪他们也会带我去日本找他,让他帮我庆祝。」这次,反驳的声音小了一点。
「是喔,一年见一次面。」董语霏冷哼一声,「你告诉我,这有什么用?」
「我们还有打电话、写信……」善善愈说愈小声。
「打电话?亏你说的出口,从你来台北读五专、必须住宿舍开始,你们通过几次电话?选不是得等学校放长假,你回家以后才能通话。」
「那……那还有写信嘛,我们一个礼拜至少写一封信给对方。」善善试图理直一点、气壮一点,她努力过,真的,只可惜声音小的像是做错了事一样。
「像这种『你好吗?我很好』的信,我看你还是少写几封吧,才不会浪费两国邮差的时间,替你送这种没营养、没内容的信。」
「你怎么这样说?」善善嘟起嘴,感到心受到伤害了。
「忠言逆耳,我说的是事实。」董语霏耸耸肩。她知道自己说的话不好听,但这全是她心底的实话嘛。
见善善咬着唇不愿开口,董语霏自行拿了一本杂志翻阅了起来。
室内就此沉默了一会儿……「霏霏,我该怎么办?」善善还是开口了,声音中明显的带着困惑。
「若要我说.....」董语霏一把合上手中刚翻开的杂志,「那我告诉你,长距离的感情是很不容易维持的,连续剧、小说、漫画上所描述的那些可以忍耐、可以坚持守候的人,根本就是纸上谈兵、是骗人的,只有缺乏实际经验的人才会说出这样的空话。」
一副专业的语气,乍听之下,真会让人以为董语霏是个历尽沧桑、对生活有许多深刻体验的专家学者。
善善仔细的打量着室友,董语霏的话让她无法不感到质疑。
毕竟,戴着难看眼镜的董语霏看起来,顶多就像个早熟一点的黄毛丫头,说出这样危害她多年信念的论点,其中的真实性着实有待考证。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善善提出疑问。
董语霏扬了扬手中的杂志。「书上说的。」
「杂志上说的可靠吗?」善善微愕。基本上,她大半的时间都用在进修日本语言上,很少有机会丢接触除了日文以外的资讯,但她多少也知道那种时尚杂志上的文章没什么可取的。
「再烂的文章也总有它可取之处,重要的是阅读的人能不能从文章中挑出它的道理来。」董语霏将话题带回正题,「左,我劝你,对于这种长距离又长时间分隔的感情不要抱过多的期望才好。」
「为什么?」
「左,你看起来虽然不聪明,但也不像春天的两条虫嘛!这么简单的道理还想不出来?」董语霏因为受不了善善的驽钝而翻了个白眼,「相爱的两个人在没有第三者的情况下,都已经不能保证保有天长地久的爱情了,更何况是你们这种情形呢?」
「我们不一样。」善善小声的坚持着。
「有什么不一样?」
「我们……我们……」善善说不出来。
「说不出来吧?那我替你说好了。」董语霏毫不客气的搅过发言权,「你们不一样的地方就在于你们两人的感情基础比别人薄,从头到尾,双方根本就没有明确的表示彼此的情意,远有,别人家了不起分隔个一年半载、三五寒暑,而你们更了不起,一次就来个十年,还好比牛郎织女星一样,一年只见一次面,这些,就是你们跟别人不一样的地方了。」
「你怎么这样说。」嘴上这样讲,但善善却无法提出反驳。
「左,长时间的爱情很容易就这么不了了之的,你知不知道?尤其你们两个人的情感基础本来就比别人薄弱,你所有的印象观念全是从八岁时延续过来的,那他呢?你有没有想过这些年来他的心思呢?」董语霏语重心长。「左,十年不是十分钟、十个小时或十天那样,随便转个身就能度过的,十年是一个很漫长的距离,很长、很长的距离,长到可以让你们两人之间原本就存在的空间距离加上平方号了。」
「……」善善无法接话。
「你自己想一想,我只是不希望你把自己拘泥于这份不确定的情意,」董语霏耸耸肩,抓了一本书就自行出去了。
对着空白的信纸,善善的心充满了许多不确定的感觉。
不是因为董语霏而起的,至少,不全然是的。早在董语霏的一席话前,她的心中就一直有这种惶惶不安的不确定感了,而董语霏临时的一番话只是加剧了这种感觉而巳。
最近,常感觉心是空的,或者,没那么夸张吧,不过就像是拼图缺了一角,在大半的版面上就是空空荡荡的缺了那么一块……说不出那种感觉,只是,很多事……都不再是那么的确定了。
她对小哥哥……生平第一次,善善对自己的心意开始感到怀疑了。
在六岁之时历经了一次生命丕变后,命运之神像是不愿放过展煜慎似的,在没人能预料的情况下又开了一次恶意的玩笑。
打从懂事以来,展煜慎就是明白父母亲当初结合的经过的。
犹记得年幼时的模样,每当入睡时刻,他的母亲总会用温柔迷人的嗓音说些故事哄他入睡,伴他入睡的床边故事除了一般小朋友所听到的外,大多时刻,母亲会用充满感情的声音诉说一则让人难忘的情爱故事。
故事的内容是有关一个穷困的留日学生与日本贵族千金的相恋经过,穷困的男学生是个孤儿,不像一些有家人做经济后盾的留学生,生命中除了读书就是打工赚取生活费,原本,这样的人跟学校裹有贵族血统的千金小姐是不会有任何交集的,但就像是上天注定的一般,两人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邂逅。
一次、两次、三次……不期而遇的巧合让贵族小姐逐步注意到这位自食其力的留学生,他的文采、他的傲骨、他的斯文有礼、他的壮志凌云,他一切的一切让贵族小姐由欣赏、倾慕到深深的爱恋,贵族小姐完全不可自主的爱上了他,因为爱,贵族小姐她放弃了矜持、放下了身段,由于她的主动示爱,这才进一步的发现男学生隐臧了对她多年的爱恋。
王子与公主相互爱恋,这是多美好的一件事啊!这一切,原本就该是配上一个圆满的结局才适当的,只可惜,种族上的差异加上门户之见,贵族千金的寡母自然是不愿独生爱女下嫁一名贫困的留学生,在寡母的百般阻挠下,逼不得巳的,贵族小姐选择了爱情,当男学生完成学业后,她丢下了母亲、丢下了她本该继承的头衔与财富,就这么义无反顾的跟着挚爱到一个让她完全陌生的国家──台湾。
一长串曲折坎坷的爱情史对展煜慎而言,不只是耳熟能详,他简直都快要能倒背如流了。原因无他,只因当事人无巧不巧就是他亲爱的父母亲大人!
由于没有刻意的隐瞒,还当成床边故事一样的告知,即使当时的展煜慎才六岁之龄,但「私奔」两个字……他就算不是完全了解,也大概知道是他的父母亲为了彼此相爱,因而放弃了他们的亲人。
就因为母亲的毫不隐瞒,一直以来,展煜慎就知道自己的亲人是不多的,尤其是父母亲跟小弟弟发生意外后,他仅剩的亲人就是乾爹、乾妈与善善了。所以当律师上门来说是代表御形家族、也就是展煜慎的外婆前来之时,展煜慎的惊讶是太大了。
一场因为善善而参加的电视擂台赛竟引来不曾见过的血亲,这真是展煜慎始料未及的,他去了日本见过御形家的大家长、也就是他的外婆!人人敬畏的御形明子。
说不上有什么特别的一吹会面,她冷淡的问他要不要回日本,而他没说话的摇摇头,之后,他就回到了台湾、回到了善善的身边。
日子应该恢复平静,但……不是的。
首先,左边隔壁的陈家房子莫名其妙的高价被收购,不让人意外的,收购人自然是御形家族,而右边隔壁!也就是展煜慎原本的家中──来了许多人拍照、录影,看得出目标是那些当成摆饰的生活照。幸好林月瑶不定时的会打扫这间屋子,要不然,真不晓得这些人是要照些什么回去。
对于拍照的事,每个人直觉的就是认为御形婆婆想追忆爱女的婚后情景!对于这点,大家都能接受,也就不多予理会,但除此之外,陈家被收购的房子经过整理后便住进了几个人、几个让御形婆婆所指派来的学者!
不要问为什么展煜慎会知道,因为这些人摇身一变、变成了家庭教师,而接着,这些家庭教师便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由于善善去上课,想来除了看书外也没事可做,所以在可有可无的情况下,展煜慎接受了这几位家庭教师的授课。生活变成另一种模式的平静,偶尔,在林月瑶的提醒下,展煜慎会拨个电话到日本请安,照例,在请安的电话中御形婆婆总会问一次要他回去的话,而他也总是习惯性的给予否定的答案,这样的日子一日拖过一日,渐渐的,御形婆婆不再是口头上随意的询问了,她的意思很明白,她要展煜慎回去缎承御形家的一切
虽然御形婆婆到后来的态度都表示得很强硬,但由于展煜慎的不愿妥协,整整三年,这件事就一直僵持着,直到御形婆婆心脏病发的病危通知,与御形婆婆进加护病房前所下达的命令!不择手段带回展煜慎,即使是用不当手段逼使展煜慎养父母的经济来源完全中断。
就这样,为了左平、为了他的公司,为了不让他辛苦大半辈子的心血全让御形家给毁了,展煜慎终于首肯,他离开林家、离开善善、离开他唯一依恋的地方,将自己置身于这个对他而言,可以说是毫无意义的地方。
日子过的飞快,至今,也快十年了……疲惫的揉了下额角,展煜慎在心中轻叹一口气。
偌大办公桌上的一隅摆着一个古朴原始的原木相框,习惯性的,展煜慎停止观看公文的视线牢牢的盯着相框里的影像。
这张照片是在他遵守他对善善的承诺,以黑马之姿跌破专家眼镜、获得那次IQ比赛压倒性的胜利时所拍摄的,相片里头的背景是无比的热闹欢欣,那是在为他的获胜大肆庆祝的场景,面对境头的主角不是别人,当然是他跟他的善善。
直到现在,展煜慎都还能在心中仔细的描绘出当时的情况,还记得……漫天飞舞的亮彩纸片中,善善童稚单纯的小脸上漾满了因兴奋而堆起的灿烂笑容,她奔向他,以全然的信赖飞扑到他的身上,在他接住她的那一刹那间,快门让人按下,留下了这幅珍贵的照片。
这无疑是一张珍贵的照片,当然,所谓的珍贵不是在它的有形价值上,一张花个百来元就能加洗无数张的照片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但会让人觉得珍贵的,完全是在照片上所展现出来的事物、一种无形的珍宝。
照片上清楚的显示了善善的笑、善善的真、善善的信赖……相对于那张完全不设防的小脸蛋,展煜慎向来只显得淡漠的漂亮面容也温暖了起来,甚至于一抹旁人难得见到的灿烂笑容也毫不吝啬的绽放。
很明显的,由这张照片上可以看出,展煜慎的笑是因善善的开心而起,而善善的开心则是因为外人对展煜慎的肯定及加在他身上的荣耀,眼前这张照片的珍贵,就在于它完全将展煜慎与善善之间那种独立遗世、紧紧相系的神韵留了下来。
如果可以,他多希望自己能选择不要离开她啊!对着照片上漾着甜蜜灿烂笑容的小人儿,展煜慎露出一抹不得已的苦笑。
当时,婆婆的一个令下,御形家族立即挟带了庞大雄厚的财力对左平的贸易公司展开了经济胁迫,每个人都认为他的屈服全是为了保全左平的公司,但除了这个原因外,其实他肯回来还有另一项原因。
没有人知道,那一日他回到自家屋内发现了什么宝贝,在阁楼内,他意外的发现母亲生前所写下的几本日记。
那几本日记伴随着他度过一个安静的午后,而随着他速读般的翻阅,他像是与逝去的母亲融成一体,感受着她如何熬过丧父之痛、跟母亲是如何的相依为命……直到少女芳心的蠢蠢欲动转化成波涛汹涌的爱恋,在满含对母亲的深深亏欠感下,最终还是义无反顾的选择了至死不悔的爱情……看完了几本母亲亲笔手写的日记后,展煜慎更了解父母之间的深刻爱意,也悉知了母亲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遗憾!遗憾着自己无法对母亲致孝。:遗憾为了忠于自己选择爱情、而不得不将家族缆承的责任丢在一边;更遗憾自己的小孩无法叫一声外婆,而母亲无法见到自己的外孙……就是这一连串的遗憾加重了心中那把天秤的彼端重量,为了左平的公司,也为了死去母亲的满心亏欠,十五岁的展煜慎带着替母亲赎罪的心情来到了日本,当他的外婆出院后,开始了他的新生活,也开启了他为御形家族卖命的第一章……
为御形家族效力的情形绝对只能用卖命来形容!
展煜慎原以为母亲的娘家了不起就是有点祖传的家业,最多就是顶个贵族的虚名罢了,他可怎么也没想到,母亲这个贵族千金的身份还真是名副其实的「贵族千金」!
在控制全日本政商关系的三大家旅中,「御形」就是其中之一,这可想而知,其家族名下的产业之繁多,努力之庞大简直是常人无法想像,对展煜慎而言,面对这样的御形家旅实在是超出他当初所想像的。
自丧偶后便一跃成为家族龙头老大的御形明子,也就是现在让政商界敬畏、推崇的御形婆婆!女强人的封号确实不是浪得虚名,早在她请家庭教师来替展煜慎授课时,便早已展开她的栽培计画,以至于当十五岁的展煜慎初回到御形家时,她就迫不及待的将家埃产业一一交到他的手上。
当然,为了稳定民心着想,表而上主事的人还是她御形明子,但实际上,当时的管理工作她早就一项项的交给隐身于幕后的展煜慎处理。,十五岁,才十五岁耶,真不晓得是御形明子特别看中展煜慎、信任展煜慎能力的关系,还是想虐待童工、顺带整垮整个家族,她竟然那么放心又大胆的将处理权全权交到展煜慎手上,一点都不在乎他当时才年仅十五岁。
至今,不论是隐身于幕后当操纵黑手,或是现在这样直接站上抬面当个名正言顺的家族领导人,巳经快十年了,他就像个没有自我、没有思想的人,无情无欲的替整个御形家族卖命了快十年了。
漫长的十年,有点难熬,大量的工作让展煜慎觉得自己像个活死人般,只是一个没有自我思想、只知为御形家埃卖命工作的傀儡,除了工作就什么也没有了。而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每一年当中,也就只有善善生日的时候,凭着能见善善一面的信念他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彷佛一整年的辛劳就只为了与善善这一日的相聚。
替自己感到有点可悲,就算是替母亲赎罪,这十年……他为御形家所做的也够了吧?
再次叹了一口气,展煜慎的视线落在面前堆积如山的公文上。
真的很想丢下一切,不带一丝牵绊的离开,问题是……他能吗?
虽然他跟婆婆两和人由于个性使然,相处起来就是那个样子,说亲不亲、始终维持平淡的关系,但他注意到了,婆婆刚做检查的健康报告上载明的情况并不是很好,在她身体状况每下愈况的时候,他实在无法丢下她而一走了之,毕竟,那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了。但……善善呢?他实在不想再跟她持续这种被分隔两地的关系了恼人的两难问题是如此的让人为难,但目前的他却无力改变什么。展煜慎在心中叹息。
夜深了,但展煜慎却不忙着离开,撑着疲累的身躯,他将自己埋首于工作中。
他不否认他是在逃避,将自己置身于工作中,让自己逃避去面对两难的抉择;他也知道事情总要有解决的一天……但,那绝对不是在他身心又疲又累的情况下,此刻,就让这些烦人的问题先丢到一边去吧。
展煜慎收敛心神,继续专注于眼前的公文,宁静的暗夜里,陪伴他孤单寂寞身影的,只有一盏盏明亮的灯光……足踏直拌轮鞋,邵齐飞也似的火速赶往蓝球场。
他快迟到了,约了几个朋友打球,结果他这个发起人到现在还在这里,再不快点,那几个球友恐怕会先杀了他,然后把他这个迟到大王登报作废掉。
在全速前进当中,邵齐心中也忍不住抱怨着!
其实,会迟到实在也不能全怪他嘛,谁让他这么忙呢?
学生会长一职是全校投票选出来的,推不掉。,班代一职则是班上同学不愿放过压榨他的机会,他没有开口说不的权力;至于摄影杜,那是自己的兴趣,即使被推选为社长让他觉得有点麻烦,但因兴趣所在却不能不参与。,而吉他杜是学长在毕业前极其慎重的交到他手上的,在他找出适合的接班人之前,他还得继续无条件的担任代理社长一职……除了这些职务所带来的公事之外,更有一堆大大小小落在他头上的差事呢!
仔细想想,有时候邵齐还真替自己抱不平,但他又能如何呢?
「人生以服务为目的!」、「助人为快乐之本!」这两句蠢话真不晓得是哪个人发明的,害他每次想拒绝找上门来的差事时,对方总会用这两句话堵他,害他像个廉价劳工似的,面临四处被压榨的处境。
由于一面赶时间、一面想事情,一心二用的结果是,当邵齐发现前方有人时巳为时已晚,在来不及煞车的情况下……什么束西?火车头速度般冲过来的形体让善善愣了一下,当她察觉不对时!
完了!善善害怕的闭上眼睛。
惨叫声在剧烈撞击后重重的扬起,善善不想这么没志气的,但真的……好痛喔!
对方一身的铜皮蜡骨撞的她头冒金星他就算了,人高马大的硕大身躯还要命的叠在她身上,这时候,善善的痛苦绝对不是一个痛字就可以形容的了。
「你没事吧?」邵齐反射性的问。
「你再不起来,我会死掉。」善善痛苦的呻吟着。现在的她,多少能体会那个卖烧肉棕被压死时的痛苦了。
邵齐吓了一大跳。有这么严重?
「求求你,不要发呆了。」善善觉得自己离死期不远了,真的。
邵齐直到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压在人家身上,连忙七手八脚的爬了起来。
「是你?」看清善善的模样后,邵齐吓了一大跳。
他知道她,左善善,同班的女同学,他巳经注意她好久了。
善善没理会他,因为她正努力于爬起来的动作上。要命,全身都痛……「有没有怎么样?」邵齐连忙扶她起来。
忍着痛,善善拍拍身上的尘土,对邵齐摇摇头。
「真的没事?」邵齐有点不相信;看她痛得脸都快要变形了。
「没关系的,你赶时间,你先走吧。」善善善解人意表示,只是她实在是太痛了,讲话的声音无可避免的带着点哽咽的音调。
「你怎么知道我赶时间?」
「要是不赶时间,你就不会这样横冲直撞了。」善善一面解释,一面伸手擦去因剧痛而冒出来的眼泪。
邵齐说不上此刻心中的感觉,很奇怪,真的。
「你为什么不骂我?」印象中,女孩子遇到这种事都是先开骂再说。
「你又不是故意的。」
这样理所当然的语气让邵齐一时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半天,向来辩才无碍的邵齐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难道……你是故意的?」善善奇怪的看着他。
「当然不是。」邵齐立即否认。
「那就对啦。」善善一副「我早就说了」的表情。「好了,我真的没事,你赶时间就快走吧。」
邵齐迟疑了一下,见善善露出一个「没事」的笑容才离开。
滑了两步以后,邵齐没来由的停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就是感觉到,这时候他绝不能就这么离开。
果不其然,他才一回头就看见善善跨出一步后就趺坐在地上。
「怎么了?」邵齐又滑了回来。
「没事,大概扭伤了吧。」善善努力扯开一个笑容。
「扭伤你还说没事?」邵齐奇怪的叫了一声。,突然发现,这个叫左善善的女人,他是真的无法了解她的想法。
「我……」
不等善善说些什么,邵齐一把便轻而易举的拦腰抱起她。
「你做什么?」善善吓了一跳。
「带你去看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