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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不可欺也 第二章

  「这麽个烧法不晓得会不会烧坏脑袋?」星羽一边替他抹汗,一边呢喃。「要是烧坏了可怎麽办?」她面露忧心。

  「你嘀嘀咕咕的说些什麽?」查六一面喝酒上面吃著店里的酒菜。

  「师父,咱们要不要把他送回去?」星羽扯开他的腰巾,拉开他的外袍与单衣。「师父,你帮帮我。」她一个人没法顺利的脱下衣裳。

  查六突然转头,让她吓了一跳。「哟--你一个大姑娘家,脱人家衣服做什麽?」他吃惊地站起身。

  「他衣服都湿了,总得替他换套乾净的。」星羽勉强拉起他,让他半坐著。「师父,快来帮忙。」

  「你啊」查六摇摇头。「让人知道了,还嫁不嫁人?」他训她一顿。

  「这跟嫁人有什麽关系?」她将衣服拉下他的肩膀。「您不是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

  查六猛翻白眼。「教你那麽多句,就记得这一句,师父没教你男女授受不亲吗?」他拉开星羽,粗鲁地扯下展昱观的外衣。

  「师父没说过这句。」星羽辩驳道。「不就是打赤膊嘛!有什麽了不起的?师父热的时候不也没穿上衣?」

  她站在一旁盯著展昱观赤裸的胸膛,发现他挺结实的,不像师父挺个肚子。

  查六将衣服丢在地上。「我是你师父,他是谁?能比吗?」他回头瞪她一眼,「还不拿乾净的衣裳来.!」

  「他满身是汗,我得先帮他擦擦,大夫说了,得先帮他冷身子,他再烧下去的话,就要冒烟了。」星羽拿了一条湿巾坐在床沿,让他躺下後,开始帮他擦胸膛。

  冷水一沾上他的热烫的皮肤,让他震了一下,展昱观蹙起眉宇,意识恢复了些,可脑袋仍是昏昏沉沉的。

  查六原要说什麽,可张了嘴却没吐出半句,只得走回桌边喝酒。他吃口花生,想了一下才道:「小星儿?」

  「嗯?」星羽头也没回,正专心地擦拭著展昱观的手臂。

  查六咳了一声,一会儿才道:「小星儿,是师父不好。」

  他的话让她吃惊地抬头。「啊?」

  「咳……」查六又咳一声,像是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师父教你练功、教你识字,可就忘了教你些……」

  「什麽?」星羽一脸疑惑。

  「教你……男女避嫌之事。当然啦!现在是非常时期,他生著病是不?所以,师父就假装没看见,可以後你得跟男人保持些距离,知道吗?这样坦诚相见,太不像话了,若让人瞧见,那话可就说得难听罗!」查六正经八百的训示道。

  星羽愣了一下。「我是为了救他--」

  「师父知道,可别人不知道,是不?引起误会可就麻烦了。」查六又道。

  「会有什麽麻烦?」星羽不解地问。

  「当然是责骂你一个未出嫁的姑娘与男人不乾不净,这话要是传出去,你还做不做人?」他加重语气说。

  星羽实事求是的道:「这儿就您跟我,谁会传出去?」

  「你--」查六不悦的瞪她。「你是存心要气死我是不是?」

  「您说什麽啊!徒儿哪儿气您了?」星羽仍是茫然不解。「而且,您不是向来我行我素,不管别人说什麽的吗?」从小到大,师父一向随心所欲,连对庄主也毫无礼数可言,怎麽这会儿他竟教起她礼数来了?

  「这不同,那可是关系到你的名节。」查六喝口酒。「男女之事,能避就避,你还小,有些事你不明白,这男女靠得太近总不好,容易乱人心智……」

  「怎麽个乱法?」星羽一脸好奇,师父从没跟她提过这事。

  「这……靠得近,就会肌肤相触;肌肤相触,就容易产生情欲;这情欲嘛……」查六忽然住嘴,似乎发现自己讲太多了,望著徒儿一脸好奇的模样,他假装咳了一声,骂道:「好了,这不重要,问这麽多做什麽?!」

  星羽莫名其妙的挨了骂,一脸不平。「是您自个儿开的头,怎麽骂起人来了?」

  查六局促不安地咳了几声。「好了、好了,别说这些了,反正你记住师父的话就是了,男女要避嫌,不能这样衣不蔽体的,成什麽体统?!」

  「都说为了救人嘛!」星羽皱眉。「再说,又没人瞧见。」

  查六瞪她。「师父不是人吗?」

  闻言,她立刻转为笑脸。「师父是自己人,没关系!」

  「荒唐!」他拍一  下桌子。「就知道你没把话放在心上,跟我说一遍--男女要避嫌!」

  「师父,又不是小孩上学堂,什麽跟我说一遍。」星羽忍不住捂住小嘴偷偷窃笑。

  查上八又拍桌子。「你说不说?」

  星羽生气地用力擦拭展昱观的胸口,一口气擦到肚子後再往回擦。「男女要避嫌。」她心不甘、情不愿地说。

  展昱观呻吟一声。要命!他可不是木板,她是想刨下他一层皮吗?

  星羽一脸惊喜的嚷嚷。「师父,他有反应了耶!」她高兴地继续用力擦。

  「他是痛苦。」查六瞪她一眼。「你是在擦他身子,还是在洗抹布啊?」

  星羽吐了一下舌头,发现自己似乎真的太过用力了,连忙放轻力道。

  「刚才师父说的话你有没有记在心上?」查六不放心地追问。

  「什麽话?」星羽漫不经心地问。

  查六又是一拍桌。「就知道你没人心,都说了,男女要避嫌!」他朗声重复一遍。

  星羽被他吓了一跳,忍不住抱怨道:「您别这麽大声嘛!徒儿记清楚了。」

  「最好是记清楚,不是师父要吓你,这男女若惹了腥躁,让人说闲话,可会被扒光衣服绑在树上游街示众的。」他故意将事情说得很严重。

  星羽睁大眼。「扒光衣服绑在树上?」她从没听过这种惩罚,倒是新鲜。

  她惊讶的表情让查六感到很满意。「没错。」他喝口酒。

  「可绑在树上怎麽游街?那不就得把树干锯下来吗?」她啧啧称奇。「没想到这麽费事!」

  闻言,查六一口酒喷吐出来,不住咳嗽。「你……」

  「师父,你做什麽啊?脏死了。」星羽瞪他一眼。

  「你要气死我是不是?」他气急败坏的怒骂。

  「什麽?」她不懂又哪儿惹师父不高兴了。

  查六瞪著她无辜的表情,最後长叹一声。「算了……算了……」再说下去,这酒都要让他给糟蹋光了。

  星羽也没追问,因为她正忙著将展昱观翻身,她一边擦、一边说道:「师父,如果他明天没好转,咱们是不是要送他回诸葛府?万一他在咱们身边有个三长两短,那可是会让官爷抓进大牢的。」

  查六想了一下点点头。「也只好这样了。就说这是个麻烦事,绑了人来有什麽用?要死不活的,说不准还会连累咱们。」

  「徒儿看您倒是满享受的。」星羽瞥了一眼桌上的酒菜。「那可是他的钱,咱们别给人家花光了。」

  他咧嘴一笑,拿出腰际的钱袋甩了甩。「大户人家就是大户人家,什麽没有,银两最多。」他笑著将花生往上丢,以口接住。

  星羽专心地擦拭著他的背,希望能帮他降些温度。趁著师父没注意,她好奇地以手指戳了戳他的背,没什麽变化嘛!不是说肌肤相亲会乱人心智吗?

  星羽偷瞄师父一眼,乘机又戳了几下,除了触感硬一点之外,好像没什麽变化,她一路戳至他的腰,还是没什麽不同啊?

  展昱观顶著浑沌的脑袋,试著弄清她该死地到底在干嘛?她方才差点扒了他一层皮,现在竟开始戳他,她到底想做什麽?

  「小星儿?!」

  「啊?」星羽吓了一跳,以为师父瞧见她的动作。她心虚地瞄了师父一眼,发现他根本没看她,才安下一颗心。

  「拿条布把他的眼睛蒙上。」查六夹了菜往嘴里送。「要是让他瞧见咱们,那可不好。」

  星羽点头。「那倒是。」她抽出藏在怀里的蒙面黑布,顺手将展昱观的眼睛给蒙上,顺便在他耳畔低语著,「诸葛公子你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的,只要拿到东西,我们就会放你回去。」

  「你嘀咕什麽?他又听不见。」查六摇摇头。

  「只是图个心安嘛,让他了解咱们没恶意。」她从小到大没做过坏事,现在头一回犯,难免会害怕,万一让人知道他们劫了诸葛少爷,後果不堪设想。

  没恶意?展昱观恼怒地想著,若不是他现在使不上力,铁定拆要了他们师徒二人!想到复仇,让他心情愉快了些,他知道自己终究会没事,依照之前发作的情形,他相信自己应该会在……三天後……醒来……

  然後,他会给他们师徒一阵毒打!想到这儿……高烧再次让他思绪不清,他最後一个念头是--复仇。

  ☆     ☆     ☆

  接下来的两天,他一直睡得不安稳,体内的烧热让他时睡时醒,但他能感觉症状一直在减轻,体内的火也开始往下降。

  他能感觉他们师徒一直在他身边,甚至听到他们研讨如何捎信给诸葛府。他睁开眼,但眼前仍是一片黑暗,他并未直觉地扯去眼罩,而是先倾听屋里的动静。

  他能感觉到床边有一个人规律的呼吸声,但却感觉不到另外一人的,他抬手将蒙眼布往上拉至额际,刺眼的光线让他花了些时间适应。他转向坐在一旁的女子,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她师父唤她小星儿。

  她看起来年轻而稚气,年龄不超过十八,耳上绑了双髻,髻上系著粉色的发带,其馀的发丝散在肩後,身上著翠绿色的短儒和长裤。

  他坐起身子,正想下床时,她却忽然转了一下脖子,呢喃一声,「好酸……」

  展昱观知道她即将醒来,他若要置她於死地并不是难事,但基於好奇,他想先知道她掳人的目的,而就在她睁眼的电光否火间,他将黑布拉回眼部。

  星羽抬手揉了一下脖子,睡眼惺忪地睁开眼,当她的视线停在他身上时,双眼忽然睁大,而後从椅子上跳起来。

  她大叫一声,「不行扯开--」她急忙拍开他的手。「你怎麽不吭一声就醒了?」她不高兴地说,差点没把她吓死,若是让他瞧见了她的脸,那可不妙。

  「为什麽蒙著我?」展昱观故意问。

  「自然是不能让你瞧见我罗!」她解下系著床幔的绵绳。「把手放到背後去,我得绑著你。」万一他趁她不注意时扯下眼罩,那就大事不妙了。

  展昱观耸了一下肩膀,连挣扎都懒得挣扎。

  星羽弯下腰,快速地在他手腕上绑了好几个死结,当她挺起身时,忽然觉得不对劲。「你怎麽这麽听话?」

  「我现在没力气挣扎。」他理所当然的回答。

  她微微一笑。「那倒是,你都病了三天,自然身弱气虚。你想吃什麽?我替你叫去。」她豪爽地说,反正花的是他的钱。

  「我想先喝水。」他向後靠在床板上。

  「没问题。」她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喂他喝下。

  「还要。」他也不客气的说。

  她索性拿著茶壶踅回床沿,让他喝个够。「你姓什麽?」星羽将茶水倒入杯里,闲聊式地问。虽然师父说他就是诸葛府的少爷,可她还是不放心,毕竟三年前见的面,谁记得清?一切还是小心为上。

  「展。」

  星羽陡地愣住了。「什麽?」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你不是诸葛家的少爷?」她冲口而出,完了!他们真的掳错人了……

  「我是,不过,不姓诸葛。」

  他的回答让她有一时间的错愕,甚至有些摸不著头绪。

  「水。」他提醒她。

  「哦!」她回过神,急忙将杯子递到到他的唇边。「这是为什麽?」她追问,有钱人家的生活比她想像中的更复杂。

  他喝完水後才回答。「很简单,因为我生父姓展,继父才是诸葛。」

  星羽挑起眉,一脸好奇,急忙又倒了杯水给他。「这麽说,你有两个爹罗!有两个爹是什麽感觉?大户人家都这样吗?」她在诸葛府观察了三年,看来还是观察得不够。

  这是什麽问题?他第一次有哑口无言的感觉。

  「快告诉我啊!」她催促,将杯子塞到他嘴边。

  他喝口水。「没什麽感觉。」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答案。

  她不满意,拿开水杯,他一口水喝到一半,杯子就被拿走,让他「水」从口出,他力挽狂澜的结果还是不能幸免於难,只见茶水从他的下唇溢出,像个吐奶的婴孩。

  见状,星羽不禁哈哈大笑。「哎哟--」她笑到肚子痛。

  展昱观的手臂浮出青筋,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没当场劈了她。

  星羽以袖口擦拭他嘴边的水,仍是笑得很开心。「你怎麽连水都喝不好?大户人家的少爷都这样吗?」

  他强忍住火气说:「你把杯子拿……」

  她完全没听到他的话,只是愈笑愈大声,他正考虑要一掌劈死她时,有人开门走了进来。

  「小星儿,你在笑什麽?我在外面走廊就听到你的笑声。」查六咬著鸡腿进门。

  「师父,他刚刚喝水吐出来。」星羽边笑边说。

  查六立刻转向床上的人影。「他醒了?」他快步走到床沿。「什麽时候醒的?」

  「刚刚,他差点瞧见我,所以,我就把他的手绑起来。」星羽解释道。

  「是吗?」查六呵呵直笑。「看来是个软脚虾。你问他藏匿的地方了吗?」他转向星羽。

  「还没问到那儿,他正在跟我说他有两个爹……」

  「谁管他有几个爹!」查六敲了一下徒儿的头。「正事不做,却同人抬起杠来了。」

  星羽不平地道:「人家好奇嘛!我一个爹也没有,他却有两个,我当然要问清楚。」她一脸不悦,她自小没爹没娘,当然想知道有爹娘的人的感受。

  一提到这事,查六咳了几声。「好了、好了,不提这个。」只要一说到身世,星羽就会问个没完没了,他根本不想聊这个话题。

  「小子--」查六拍了一下展昱观的肩膀。「你放心,只要你乖乖的回答我们几个问题,我们爷儿俩不会伤害你,立刻就放你回去。」

  「你想知道什麽?」展昱观配合地问。

  查六满意的微笑道:「你倒是挺合作的,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们府上可有一尊翡翠玉像?」

  展昱观扬起眉。

  「我这儿有图样。」星羽将杯子及茶壶放回桌上,而後从袖口拿出一张纸摊开,纸上画了一个姑娘侧坐在马上,她边看边形容给他听。「这玉像大概有一个手掌的高度,是个姑娘坐在马上的模样,师父说栩栩如生,色泽青中带白。」星羽在一旁说明。

  「你可要想清楚了,这关系到你的性命。」查六威吓地说。

  星羽一听,连忙将师父拉到一旁。「师父,咱们不是说了不伤人吗?」她小声地问。她还有亲生爹娘要寻,可不想让官差捉去吃免钱的白食。

  「笨!」查六没好气的瞪了星羽一眼。「不吓他他怎麽会说?」

  星羽这才恍然大悟,随即露出笑脸。「诸葛公子,你可要想仔细……」她走至床边。「我师父可是杀人不眨眼的。」

  展昱观故意问:「是吗?怎样个杀人不眨眼法?」

  「我师父杀人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麽容易--」她吹嘘著,瞧见师父高兴地吃著鸡腿点头。「他若是发起狠来,随便挥个两刀,你就身首异处,这还是让你快活的死法,若是不快活,他会剥你的皮、抽你的筋,把你绑在火上烤,那才真的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星羽忍住笑说。

  展昱观微扯嘴角。「听起来倒是挺吓人的。」

  「你知道就好。」她在床畔坐下,一脸期待地问:「怎麽样?知道东西在哪儿吗?」

  「知道。」他爽快地回答。

  「真的?」星羽无法克制自己兴奋的心情。「在哪儿?」只要找到庄主要的东西,她就能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展昱观慢条斯理地回答。「万一我说了,你们却杀人灭口,那我岂不是冤死。」

  查六露齿而笑。「想不到你还挺聪明的。」

  「师父,你别吓唬他。」星羽生气地说。「诸葛少爷,你不用担心,我们不会害你,只要你说了,我们就会立刻放你回去。」

  展昱观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道:「我饿了。」

  星羽马上说道:「师父,你去点些吃的。」

  查六走过来赏了徒弟一脑勺。「这会儿倒变成你在使唤人了?要去你去,我可不伺候他。」

  「可是我要听他说东西在哪儿啊!」星羽不依的鼓著两腮。

  查六仰头喝酒,假装没听到她说的话。

  星羽又气又急,可又拿师父没辙,只得与展昱观打商量。「这样吧!你先告诉我,等会儿我帮你叫桌好吃的。」

  展昱观没应声,心里盘算著是否要现在制伏他们师徒,可转念一想,算了,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反正他有的是机会下手。

  星羽见他没回话,已耐不住地跳起来。「算了,我先帮你点吃的,到时你可得老实回答我。」她不等他回答,就如旋风般地冲出客房。

  查六跑到门边查看,见星羽下楼後,立刻走到床边坐下,他低声问:「小子,你府上真有这玉像?」他一脸怀疑。

  展昱观微笑。「怎麽,你不信我?」

  「我又不认识你,还说『信』这个字?」他嗤之以鼻。

  「你放心,吃饱了我自然会说。」他仍是微笑。哼哼!等他吃饱了,有他们师徒俩苦头吃。

  「我不管东西到底在不在你府上,我只要你一句话。」

  「什麽话?」展昱观有了点兴趣。

  「我不想让小星儿失望,所以,不管有没有,你都得说有,知道吗?」他威胁道。

  展昱观没应声,看来他倒是挺疼他徒儿的!

  「你跟小星儿先来个缓兵之计就行了,先吊吊她的胃口,能拖就拖,我保你没事,不然……」查六咬块鸡肉。「我拆了你这小子。」他以手指在他头上敲了一记。

  展昱观愠怒道:「你敢再敲我一下,我就杀了你。」

  「哟--」查六哈哈大笑。「想不到你这小子还会说大话。」

  「还有,再叫我一声小子,我就跟她说没见过玉像。」展昱观冷声道。

  「嘿!你这小子还真会顺著竿往上爬……」查六听见廊道上的跑步声而止住话语,随即低声道:「记清楚了,别跟小星儿说实话。」

  「呼……喘死我了……」星羽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房里。

  查六训道:「老是这样莽莽撞撞的,急什麽!」

  「人家当然急啦!」星羽在床沿上坐下,喘了口气道:「诸葛少爷--」

  「我姓展。」他纠正她的话。

  「真是麻烦!」星羽皱眉。「这样不会搞混吗?诸葛少爷却姓展,那不成了诸葛府里的展少爷?念起来都拗口。」

  「你管人家的家务事做什麽?」查六对天翻白眼,仰头又喝口酒,却发现葫芦里只剩半口酒。

  星羽气嘟嘟地转向师父。「您到底让不让人问话?」

  查六耸耸肩。「你问、你问,不管你行了吧?嘟著一张嘴,想吊几斤猪肉啊!」他将空葫芦吊回腰际。

  星羽没理他,迳自对展昱观道:「我已经帮你叫了一桌好菜,你现在能告诉我东西藏在哪儿了吧?」

  「可以!」

  「咳--」查六清清喉咙,才叫他先来个拖延之术,怎麽他这会儿就忘了?

  「师父--」星羽又转向他。「您别在这儿咳啊咳的,我听不清他在说什麽啦!」她一脸不」。

  「我喉咙有痰不行吗?」查六哼地一声。

  「好了,别管我师父,你说吧!」星羽一脸期盼的看著展昱观。

  「你可要想清楚再说,小子,想『久一点』没关系。」查六意有所指。

  「小子?咳--」这回换展昱观清清喉咙。「那翡翠玉像就--」

  「咳--」查六大咳一声打断他的话。

  「师父--」星羽难掩怒容。「您别搅和行不行?」她拉高嗓门。

  查六瞪她。「我一口痰噎著,不吐出来行吗?」

  「那您去旁边吐呗!您这样咳来咳去的,我什麽也听不明白。」她起身推他,示意他到旁边去。

  「我就要在这儿。」查六不走。「小子--」他顿了一下,气著改口道:「算你狠,展公子--」最後三个字他还故意拉长声调。

  星羽一脸疑惑。「师父,你说什麽?什麽算你狠?」

  展昱观微笑著,这是他遇到他们後第一次觉得心情愉快。

  「没什麽。」查六蒙混一句。

  星羽没心再细究,只是心急地坐在床边追问:「翡翠玉像在哪儿?」

  「最後一次见到它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他故意停顿一下。「我也说不准它现在被放在哪儿了。」

  他的话让星羽一下坠入深渊。「可你刚刚说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她无法掩饰怒气。

  「这展公子说得也没错,他三年不在府里,怎麽会知道玉像被放到哪儿去了,是不?」查六难得替展昱观说话。

  星羽气得直起身子。「可他刚刚明明说--」

  「我现在虽然不知道,可我能带你去找啊!」展昱观截断她的话。

  星羽愣了一下,随即眉开眼笑。「你要带我去找?」

  「怎麽找?」查六嗤之以鼻。「不会是耍诡计想要我们放了你吧!」

  「我是要你们放了我,不过,不是诡计。」他微微一笑。

  查六冷哼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麽如意算盘,放了你?你不会是想叫官府来捉我们吧!」

  「师父,我看他挺诚心的--」

  「笨哪!」查六骂道:「这样的话你也信,怎麽让人卖了你都不知道!」真是会被她气死。

  星羽正想说话,忽然门外传来店小二的声音。「客倌,您要的饭菜我给您送来了。」

  查六伸手捂住星羽的嘴。「先别应声,这小子不能让人瞧见。」若是让店小二瞧见展昱观被蒙了眼、绑了手,那事情可不好办了。

  星羽点头表示明白。「那怎麽办?」她小声问:「要不把床幔给放下?」

  「客倌?」小二在门外又喊了一声。

  「就来了。」星羽应了一句。

  查六跃上床铺,放下两边的床帐,以手抵著他的脖子,小声道:「你若出声嚷嚷,我就对你不客气。」他警告道。

  展昱观只是扯了一下嘴角,并未应声,他听见星羽走出去开门。

  「这麽快就好了?」她随口闲扯著。

  「总不能让客倌饿著。」小二微笑著答话,手里端著红烧鲤鱼与麻婆豆腐,他身後还跟著一个人,端著一大碗粥与酱菜。

  「还少了烤鸭跟醉鸡,一会儿就来。」小二将菜全摆在桌上。「对了,您大哥好些了吗?」他闲聊似的问。

  「哦!好多了,他在歇息。」星羽微笑著道。

  「那就好。」小二笑著说。「小的先告退了。」他与另一人行个礼後便走了出去。

  星羽急忙掩上门,背靠著门大声吐口气,做坏人真是不容易,还得睁眼说瞎话。

  查六拉开床帐。「走了?」他跳下床铺。

  「走了。」星羽颔首。

  「我何时变成你大哥了?」展昱观开口问。

  星羽讪笑一声。「当然是我胡诌的。」

  「嗯--真是香。」查六捧起鲤鱼,面露满意之色。「这饭馆做的东西可真是色香味俱全。」他拿起筷子,二话不说便大快朵颐起来。

  「师父,你别把东西都吃光,留一些给展公子。」星羽扶起展昱观走向饭桌。

  「松开我的手。」展昱观说道。

  「那可不行!」查六第一个反对。「你若是闹起来,可会给我们添麻烦。」他吃口香滑带劲的麻婆豆腐,随即赞赏地点头。

  展昱观忍住翻白眼的动作,如果他真想闹,他们师徒俩早就没命了。

  「没关系,我能喂你。」星羽语调轻快的说。「不过,你可不能再吐出来,衣裳都让你弄湿了。」她拍拍他胸口上的水渍。

  一提到这事,他的火气就不禁上扬。「那是你拿走杯--」

  「好了,坐下吧!」她打断他的话,让他在椅子上坐好。

  「小星儿,怎麽没酒?」查六瞄了一眼饭桌。

  「你这几天喝太多了,不能再喝了。」星羽边说边盛碗粥。

  「胡扯。」查六瞪她。「去叫瓶酒上来。」有好菜没好酒相伴,感觉就好像少了什麽。

  「不去。」星羽语气坚决。「人家可是为您好,喝太多酒会伤身。」她将粥吹凉,以汤匙送到展昱观的嘴边。

  「你--」

  「您再怎麽说我也不去。」星羽对师父皱眉。「都说了喝太多酒对身子--」

  「好好好,不去就不去,别念了行不行?唠唠叨叨的。」查六摇摇头,重新坐了下来。

  「我是为您好,师娘临走前交代我得看著您。」星羽舀了一匙豆腐到展昱观的嘴里。「您一天最多只能喝一瓶。」

  「知道了、知道了。」查六挥手示意她别再念了。

  星羽将注意力移回展昱观的身上。「好吃吗?展公子。」

  他耸耸肩。「还好。」

  「你还真挑嘴。」查六掐断鱼头。「有的吃就偷笑了。」

  星羽对师父皱眉。「展少爷,我师父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我们不会伤害你或故意饿你的,我们不是什麽坏人--」

  「你们挟持我还不算坏?」展昱观扬起眉提醒。

  「我们也不想这麽做,可又想不出什麽好办法。」她舀了酱菜放到碗里。「本来我们是想挟持你爹的,可他病了,我们担心他这麽一吓,老命都吓没了;後来又想掳你三娘,可她才生娃娃没多久,我们担心掳了她,婴孩没人照顾;而你弟弟年纪也还小,怕是一问三不知--」

  「所以,你们就把脑筋动到我身上?」没想到她对府里的事知之甚详,想必费了一番功夫调查。

  星羽嘿嘿乾笑两声。「本来还想到你大伯一家,可他们身边都有护卫,不好办事,这时呢!我脑筋一闪,就想到你了,本来还不确定能不能等到你,没想到这麽顺利。」她得意洋洋地笑著。「就是你突然从马上摔下来,吓了我一跳。」

  展昱观并未应声,没想到她对府上的事这麽了解。

  「小星儿,你没事跟他说这些做什麽!」查六瞪她一眼。

  「当然是让他知道咱们没恶意。」星羽理所当然地说。只要他能理解,说不定就会帮她的忙。「展公子,如果我们真的坏,就直接掳你爹了是不?所以,你要相信我们真的没恶意,就只是想拿回东西而已。」

  「拿回?」她的用词让他挑起眉。

  「对啊--」

  「小星儿。」查六打断她的话。「不用跟他解释这些,他不说就算了,咱们另外再想办法就是了。」

  「能有什麽办法?」她的语气是怀疑的,师父在这事情上根本没出过半点点子。

  「慢慢想就是罗!」查六仍是一派敷衍的口吻回答。

  星羽皱皱鼻子,她就知道师父只会说这些搪塞人的话。「我已经是所有人里最没进展的了,再慢慢想,那要想到哪一年、哪一月?」

  「天无绝人之路。」他含糊地道。

  「那也得先自助才能天助啊!」她不理会师父,再次将注意力移回展昱观身上。「等你恢复体力了,你可要带我去找。」

  「我说到做到。」展昱观毫不犹疑地说。本以为犯案的只有他们师徒二人,如今听来,应该是不只,这让他更想一探究竟。

  难不成他们慕後有著庞大的组织?他思忖著。可看来又不像,哪有组织会要他们这对师徒啊!做事不严谨也就算了,竟然还当著人质的面讨论起私事来。

  这一堆待解的疑问他非得弄清楚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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