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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王多情 第七章

  什……什么?  
  
  阿锁张口结舌地瞪着悦谅公主,怀疑自己的听觉是不是突然坏了?  
  
  “你可以把平王让给我吗?”悦谅毫无羞窘之色的重复了一遍。  
  
  “让?公主你在说什么呀?”她皱了一下眉头,忍不住掏了掏耳朵。怎么听了两回,还是听到一模一样的话?  
  
  “你不愿让给我吗?”悦谅不悦的沈下脸。  
  
  悦谅毕竟是娇生惯养、被捧在手心长大的公主,心高气傲,生平头一次求人竟然得不到对方该有的响应,忍不住心头冒出一股火气。  
  
  “平主子是个人啊,这要怎么让呀?而且,他是主我是仆,哪有仆人拥有主子的道理?”感受到公主的怒气,阿锁为难地抓了抓头,但是她无可奈何。  
  
  “峻德平他分明满心满眼全都在你身上。我求你将他让给我,好吗?求你退出,别和我争。”悦谅以为阿锁在推托,心一急,激动地用力握住她的手,握得她发疼。  
  
  “我、我……公主你先放手……”阿锁慌张地想缩回被握疼的手,一拉一扯之间,结果是背部伤口先疼得让她忍不住迸出两颗泪来。  
  
  悦谅察觉自己的失控,于是放开她的手,焦躁地站起来在亭子里来回踱着,一面思索着接下来该如何开口。  
  
  阿锁偷吁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缩进栏角边,黑亮的大眼溢满不解地随着悦谅公主的身影移动。  
  
  她不明白公主今天是怎么回事,为何忽然变得好容易激动,净是阴阳怪气的举止,还对她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我爹是朔善城主,他膝下除了我一个女儿之外,没有其它子嗣,将来整个朔善城都要传袭予我。所以娶我的人,就等于拥有整座朔善城。”悦谅止住踱步,眼神晶亮地回头,直视阿锁。  
  
  “公主天生富贵命,能娶到公主的人是三生有幸。”阿锁满脸赞同地点点头。不过,她对公主的话还是迟钝得摸不着边际。  
  
  公主对她提这些做什么?这跟她又无关!  
  
  “平王这一次遇难,毁了峻德城主夺得天下君皇之位的希望,依照你们峻德城主的个性,只要他一日还在位,平王就一日无法脱离峻德城的追杀阴影。而我朔善城不但能给予平王庇护,还能给予他往日曾经拥有的权势,甚至比“峻德四王”更高的地位。你希望你的主子一辈子躲在峻德城的阴影下,还是希望他能成为一方霸主?他有非凡的才能,若是由他领导朔善城,定能在北方创出惊人局面,到时,不管是中都的圣罗皇城,还是西方的峻德城,对我们来说又有何惧?”悦谅说到最后,站到了阿锁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阿锁,眼中充满熊烈的气势与野心,咄咄逼视着她。  
  
  听到这儿,阿锁的心头也雪亮了。  
  
  她总算听懂了公主说这些话的用意。  
  
  悦谅公主拉下身段、放下自尊,明明白白地表示她倾心于平主子;只要平主子愿意娶她,等于得到了未来朔善城的城主之位。  
  
  而阿锁,除了只会服侍平主子之外,对于平主子的前途,什么忙都帮不上。  
  
  但眼前这位渴求平主子眷顾的公主却可以……“我想……平主子应该会喜欢你的吧!”阿锁叹了口气,垂下眼涩涩地说道。  
  
  美丽与权势集于一身的热情公主,哪个男人能抵挡得住?  
  
  平主子……也不例外吧?  
  
  “这么说,你愿意退让了?”悦谅神色一喜,重新坐到她身边的栏椅上。  
  
  “公主,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事?我只是他的一个小跟班,不起眼,也不出色,没有家世,更没有丽人姿质。公主说这些话,太折煞小人我了。”阿锁啼笑皆非,眼神坦然地直视公主。  
  
  “是吗?”悦谅意味深长地凝视着阿锁,确定她这番话有多少真诚。  
  
  没多久,悦谅释怀的笑了。  
  
  从阿锁的反应看来,也许真的是她多虑了。  
  
  阿锁这个孩子对感情根本还没开窍!也许她已有懵懂的知觉,但绝对还不足以明了峻德平的真正心意。  
  
  她是不是该庆幸峻德平从小就将阿锁当成男孩来养呢?  
  
  当了十年男孩的阿锁,似乎连神经都变得迟钝了,即使换回女儿身,她在情感上依旧稚拙得很。  
  
  峻德平和阿锁彼此之间对情意认知上的误差,或许就是她的天赐契机。  
  
  “不打扰你了,好好休息吧!改明儿个,我找些同伴来陪陪你,刚刚看你一人在这儿赏花,似乎挺无聊的。”心底大石一放下,她的态度也变得和蔼。  
  
  阿锁眨眨眼,隐约察觉到悦谅公主似乎已对她卸下了莫名的敌意,这让她放松的吁出了一口气。  
  
  见到悦谅公主起身准备离去,阿锁赶快开口拦下她。“公主,请等一等。”  
  
  “还有什么事?”悦谅停下脚步。  
  
  “呃……请问……你知道平主子去哪儿了?我好几天没见着他了。”  
  
  “平王没告诉你?”悦谅讶然的转头瞥了她一眼。  
  
  阿锁嘟着粉唇摇头。  
  
  悦谅没有回答她,唇边浮起一抹难解的笑意,似乎心情更好了。她迳自转身离去。  
  
  “什么呀?怎么笑得那么诡异?”阿锁双手拢了拢胸前的披巾,嘟嘟嚷嚷的低语。  
  
  她不喜欢悦谅公主临去前的笑容。  
  
  那笑容像是在昭示她与峻德平位于同等的地位,平起平坐,共同分享了什么秘密似的。  
  
  而自己在她眼中,是个无知、无足轻重、也不必被知会的外人……胸口冒出酸酸的泡泡,一颗颗的往眼睛冲去。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很不喜欢!  

  ※※※  

  与悦谅公主谈过话后,连着好几天阿锁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原本开始略见丰润的双颊,又消瘦了下去。  
  
  这状况可急坏了朔善城主,深怕峻德平回来时误会他们怠慢了这个小贵客,拚命的差人将补品往阿锁的房间送。  
  
  送到最后,别说是阿锁吃到脸色发白、闻“补”色变,就连她身边服侍的婢女,一闻到补品味都快要吐了。  
  
  可是,不管城主再怎么费心,阿锁身上莫名其妙瘦掉的那几两肉,长不回来就是长不回来,城主差点为此急白了头发。  
  
  阿锁心里明白她精神不济的原因,除了悦谅公主之外,另一部分就是因为目前这种安定到了极点的生活。  
  
  从小就学习如何服侍峻德平、并且极习惯打理自己的阿锁,现在来到朔善城,根本不习惯让人服侍的日子。  
  
  看着别人替自己打理着她以前每日为峻德平做惯的活儿,总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怪异感。  
  
  她很想一切自己来,但是碍于背伤带来的不便,只好像个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让人伺候得好好的,举凡吃饭、喝水、穿衣、梳发,几乎所有的日当生活,全有人帮她打点得好好的。就连沐浴洁身这种私密事,为了避免伤口沾水,也必须依赖他人的帮忙。  
  
  这种日子虽然舒适,但是暮气沉沉的,令人丧志。  
  
  她开始怀念以前随着峻德平东奔西跑的日子,虽然辛苦,但是充满了乐趣与活力。  
  
  经由城主的告知,她才知道这一次是因为朔善城与邻近城国的百姓爆发冲突,峻德平临时受托,所以才匆促出城。  
  
  要是以往,她应该会伴着平主子一道前去吧!  
  
  想着、想着,心底失落的那块破洞更大了,整个人也变得更没精神。  
  
  “阿锁姑娘,我问你一件事儿,你可不要恼哦!”一个与她比较谈得来的婢女,一边为她梳发,一边犹豫地开口。  
  
  “小姊姊,你说。”阿锁半闭着眼,有些困了。  
  
  “阿锁姑娘的心里,是不是放着一个人呀?”婢女歪了歪头,视线与铜镜中阿锁的双眼相接。  
  
  “心里放着一个人?”阿锁喃道。  
  
  她是常常想着平主子,这样算不算在心里放着?阿锁思索着。  
  
  “你最近老是恍恍惚惚的,动不动就神游发愣。我猜呀,你是不是因为见不着你的平主子,所以犯起相思来了?”婢女对她挤挤眼,暧昧地低声格格笑。  
  
  “犯相思?”阿锁没有笑,对这个字眼倒是稀奇得紧,认认真真地思考起来。  
  
  “是呀!犯相思的话,会不停的想着一个人,想得心里发酸、想得茶饭不思、想得整个梦里都是那个人。这就是犯相思啦!”见阿锁的脸上露出迷悯,婢女主动解释得更清楚。  
  
  阿锁偏头想着她的话……不停想着一个人?那就是平主子啦!  
  
  心里发酸?唔……有这反应!  
  
  茶饭不思?嗯嗯……好像真是这样耶!  
  
  梦里都是那个人?  
  
  阿锁一顿,胸口像是被人狠狠打入一锤子。  
  
  她的梦里……“没有,梦里没有他。我的梦里一直没有他。”她愣愣地低喃道。  
  
  她的梦里,一直只有她一个人。  
  
  她一个人,在寂静的黑暗中不停地跑着、哭着。  
  
  因为……梦里的平主子将她孤零零的丢下了……所以,她的梦里……没有他……“唉呀阿锁姑娘,你怎么哭了?别哭、别哭啊!”婢女被阿锁突然落下的泪水吓傻了,四处嚷嚷着拚命找帕巾,急得不住团团转。  
  
  “死了……要是让人知道我惹哭了小贵客,我十条命也不够赔罪。”婢女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慌张地翻找帕巾给她拭泪。  
  
  阿锁猛然回神,飞快地抬起手,随意抹掉颊上的泪痕。  
  
  “小姊姊,没事、没事,我大概是太累了,你别急呀!”阿锁吸了吸鼻子,一面过意不去的拚命安抚婢女。  
  
  “你真的没事吗?”婢女不安地问道。  
  
  “真的没事。小姊姊,你也累了,你先去休息吧!我会自己熄蜡烛上床睡觉的。”阿锁双手摆在胸前对她摇了摇,真诚的笑了一笑。  
  
  “是吗?”婢女不放心地看看她,一直到见阿锁用力的点头保证时,她才稍稍吁了一口气。“那就好,那阿锁姑娘请早早休息。”  
  
  “谢谢你,小姊姊。”  
  
  婢女退下之后,阿锁原先挂在脸上的笑容也垮了下来。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好假。  
  
  换上了女装,难道连性子都会受到影响?连行动都要受到限制?  
  
  既然如此,那她宁可不穿女装,寻回往日的生活。  
  
  她看了看床榻,对于那一次又一次重复令她伤心、不安到极点的梦境,实在是有点畏怯。  
  
  但是,千斤重的眼皮残酷又诚实的告诉她,她的身体正在叫嚣着要休息了。  
  
  无奈的吹熄烛火,解开披巾放在床边的椅背上,接着摸黑上床乖乖睡觉。  
  
  希望……今晚能……梦见他……不过……今晚真要是梦见了他……是不是就算是──  犯了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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