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云苑里,荣艳气呼呼的。
她已经四度被靖浇的人拒在门外了,在想见他却又见不到他的情况下,她的刁蛮性子自然发作。
“格格,贝勒爷还是不肯……”伺候她的琴儿出声,她跟着荣艳住进清云苑,多少也知道格格受到的待遇。
“哼!”荣艳气到不想说话。
“格格别急,总有机会的。”琴儿劝道。
“我怎么能不急?眼看他和丑格格的感情一天比一天好,我还不急!难道要我被赶出恭亲王府再来急吗?”她没好气的迁怒在琴儿身上。“格格,要培养一份感情没有这么快的,何况之前贝勒爷对丑格格印象这么差!咱们只要在暗处煽风点火,难保贝勒爷不会改变心意。”
“煽风点火?怎么煽?他现在可是不愿意见本格格。”
”奴婢的意思是不需要格格出马,格格只要说服贝勒爷的其他两名侍妾,让她们去扮黑脸,格格只要坐收渔翁之利就行啦!”
“你是说……”先让她们去赶走那丑女,等事情成功之后,她再出来扮白脸,一来,赶走她的人不是她,她也不需要背负什么罪名;二来又可以改变靖浇对她的看法……
这样想来,和那两个平民合作,倒也不是不可行!
“好,就这样办。你有什么好办法?”
“就是这样……”琴儿凑近格格的耳边献计。果然是好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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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和煦的阳光透过绿叶的细缝斜照进来,屋外的鸟声啁啾,唤醒了沉睡中的人儿。
“福晋,贝勒爷要上朝了。”宝儿在门外轻唤道,怕她没醒,又敲了敲门。
“我马上来。”她急忙坐起,还未来得及掀开软被,一阵酸液涌上来,令她忍不住干呕。
最近总是这样,这迟来的孕吐教她才调养好的身体又变得虚弱,但幸福的滋味是满载的,这亦是甜蜜的负荷。
抚着下腹,唇畔的笑容难掩,她和靖浇共有的孩子……
“福晋,你怎么了?又吐了!”宝儿迟迟不见她出现,遂推门进来。”嗯!我不碍事的。对了,靖浇他走了吗?”
送他出门,然后再回到房里等他下朝,已成了习惯。
“正等着你呢!来,我扶你出去。”
“宝儿,我晨吐的事别让他知道。”因为怕他担心,她总是交待着宝儿。
“知道了。真是不懂你,人家别的孕妇都会故意在丈夫面前吐个几次,表示她怀孕辛苦,就你不一样,舍不得让贝勒爷担心。”宝儿睨了福晋一眼,唠叨的毛病又犯了。
“宝儿……”
“好好好,不说不说,可以了吧!”
笑闹之间,两人已经来到靖浇的面前。
“在说什么,这么高兴!”
靖浇一身官服,已经准备好出门了。
“没什么。”
“才怪!贝勒爷,宝儿告诉你啊!福晋她……”宝儿欲言又止,急煞了她,忙地阻止她说下去,“宝儿!”
“贝……唔……”她的嘴被映晨的手捂住。“好了,你们别闹了,说说看你们有什么事瞒着我?”妻子惊惶的态度尽收眼底,他的心也跟着好奇,宝儿究竟要告诉他什么事?
“就是……”
“宝儿,不许你说。”
“是贝勒爷要我说的。”宝儿无视她的警告,直言道:“就是福晋熬了几天夜,替贝勒爷做了一双鞋。” 。 “喏!就是这个。”宝儿拿出一双蓝色布靴,映晨两眼圆瞠,不信鞋子被宝儿偷拿。
“你做的?”
伸手接过宝儿手中的鞋,他的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尽管英姿飒飒的他不乏女人替他做衣缝鞋,可出自她手,他的激动难以言喻。
“嗯!做的不好,你可别嫌弃。”映晨敛下眼,面薄的她总是鼓不起勇气将鞋送给他,没想到因着宝儿的搅和,轻易地将鞋送了出去。一定是宝儿知道她怯懦,才会主动帮她,只是不知道他喜不喜欢……
“这鞋很别致。只是……以后别做了。”他面色忽而一凛。
她僵住,难堪袭上心头。“我只是不希望你太辛苦。何况这些事,府里有仆人会做。”
不善于向人解释什么,但对她——不同。
原来他是担心她太辛苦!
听闻他的解释后,她松了口气,这忽而荡到谷底、忽而飞上天际的遽变心情,真是教人难以形容啊!
“宝儿,替我脱掉这鞋,我要穿上这新鞋上朝。”他望进她的眼底,深深地。他,并没有美好、动听的费词,也没有其他亲呢的举动,但她就是这样深深地爱上他、恋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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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送走靖浇,她们主仆俩转身回净云苑,却在途中被两名身穿锦服、面貌清艳的姑娘拦了下来。
“福晋。”
“你们是……”
“福晋,我是白秀媚、她是我的妹妹如媚,我们都是贝勒爷的侍寝。”白秀媚一介绍完,映晨的身子明显一震,瞬间苍白的脸蛋教白氏姐妹看得十分满意。
“福晋别担心,咱们姐妹俩不是来同福晋说长道短的。”白如媚说道。
“那你们来干什么?”宝儿最讨厌这种夺人丈夫的女人了,虽然福晋是后来的,可福晋是名媒正娶,在理字上,她们站得住脚。
“宝儿,不得无礼。”震惊过后,她已恢复心情,她们的问题如同荣艳格格的,不是她不想提、不去想就能消失无踪的。
她必须面对它、承受它。
“进屋里谈吧!”
“是,福晋。”两姐妹交换了眼神,默契不言而喻。
“宝儿,去沏茶来。”她支开宝儿,免得她知道太多,在靖浇面前说漏了嘴。
“福晋……”
“快去!”
“是。”顷刻——
“你们坐会儿,宝儿马上送茶过来。”
虽说不明白她们找上自己的原因,可她猜想与靖浇脱不了关系。她们都是他的女人,不是吗?差别只在于,她们都曾受过靖浇的疼宠,她呢!却从现在才试着认识他。
“福晋不必这么客套,咱们姐妹来,不过是想和福晋做个伴。咱们知道贝勒爷上朝后,福晋都是一个人独守空闺……”白如媚释出诚意。
闻言,映晨不禁自惭,原来她们是因此而来,而不是她所想的那般,她为自己方才的戒备感到歉疚。
“谢谢你们,待在净云苑里是沉闷了些。”来意说明白了,她懈下防备。
“如果福晋不嫌弃,日后贝勒爷上朝去之后,咱们就来找你。”
“好呀!”映晨想也没想地接受她们的好意,想到自己在恭亲王府里终于交到朋友了,心情不禁愉悦起来。
“福晋,听说你的易容术高超,咱们可以看你表演吗?”白秀媚要求道。急着展现诚意的映晨自然答应,她走到铜镜前,旋身问道:“你们谁要先来试试?”
“姐姐,你去。”
“好,就我吧!”白秀媚走上前,映晨按着她坐下,之后研究了她的脸型,还有肌肤的弹性等等,便拿来些许的绛萝草开始替她做面皮。
“福晋,这是什么?怎地糊成一团?”白秀媚问道。
“你别说话,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映晨认真地替她易容,完全忘了房中还有人,连宝儿送茶进来也不知道。
半响,一张男性脸庞便出现了。
“哇!我居然变成男的了。”白秀媚兴奋地大叫,白如媚也一脸讶然,“这……这怎么可能?”被她们崇拜的目光看着,映晨难掩羞涩,瞧她们讶毕的模样,一股自得袭上心头。
“福晋,这可以维持多久啊?”白秀媚好奇地问。
“除非有特殊药水,否则你要多久就有多久厂
“哇,那我要换上男装出府去酒坊、赌坊、还有乐坊……”白秀媚高兴地说完,然后紧握着映晨的手,“福晋,你知道吗?那些地方总是不给女人进去,现在我是男人了,我就进去瞧瞧里面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呃……”映晨还来不及开口,白如媚抢白道:“那福晋,我也要变男的。”
“可是……”
“福晋,拜托你,我也好想去看看那些地方。”白如媚渴盼的模样令映晨不舍,她学易容术可不是用来做坏事的,呃……这应该不是坏事吧?
“福晋……”
“好吧!你先坐下,我替你看看。”沉吟了片刻,她还是答应了白如媚。“福晋,绛萝草所剩不多,你……”宝儿看不下去了,插口道。
“不碍事,反正在这里也用不着。”她觉得无妨。
“福晋,真是谢谢你了,咱们出去见识见识,回来再同你分享。”闻言,映晨灿笑,她们是真的喜欢自己了,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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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当空高挂,月牙灿亮的银光落在她一头如黑瀑般的秀发上,沐浴在月光之下的纤细身影,活像逃入凡间的仙子一般,纯洁、出尘……
数日前,靖浇因一起皇上交待的案子,出府调查,白天、夜里,一有空间,她总是这样伫立着,视线移向远方……
也多亏了这些天来,秀媚、如媚常来陪她,她们弄来的男装常常弄得她啼笑皆非,有时她们扮成瘦弱的马夫、有时也会扮成小伙计,甚或强盗头子……让她的日子不再如从前般无趣、寂寞。
只是白天的日子易过,到了晚上,独自守在寝房的她,益发想念靖浇。
今日,已是第五天了、她有五天不曾见到他了,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查案是不是顺利……
屋外的天空突然飘来一朵乌云,遮去了罩在她发丝上的光辉,她下意识抬起头,原来,乌云遮去了月娘,今晚,可能就要变天——他在哪里?出府前带的衣裳可否御寒?
担忧的心情突如其来,她痴傻地想,也许,她可以去找他。
找他……
想见他的欲望就这么地窜涌而上,她阖上窗回到房里,换了个便装,再将替他新裁的风衣取出,便推门而出。
做生平的第一件傻事——出府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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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要变天了!步出房门的映晨感觉到凉意,出府寻他的念头更加坚定了,她快步走过寂静的后花园。
才行至回廊,天空飘起细雨。要回去拿纸伞吗?她打住脚步,心在犹豫着,却在此时听见闷哼声。
初时,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当那声音愈来愈大时,她下意识地屏息聆听。
“要怪就怪你太聪明了,可别怪我,我也是奉命。”一道男声低沉地说道,接着是一连串的闷哼和不明的声响。
她颦起秀眉,难道又有人闯入府里了吗?
不加思索,她沿着声响寻去。霍地,远处只传来“咚!”的一声,她飞快冲向前探去,发觉那儿有一口井,还来不及探个明白,她的肩上一痛,黑暗袭上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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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浇带着白云等一行侍卫连夜赶回恭亲王府。
他已经搜集到相关证据,待向皇上禀告后,这次的任务便宣告结束。这件事情也拖了好长的一段日子,若不是那人太狡猾了,他也不会频频在成功之前失风。
所幸这些日子以来的辛苦终于在他找到了那个人之后有了代价,在他的威胁利诱之下,那人同意出面作证,举发他这些年来的恶行恶状。五天了,离家已有五天,尽管以往出府的日子更长的也有,可却不曾像这一次,感受到时间的漫长。
也许是昔日不曾有过牵挂吧!他想。
垂下眼,一双绣工细致的鞋纳入眼底,他的目光转为柔和,是了,是她让他了解牵挂。
他没有想到她带给自己的影响力,是如此这般的强烈;那是涓滴、细水长流般的情感,与浓狂却又短暂的枳爱不同,但不可否认地,他喜欢这种点滴而来的感情。
他明白,自个儿的心,已被她蚀透。
而今,被侵蚀的心是这样的想念她……
收回飘离的思绪,他的目光改锁着王府的方向,心————再狂跳着,催促着他快点回府。此刻,天边飘下了细雨,乌云早已遮蔽了明月,也遮去了众人的视线。
“下雨了,走快点!”他命令道。
众人会意,拉着手中的缰绳,策马往恭亲王府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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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想到,回府后第一个迎接他的,不是思念的人儿,而是不想见却又不能视而不见的荣艳。通报他回府的探子早已先到恭亲王府片刻了,他的福晋没来迎接他,这让他有些恼怒。
“你在这里做什么?”
“靖浇?!你回来了!太好了、太好了。”荣艳的神情不同以往,她是如此激动,惹来他的瞪视。
“靖浇,琴儿不见了!我找遍府里内外就是不见她人,府里没有一个人肯理我、肯帮我,你帮帮我好吗?”她紧攀住他的臂膀,激动道。“怎么回事?”他平静地问。
“晚膳的时候我就没见到琴儿了,你也知道她很尽责,不可能忘了替我送晚膳,可现在都快天亮了,我还是没见到她。”
“你说她会不会是出事了?”她担忧地再问。
“派人找过了?”
“没……有。是映晨格格她……自从你出门后,她就暗自下令要奴才们不必听我使唤……我找了一夜,就是没人肯帮我。”
这是第一次,靖浇看到荣艳露出委屈的模样,也是第一次,他因为矛盾而对自己的判断能力感到质疑。
映晨会是这种人吗?在他面前是一套、背后又是一套……往日种种的记忆重新浮现,在此际他有了另一种体悟。
“靖浇,你不相信我吗?不管你相不相信,先替我找到琴儿再说,好吗?”她打断了靖浇的沉思,不让他有机会多想其他。
他扬手,命白云带几个人去搜寻,旋即走进府里。
“靖浇,谢谢你、谢谢你……”荣艳迭声,跟在他身后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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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琴儿被“捞起”的时候,荣艳矢声痛哭。
“琴儿、琴儿……你怎么会死?告诉我,格格替你报仇去。”
恭亲王府出了人命,此事让王府上下“提早”天亮。
“侧福晋,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白云见贝勒爷皱眉,猜想他对此事非常不悦,他们得尽快理清案情。
“琴儿,到底是谁把你推到井里的?是谁这么狠心……”荣艳恍若未闻,拼命地摇着琴儿的尸身。
突地,琴儿的手里掉出了一样东西。
靖浇见状,脸色丕变。那是玉镯,他送给映晨的玉镯,上面还刻着吉祥如意,绝对不会错的。
“咦!这是……”荣艳收住泪,也看到了玉镯。
“拿来。”他一把夺过它。
“靖浇?!”
“贝勒爷……”
这也许是破案的关键,在场的人皆讶然他怪异的举动。
就在此际,一名奴仆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贝勒爷,这是在井边草堆里寻到的披风。”
“披风!”荣艳抢过,惊叫道:“这是男人的披风!”
“啊!我想起来了,之前琴儿……不……不可能是她……”她的欲言又止引起了靖浇等人的注意。披风上有个“立”字,他回想府里所有人的姓名,一丝印象皆无。
“你知道什么,快说!”荣艳被他的冷声吓得一缩,带着畏惧的声调将她知道的事情缓缓道出——
两天前的一个夜里,琴儿匆匆地跑进清云苑。
“格格、格格,我看见福晋的屋子里有男人出现……不是贝勒爷!”
“怎么可能?你不要胡说。”
“格格,是真的。那个人一身奴仆打扮,个子小小瘦瘦的,我已经看到他进出福晋房里好几次了。”
“是真的吗?”
“格格,奴蜱绝对不敢骗你,原来外面传说福晋贞节有问题,是真的!”
“不可能,我不相信。那日她是这样斩钉截铁地告诉我,她肚子里的孩子是靖浇的。” ’
“福晋当然说孩于是贝勒爷的。能和贝勒爷在一起享尽荣华富贵,福晋会说谎也是可以想像的。不然琴儿看到的这个男人是谁?怎地会在夜深时分还赖在福晋的房里不走!”
“这……”
“格格,琴儿一定会想办法找出证据,揭穿她的真面目的。”她将那日和琴儿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全盘托出,“……靖浇,你想会不会是因为他们在幽会时发现了琴儿,怕她将事情传出去,所以杀……杀人灭口?”
他无语,手中紧捏着的是那件刻着别的男子姓名的披风,一股难掩的心痛和嫉妒充斥,教他无从判定孰是真、孰是假。
“对,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他们在后花园附近幽会,被琴儿看见,才会痛下杀手,将琴儿推到井里去,挣扎中的琴儿拔下了她的玉镯,她一定还没发觉玉镯遗失了,对了,还有他们也忘了披风……”荣艳如身临其境地说道,见靖浇一脸平静,实在猜不出此刻他的心情。
“侧福晋,你太武断了,单凭着片面之词就说福晋是凶手,未免太草率了。”白云分析着,正所谓事不关己则已、关己则乱,他看出贝勒爷情感里的飘摇难定。
“那……那件披风又是怎么说?能用这么上好的一块缎子,可不是寻常人能办到的,那只玉镯,奴仆们也买不起……”她欲言又止,却让缉凶的范围瞬间缩小。
那的确不是寻常人买得起的披风,还有这只玉镯……
“可是……”白云想替福晋说些什么,却被靖浇打断,“不必再替她说话,这玉镯是我亲手送她的。”她当真背着他偷人?
没想到当他愿意敞开胸怀去接受她和孩子的时候,她居然这样回报他!这样毫无廉耻的举动激得他无法思考,她背叛了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他,玩弄他于鼓掌之间,当他是傻子吗?念及此,他眯起眼,一脸阴沉危险,手中因捏着玉镯和披风而青筋暴露,霍地,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来人,去把那贱人给我带来,我要亲自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