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爸爸想给他取什么名字?”束发侧披的刘清姝仍难掩疲倦的黑眼圈,嘴角抿着再度为人母的喜悦。
白父正在逗弄婴儿柔嫩的脸颊,儿媳妇这么一问才停下手。“叫什么名字……嗯……”他看了白云开一眼、“就叫云方吧!对,白云方。”
“白云方……”刘清姝点头。“很好听。”
“娃娃!”红雁的叫声在门口响起,白奇哲夫妇一前一后加入这房间中的热闹阵容。
“给红雁抱,给红雁抱抱。”
白奇哲无奈地看着妻子和自己的父亲闹成一团展开婴儿争夺大战!有人说人愈老愈年轻,如今他总算相信这句话。
他走到床边。“大嫂,你还好吧?”
刘清姝微笑地点头。“很好。你大哥呢?”
白奇哲似笑非笑地撇撇嘴。“昨天我和爸怕他太紧张而失控,给他灌了点酒,现在睡得正熟。”白奇哲发誓,他及白父真的就只给他那一壶葫芦酒。只是时间一分一秒愈磨愈久,白奇威自己又跑到厨房捧起酒罐子罢了。
白父抱着小云方逗弄了好一会儿,在老婆的嗔视下,白父才乖乖地将宝贝孙“转让”到她手中。钟绮也逗了老半天,这才转第三手。
红雁惊惧有加地看着手中的小小人儿。他跟她以前抱过的小孩都不一样,皮肤红红皱皱的,打呵欠时黑眼儿全腿成一线,头顶疏散细布软软的头发。红雁伸手想去触摸,却被眼明手快的白奇哲挡住。
“嘎?”红雁不了解他突如其来的举止,其他人倒是松了口气。
“红雁乖,把娃娃抱给大嫂。”刘清姝轻柔地命令着。
一个才出生的小孩不能给人碰触头顶的,传说这样的小孩终其一生都会被别人骑在头上。
“哎哟,怎么这么多人,在这儿做什么?”端着粥食进来的银婶,可没料到房间中突然人山人海。“这样大夫人要怎么休息嘛,大夫人您可不行起来,弄坏了身子我可担待不起啊!”银婶不愧是白家管“将”,三两下就把人打发得一干二净。白父牵着小云开,领头乖乖地从房间退出。
“红雁还想看小娃娃。”红雁说着,一面依依不舍地回头。
“嘘,银婶说得对,大嫂的确得好好休息。”白奇哲搂住红雁的腰。“红雁乖,等晚上再去看她。红雁陪奇哲出去好了。”
“陪奇哲去哪里?”
“我要骑马去工作,红雁要陪我。”是该好好巡视牧场一番了,前阵子他有点贪恋新婚的喜悦,再加上又发生了一大堆事,他也怠于巡视好一阵子了。何况白奇威一定会想陪在甫生产完的太座身边,为人弟者自然该多担点工作。“噢!”红雁勾住他的手臂。“红雁陪奇哲。”
※※
车氻嚏A当白奇哲带红雁返回“伦哈卡贝”的主屋时,她已疲累得两眼惺松,索性往后瘫下去,在白奇哲的怀中昏昏欲睡。
“哈啰。”低沉轻快的嗓音从后面响起时,白奇哲尚未调转马头,手中的猎枪已立即机警先行举起,出声招呼的那嗓音,是他完全陌生的。
“嘿,别这样别这样。”对方赶紧举高空空如也的双手。“你们中国人有句话不是……怎么说来着?
“客人就来”?对对,“客人就来”嘛!我没记错的话,你是白奇哲,白家二少爷吧?”
客人就来?这是哪一国话?白奇哲好一会儿才弄懂他的意思。
“没错,在下正是,你刚刚说的应该是“来者是客”。”白奇哲开口纠正。他现在也想起对方是谁了。
“吵……”经过这么一骚动,还有人睡得着才奇咧!揉开不甚清亮的睡眼,红雁也认出这位不速之客的身分。
“尼……”她努力回想那个名字的发音、念法。“尼克!”
“对的!”金发蓝眼的大帅哥笑开了一张大嘴。“正是老尼克,亲爱的小火鸟儿。”
白奇哲下马,看都不看他一眼。亲爱的小火鸟儿?他不正眼看那个老外,是在克制自己不要一拳挥向那张俊脸。他将红雁抱下鞍,脚才点地,红雁就马上蹦蹦跳跳地跑到金发男子面前,引起白奇哲嘴角一阵抽搐。
“红雁,过来。”平淡的口吻却含着浓浓的醋意。他不愿任何一个陌生男人靠他的小妻子太近,即便是他有恩于她也一样不对,不管有没有恩,反正没有任何男人可以靠近他的妻子,更甭提叫她什么“小火鸟儿”!
尼克并非瞧不出白奇哲的“夫怨”,只是他血液中喜好捉弄的因子比别人多了那么一点点,再加上他真的对仅有一面之缘的红雁颇有好感,所以恶作剧的因子瞬间跃上眉宇,他执起红雁的小手,在洁皙的手背上烙下一吻。
一道阴森森的影子蓦地切入两人之间。“你究竟是谁?来这里做什么?”白奇哲生平第一次想骂脏话!若非知道这种亲手礼是外国男士对女士打招呼时最尊贵的一种方式,他手中的枪早就发火了。
尼克也不笨,他也知道什么叫察言观色。“白先生,别生气,中国人不是说“客人就来”——不是不是,“来者是客”?”
“你的手敢再碰她一下,我保证你马上会被“伦哈卡贝”列为拒绝往来户。”
“OK!和气发——不不,“和气生财”嘛,你说对不对?”他知道中国人是好客而相当保守的民族,关外还好,关内可“闭锁”得可以跟回教妇女相比。
尼克眼观这对金童玉女,心里却不住打量估计着。他知道中国人是很欢迎金发白肤的高加索人与他们交友、通商,但是却极少论及婚嫁。而且中国人的婚姻一向由父母作主,讲究门当户对,更遑论什么“异国姻缘”了。白奇哲和红雁如此亲热,看来白家倒是相当开通。
“我是和我哥哥一同前来拜访的。”尼克知道再不赶快解释,就会变成白奇哲小试枪法的标靶。
“你哥哥?”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尼可拉斯.沙耶,大家都叫我尼克。”
沙耶?!奇哲不知为何对这个名字竟有股熟悉感,但他确实不认识——“啊!”灵光猛然由他脑中乍现。
“白先生也许不认识我,可是应该听过我哥哥的名字:克里夫.沙耶。”
白奇哲瞪着他看了很久很久,四年多前的回忆虽有些褪色,却相当鲜活,他这才恍然大悟。
“——你们是来找“她”的吗?”
房间中的气氛十分凝重。
平常嗓门最大的粗犷汉子,现在却在一旁扭个不停。白奇哲带回这对外国兄弟说要见刘清姝一面,白奇威起初还觉得莫名其妙,但等他自报姓名后,白奇威却当场就征住了——继而默许地扶着妻子到小书房,让那个克里夫与妻子见面。
“威。”刘清姝对丈夫嫣然一笑。“你可不可以先到外面等我,让我们两人单独说几句话?”
白奇威迟疑不决。
“威。”刘清姝柔情似水地催促他。“别担心,我已在天地之前宣誓,此生只爱你一人。你真的不相信我吗?”她示意丈夫凑耳过来,含羞地低语。
“当然。”白奇威被妻子的提醒乐得头晕晕地,整个人飘飘然地步出房外。
克里夫.沙耶静静地注视这一幕,又回首注视着端坐在椅子上的少妇。
“你变了。”
“快五年了,”刘清姝自嘲地笑笑。“怎能不变?人都变老了。”
“老?”不,你更美更柔了。克里夫有些嫉妒那名叫白奇威的男子能拥有她。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刘清姝保持一贯优雅的口气。说她再度见到克里夫不激动是假话,但那些事毕竟已是陈年旧事,他也只是属于过去的褪色影子。
“有人告诉我你的下落。”他片刻后方又开口。“这几年来我都在探听你的消息。”岂料为时已晚,如今她已嫁为人妇。说不恨不悔不惋惜,都是骗人的。
两人都沉默了。如果当初他们之间没有发生一连串的阴错阳差,如今又会是什么局面?
克里夫忽然豁出去似的一笑。“没什么好说了是不是?我看得出你丈夫非常爱你。”
白奇哲对四年前的事知道的并不多,只知刘清姝在嫁给白奇威前有一段轰轰烈烈的情史……
“如果——如果清妹还喜欢那个俄国佬该怎么办?”白奇威紧紧抓着弟弟询问。白家专出痴情种,难怪白奇威会这么紧张兮兮的。
“别担心!”
像自己不也是。他将视线挪向坐在他身边、无聊地玩着发辫的红雁。他要红雁在他视线范围内才会放心,免得那个连中国成语都讲不好的尼克乘虚而入。
“奇哲,红雁累,想睡觉。”红雁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
白奇哲准备带妻子回房休息时,小书房的门却抢先一步打开,出现的是一脸失落的克里夫及送客的女主人。
白奇威急急忙忙上前将她扶住。看那个蓄落腮胡的彪形大汉为一个纤瘦娇小的女人手忙脚乱,多令人发噱。不过落在有情人眼中却只显惆怅。克里夫注视着这对夫妻的一举一动好一会儿,才注意到一旁的白奇哲及红雁。
“奇哲。”她拉拉身边人儿的衣袖。“红雁想睡觉。”
克里夫的眼光在见到那双湛蓝眼眸后瞬间僵凝,再也无法移开。白奇哲眼中只注意到爱困的小妻子,哪有空去理会他人的打量眼光。
“走吧。”白奇哲转身欲走。
踉跄的脚步从背后追上来,红雁被一双粗鲁的手臂带转角度,赫然逼近一张陌生却激动的脸。
“你做什么?!”白奇哲这下火了,怎么沙耶兄弟都爱对他老婆毛手毛脚,想要不翻脸也难。
克里夫.沙耶完全不掩饰他的情绪。“她是……”
“内人。”白奇哲摆出一副“所有权”的脸孔。
“你的妻子?”他重复了一遍,却仍把激动的注意力集中于她。“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红雁。”她说得极小声,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红雁?”克里夫咀嚼这两个字。“火鸟吗?红雁?不对,你是凯瑟妮对不对?这张脸……”颤抖的手指想摸摸她的脸,不仅使她惊吓地躲开,还被另一个男人阴郁地阻下。同时毫无预警地,一记左勾拳准确地袭向他的下颚。
白奇哲相当优雅地收住攻势,冷然盯着努力从地上爬起来的男人。
“你可以开始解释了。”
“我真正的姓氏不是沙耶,我应该叫克里夫.瓦尔迪斯夫.柴普斯特。”他看看听得一愣一愣的白家人,露出自我嘲讽的微笑。“请别介意,自从离开克里姆林宫后,我们家就立誓要抛开这个姓氏的包袱,就连我都快忘记了。”
“柴普斯特……”白父一脸深思。“如果我小老儿的记忆无误,这该是你们俄罗斯那个女皇帝凯萨琳的娘家姓氏。”
……他是贵族之后?众人重新以不同的眼光打量这对兄弟。
“白先生真是见多识广。是,我以前曾是柴普斯特公爵第十世的继承人,而舍弟尼可拉斯受封狄哥诺克男爵。”克里夫的语调似在缅怀过往般拉得悠悠长长。“俄罗斯的贵族绝大部分不愿血缘外流,多半与近亲通婚,以致引发许多可怕的畸变。流产、血崩,生下来的婴儿得无脑症、四肢萎缩,是家常便饭的事……贵族的血很宝贵,不会轻易给予旁人。”
“我猜你们不是其中之一吧?”白奇哲语带讽刺地说道。红雁在他怀中老早梦周公去也。
“对,我们不是。我们的母亲是赤塔的石勒格河附近游居的鞑靼女子,我父亲在巡视自己的产业领地时遇上了她。父亲当场被她不羁的风姿夺去心魂,不惜给予一笔重聘将她占为己有,那笔聘金可以让我外祖父足足二十年丰衣足食。
“在克里姆林宫中,一个绅士有成打的妻妾不仅不足为奇,就连一位淑女有上百的情人更是家常便饭。我父亲也是因为私通生下的孩子。若不是我祖父与正妻生的小孩活不满十岁便夭折,将我父亲这个私生子扶正,我父亲可能终身就是一名农奴也不一定。”
这回换白奇威嗤之以鼻了。“贵国对“绅士淑女”的定义下得很特别嘛。”
显然这位老兄也有点不爽。没办法,谁叫他之前还在觊觎他老婆呢。
“奇威。”白父皱着眉阻止长子的出言不逊。这孩子怎不懂得适可而止?一点做主人的风范都没有。
克里夫倒能明白白奇威的心态,不以为意。他继续说着他的身世。
“我母亲等于我父亲的小妾,她生下健康的孩子,引起我父亲正室妮姐夫人的不满与嫉妒。而且她与我父亲并未生下一儿半女,我的鞑靼母亲又深受父亲宠爱,她自然将矛头对准我的母亲。在我父亲被皇帝派去参加平反国内叛乱时,她就试着对我母亲下手。幸而我母亲有先见之明,将小孩托人连夜送往我外祖父处……但是没想到护行的马夫早就被妮姐收买了,她叫这个家伙把我们卖到西伯利亚去做苦工……”克里夫的眼光深遂而又迷茫。
“也许是上帝慈悲,那个家伙认为把俄国人卖到中国来是一个更好的点子,所以才把我们载往北大荒来。路经天仑山时,那家伙丧心病狂地竟想对我妹妹……变态的家伙!”克里夫及尼克均露出鄙夷之色,及不愿回忆的悲痛眼神。
“好在我们两个较大的男孩在睡梦中被吵醒,及时阻止了他……他没料到小孩会有那么大的抵抗力吧?我们三个人扭打成一团时惊动了马匹,年幼的妹妹就这样被马载走,
杳无音讯……”
“两个妹妹。”尼克补充道。“大的叫苏蒂,小的叫凯瑟妮。凯瑟妮和我们一样,金头发,蓝眼睛……”
“我有母亲的画像。”克里夫从怀中取出一只坠子,打开金质盖面,是张年代久远而又陈旧的黑白素描。
上面的年轻女子,面容虽然有些模糊了,却惊人地和红雁十分相像。白奇哲默默地估计半晌。“这不算什么实质证据。”
口里是这样说,可是他的心脏却抨抨抨抨跳个不停。为什么呢?
“她是凯瑟妮!我知道她是!”
克里夫不禁大声怒吼,在白奇哲怀中的红雁不安地蠕动,他马上细心地伸手在她背部轻拍。
旁观这一幕的刘清姝有些了解她这位小叔的心态,安慰地劝他道:“哲弟,不管她是红雁或凯瑟妮,都是你的妻子。”
“……”没错,他在担心,他在怕!但白奇哲自私地希望红雁只属于他一个人。想来,他该为自己的心态汗颜。若克里夫所言属实,他的确不该否认手足之情。
思绪在翻腾,但他的表情依然风平浪静。尴尬的沉默横陈众人之间,他低头看看酣睡恬然的妻子,决定还是将她抱回房中。
“等一下!”克里夫突然唤住他。“我想起来了!凯瑟妮在教堂受洗时我看见的,她有一颗如拇指节般大小的红斑,在她颈部右侧,稍微后面一点。”他比划着位置。
白奇哲的眼光早胶着在他所指的“证据”上,那周围还残留他昨夜的吻痕。
凯瑟妮,沙耶。
或许也该叫凯瑟妮.瓦尔迪斯夫.柴普斯特。
※※※一旦证实其姻亲关系,白父的“自家人”热情发挥得淋漓尽致,沙耶兄弟被视“伦哈卡贝”的上宾,次晚便举行了一场家族聚宴,设于屋外。
席间,兄弟俩不停地和红雁说话、哄她开心,让她的世界逐渐适应两个兄长的。尼克还耍了一手小魔术,看得红雁目瞪口呆,缠他缠得可紧了,直嚷嚷着要学。
唯一不那么欣喜若狂的白奇哲依然沉凝着那张脸,像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一直啜着酒。
“咦,亲爱的妹婿,你怎么“乐乐不闷”?”
““闷闷不乐”。”白奇哲发现尼克似乎很“崇中”,老爱念几句中国成语,百分之九十九点九都错得叫人好气又好笑。
““闷闷不乐”?”尼克在他身边坐下,盘起长腿。“那你为什么要“闷闷不乐”?”懒散的蓝眸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精明地在打量一切。
“是不是你不喜欢我们出现?”流浪天涯的生活没有什么好处,至少教会他察言观色,他和兄长克里夫都是苦过来的。
“你们是红雁的哥哥。”言下之意是就算他不喜欢,仍得接受。
“红雁。”尼克慢慢咀嚼这个名字,随即用俄语自言自语了一番。
“你说什么?”白奇哲是听得仅一些俄语,但尼克讲得太低太急。
“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一些事情。”尼克改变话题。“凯瑟妮失踪时才两岁多一点,我和哥哥原本就不抱任何希望……真没想到她会有那种奇遇。”他指的是白奇哲先前告诉他的,她在猿谷生活的景况。“上帝一直默默在眷顾她哩!唉!希望苏蒂也有这么幸运。”
是的。白奇哲无声地同意他的说法.。老天爷可在冥冥之中计划好了一切。对了——“尼克。”他不知道全家人怎么从没想到这点疑惑。
“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我是说,你们怎么知道要到“伦哈卡贝”来寻找大嫂?”
尼克收起一贯的嬉皮笑脸,换上认真而不解的表情。
“这件事很——中国人怎么说来着的?”他又说又比,在空中用手指画着圆圈,拚命地绕。“这件事是——”
白奇哲总算懂了。“很玄?”
“对、对、对,很——玄。”尼克好不容易才进入正题。“前一段日子,我们正好路经齐齐尔贝的宁江寺,一时兴起,进去绕了一圈,等我们看完拜堂、大殿,准备离开时,有一个老喇嘛走上前来,开口就问我们是否姓沙耶——”
“而且已经久候你们。”白奇哲听见宁江寺,心中有数。
“你怎么知道——耶?你怎么啦?”尼克发现对方脸色变得惨白。
“我没事。然后呢?”
“那个老喇嘛问我哥哥是不是在找人,还说出刘清姝这个名字,我哥听了当然很激动,问他在哪里可以找到人……
“伦哈卡贝。”老喇嘛自一边宽大的装袖中拿出一只信封,克里夫毕恭毕敬地接过。
“伦哈卡贝?”尼克在旁插嘴。“不就是那个很有名的中国牧场吗?”“正是。”老喇嘛微微揖礼。“你们要找的人都在那里。”
尼克听得一愣一愣的!显然克里夫也有相同的感觉。
“你怎么知道我们要找谁?又怎么知道我们该到哪里找?”
老喇嘛回道:“我只是帮人传话罢了。”
“帮谁?请他出来好吗?”
“他已经圆寂了。”
“——你能相信吗?一个死人居然能预测我们的行踪,还能知道我们的身世,真是——”尼克忍不住打个寒颤。同病相怜,白奇哲相当能体会他的毛骨悚然。
“那么那封信上写了什么?”
“喏。”尼克大方地自衣襟里掏出二张泛黄的信纸。
再等一旬,合家团圆。
“在这里等十天?”白奇哲实在不了解。他承认那个小喇嘛确是高人一等,但他不能更进一步点破天机吗?净叫人提心吊胆。
“再等一旬,合家团圆……”白奇哲喃喃,思索着,何谓“合家团圆”?
“他的意思是叫我们在这里等对吗?”尼克的语气热切而渴望。“我们一直都无法相信会再见到凯瑟妮,真的。也许上帝怜悯,我们也会很快找到苏蒂……”想起那个可能已饱受许多折磨苦难的大妹,这个大男人不禁红了眼眶。
“如果按照往事推算,凯瑟妮今年十六了,苏蒂比她大五岁,今年该是二十一岁。
“苏蒂是个很乖的小女生呢,喜欢端端庄庄坐着。我母亲喜欢替她买蓝色的小礼服,她还特别喜欢一双红色的小雪靴。”尼克的声音沉浸在回忆中。“我以前好喜欢扯着她的头发玩,说那是火鸟的羽翅,红得就像一把火焰——”
“等一下。”白奇哲游走的思绪仿佛想通了什么,难道……“红色的?”
“呃?”
“你说你那个妹妹的头发是红色的?那眼珠是不是绿的?”
“正是。”尼克的眼跃上希望的光采。“她是我们这群小孩中唯一像外祖母的人。红发、绿眼、瓜子脸——”
“还有一双英气十足的浓眉。”
“你真的见过她吗?”尼克万万没料到,上帝行事竟是如此巧妙!“快告诉我她在哪里!”
白奇哲摇摇头。“我也想知道她在哪里。”
于是白奇哲便将钟瑞来到他们家的情形,一五一十都告诉了他们。当然,从此之后,红雁又多了一个姊姊。
“姊姊?”红雁疑惑地望着白奇哲,她倒想看看这个姊姊长得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