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虽然还有点热,但阳光已经不再那么灼人,傍晚的风总带著些微的凉意,橘黄色的夕阳,会让人产生一种初秋的错觉。
刚目送小女儿离家的沈老爹坐在自家经营的「星星花坊」前的石阶上,表情有些恍惚。他生命中有两个大风暴,第一个,发生在二十年前老婆跑掉的夜晚,第二个,就是刚刚小女儿与男朋友离家的这个假日午后。
沈老爹有一对双生女儿,因为开了家花店,所以他把女儿们都取了与花有关的名字,抢先报到的那个叫央樨,手脚比较慢的那个叫央柰。
虽说是双生,不过个性与才华却成对比。
姊姊是小公主,妹妹是小野人;姊姊出类拔萃,妹妹脱线有加;姊姊短短三年内在补教界闯出名堂,妹妹却连找个工作还要托人帮忙……
沈老爹原本以为自己要养那个脱线的小女儿一辈子,没想到,她居然在大学毕业后的短短五个月内就找到了对象,那个对象还是个律师,而且沈老爹也很熟,因为他就住在沈家正对面,是袁代书的儿子,叫袁希珩。
两人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
据袁希珩说,他一直在等央柰长大,没想到她念了国四,又念了高四与高五,好不容易才等到她大学毕业了,现在他要带著她一起去外地创业,还说如果一切顺利,一年之内就会结婚。
然后,就在这个夏末的午后,两人在沈老爹的泪眼相送下,离开了从小长大的美丽街。
呜呜,真舍不得。
星星花坊前的石阶上,沈老爹戏剧性的从央樨、央柰两姊妹出生的那一刻回想起。就像所有的父亲一样,一下欣慰小女儿有了好归宿,一下又觉得袁希珩那小子未免太好命……
「爸。」沈央樨的声音从身侧传来,「你要在门口坐到什么时候?」
「我……坐很久了吗?」
「你一整个下午都没有动过。」
他回过神,「央柰……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
「爸,他们是去高雄,又不是去甘比亚。」央樨略带好笑的将父亲拉起,「与其想那些有的没的,倒不如替央柰高兴找到了好对象。」
沈老爹一想,也是。
比起来路不明的小子,袁希珩算是不错了,怎么说也是自己从小看著长大的,他个性温和,没出过什么大乱子,而且比起当代书的父亲更青出於蓝的考上了律师,央柰嫁给他,起码不用担心经济问题。
他的眉头开了一点点。
再后退一步想,央柰虽然选择了爱情,但央樨还在自己身边嘛,如果想念起离开的小女儿的话,看大女儿也一样,反正她们是双生子,不细分根本没差别……
沈老爹终於将自己的屁股从石阶上移开,「那小子……会疼你妹妹吧?!」
「那当然,他从小就对央柰好。」
「你觉得他们大概什么时候会结婚?」
「比起那张纸,更重要的是他们相爱吧,一个是我妹妹,一个是我的好朋友,我相信他们会白头偕老的。」
父女两人在夕阳晚风中聊了一下,说著说著,央樨好像想起什么事情似的喔了一声,「对了,爸,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嗯,有事情呀。
央樨一直是个成熟的孩子,从不需要人家担心,於是沈老爹笑咪咪的等著,一点都不担心。
夏末初秋的晚风中挟带著花坊特有的香味,央樨绽出非常漂亮的笑容,「爸,你要当外公了。」
沈老爹一时间没听清楚,喔的一声,「我要当外公……」三秒后,他睁大眼睛,「我……我……要当外公?!央柰……央柰她她她……」不会吧,袁希珩那小子看起来还满人模人样的,怎么下手会这么快?
「不是央柰啦。」
沈老爹安心了。
咦,等等,不是央奈,那……他只有两个孩子啊……
他再度睁大眼睛,「那是谁?该不会……」
「是我。」
「你?!」
央樨漂亮的眼睛透出笑意,「爸,我怀孕了。」
沈老爹大叫出来,怎么会这样?他孩子的肚子里有了另外一个人的孩子,然后,他完全没发现自己孩子有恋爱的迹象。
央樨会带回家的只有同学跟同事,他见过那些人,从来没发现其中有什么可疑份子,他的外孙到底是谁放进央樨肚子里的?现在的男人都很坏,该不会是不想认帐吧?
「那个男人是谁?」
她微笑不答。
「他是不是不想负责任?」
身为双生儿的姊姊,她非常沉得住气。
「你该不会是要说他是谁不重要吧?央樨,你不要这样都不吭声。」沈老爹说到俊来声音已经在发抖了,「你这样子,爸爸会担心。」
央樨安抚似的轻拍著沈老爹的肩膀,「我就是怕你反应过度,才不敢先跟你谈这件事情。」
「央樨……」
「爸,我二十五岁了。」晚风中,她神情自若的勾起一抹漂亮的微笑,「不是被骗,也不是糊里糊涂有孩子的,那个人……那个人有跟我求婚,不过,我还没有那个打算,宝宝的预产期在明年夏天,你呢,就等著当外公好了。」
「央樨,你总该跟爸爸讲一下……是怎么回事吧?」
「嗯,那要从六月开始说起欸……」
沈老爹,五十八岁,美丽街星星花坊的主人,继老婆在二十年前跑掉、小女儿跟男朋友去高雄创业之后,此刻正迎向生命中第三个超级风暴。
他的大女儿,要当妈了。
此起与男朋友远走南部的小女儿更霹雳的是,在大女儿说出怀孕这件事情之前,一点徵兆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