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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取预言星 第三章

  真宗皇帝在宰相寇准的建议下,把戍卫雁门关却怠忽职守,以致让蛮子有机可趁的马赞撤换重新任命边疆官吏。

  至于仍一心想追到辽国上京救人的邵武阳,则在众将领极力劝阻下,先行回到汴京述职。

  在文德殿内,邵武阳跪在御阶之下,开口第一句便是,"皇上,请准许臣一人到辽国,接臣的姊姊回来。"

  "不准。"坐在龙位上的真宗回答得干脆。

  "皇上——"

  "别说了,朕是不会准你一个人去辽国送死。"真宗抬手阻止邵武阳讲话,要他站起来。"因为马赞把关疏失,竟让辽兵渗透到关内,连累你救不回姐姐,让她落在耶律鹰
  的手上,朕很遗憾。可朕不能为了她一个人而折损保卫宋国的重要大将。"

  闻言,邵武阳浓眉纠紧,在他离开小妹的喜宴,追着耶律鹰一路北上前,他曾经命令所有目睹邵盈月被掳经过的人不得张扬此事。可毕竟纸包不住火,当他再回京城时,邵盈月被耶律鹰抓去当人质的事已经闹得全城的达官显贵、贩夫走卒人尽皆知。

  而新婚的小妹和郝无敌早已忧愁不已,他的爹娘更不用讲,那不知道是何等椎心之痛。"但皇上……"邵武阳想力争,话还没出口,就又被真宗堵住。

  "救你姐姐的事情就不要再向朕提了,朕是不会答应的。"真宗从位子上站起,走下阶梯,来到邵武阳面前。"你从白沟河边关口来后,这阵子为了提防耶律鹰率领的使节团而负责守京城,?还为了如星的婚事,忙得不可开交……完全没有时间放松,是?吗?

  "从今天起,朕要你把所有的职务暂时交给你的副手,你回家休息一个月,去陪陪家人吧!"

  纵使邵武阳不满,可碍于皇帝的威严,他只能说:"臣……遵旨!"

  他不甘愿的退出大殿,整个人惶惶然的,想着亲人正等待他告诉他们能不能救回邵盈月,他……害怕回家呀!

  ***

  邵盈月,邵武阳的姐姐……

  就是遭到这些人阻碍,害得耶律鹰没能在宋国完成大王交付的任务。回到王城立刻遭到贵族们批判,还被大王处罚没收十万军权、罚一年不能领粮俸。

  郡王遭罚,多亏完颜淇淇父女率女真部族求情,加上大王原本和郡王之间的深厚友谊,罪才不至于定得太重呵!

  纵使如此,这样的处置对向来爱面子的耶律鹰来说,已是奇耻大辱,依他的个性,他定会找宋国抓来的人质出气的。

  但……元香有些忧虑那被带回王府的人质——一个眼瞎又哑巴的人质。

  虽然他说邵盈月是人质,可当她昏厥坠马的时候,他比谁都紧张,一下子就把她接到他的怀里。如果邵盈月只是个能让他平安出关的人质,事后,他为什么不把她关到牢里,或干脆将她送给救他有功的属下?

  反而下令只有他能处置她,任何人都不可以动她?;

  难道,他认为邵盈月仍有利用价值,要拿她来诱杀邵武阳?还是,他存了别的想法?

  元香直视昏睡在铺了羊毛毯子的床榻上的秀丽女子,醋劲油然而生。

  耶律鹰来不带女人到他住的鹰飞院,即使是她,也要等到他需要她服侍时,她才能进到这个厅堂。

  邵盈月是什么样的人质?她弄不明白,元香徧头思索。

  她能讨好他的娘亲理朵夫人,她能掌握并满足完颜淇淇这位年少单纯的小公主的所有喜好,让她继续做郡王的侍妾,打从她十九岁,就被契丹贵族由边关掳来做妾,最后被转送给年轻英俊的耶律鹰.

  她这样一个宋国女人由怨恨蛮子到倾心于耶律鹰,跟在他身边六年,如何察言观色、阿谀奉承所有的人,以确保自己在府里不仅只是异族的下女,而是所有奴仆默认她为女管  家的地位,这些处事的技巧,她摸得比谁都通透。

  可现在,耶律鹰却要地待在殿内照料一个昏倒的人质?

  不!她不愿意,也不明白他的心呵!这种复杂的情绪教元香不耐烦,她忍不住伸手用力摇晃床上的人,"邵小姐,你醒一醒,邵小姐?"

  被元香使力摇动,邵盈月恍惚的醒转。

  "真是对不住,吵醒你。我看你一直昏睡,是不是身子哪里不舒服,你还好吧?要让大夫过来看看你吗?"元香盯着体弱的邵盈月,"这里是上京,你在西鹰郡王的府里,啊!我忘记说了,我是郡王的侍妾元香。"她的语气和善,可一双媚眸却是冷的。

  邵盈月看不见,听力却很敏锐,不用元香明说,她也能猜到是谁在她旁边。

  她不了解的是,这里既是耶律鹰的府第,也就是说这里是上京,她离家已很遥远!

  邵盈月惶恐的伸手四处探索,她脚踩地毯,不知所措的两手一路摸到保暖毛皮、墙上的织绣挂毯、兽类银饰品……

  "这里很大,就算是眼睛看得见的人,走起来恐怕也会迷路;而就算不迷路,能找到王府的大门离开,也很难通过守卫这一关。"元香跟在邵盈月背后,睨着她胡乱行
  走。

  "你的情形我都知道,郡王把你交给我照料,你就安心待在这里吧!忽地,她心生作弄瞎子的念头,"邵小姐,你的身子还虚弱,请躺回床上多休息。你需要什么?桌上有纸笔,你写给我,我可以替你准备。她的语气充满关怀,人却蹑手蹑脚地抬起搁着笔墨与纸的小方桌,轻轻摆在邵盈月的面前。

  "砰!的一声,慌乱行走中的邵盈月立刻被桌子绊倒。

  元香旁观邵盈月被桌子撞痛了,两手、脸上和身上都沾了倒翻一地的黑墨汁,"邵小姐当心啊!

  原香憋住笑,没打算过去帮她。陡地,她突然以眼角余光瞟见两条身影进人堂内,她的心头一跳,赶忙上前扶住邵盈月。

  当札勒述跟着耶律鹰一块踏人鹰王殿,就看见元香搀扶着一身脏黑的邵盈月,恳求她回床上休息。

  耶律鹰也看见邵盈月了。"这里为什么弄成这样?你是怎么看人的?"拉下脸,他走到跪着的元香面前。

  "郡王息怒……邵小姐执意下床走动,元香……元香不好拦人啊!一不小心邵小姐就撞倒桌子,墨汁洒出来,才变成这样?……        "元香说着,泪珠儿竟在眼眶里打转,教她的模样看来益惹人同情。

  札勒述惊诧地盯着已倒的方桌旁,垂挂在圆柱上的珍贵毛皮竟沾上黑手印,"元香,你错大啦!这是从大王身上脱下来的银貂披风,特意赐给郡王的,你明知邵小姐眼睛看不见,就该事先预防,现在银貂脏成这样,怎么办?

  怎么办?找瞎眼女人办哆!元香暗自在心冷哼,颇不满札勒述各想于帮邵盈月脱罪,可她嘴上却说得哀切。"邵小姐跌倒……        这都是元香的错,请郡王降罪。"

  情绪坏透的耶律鹰没去听元香与札勒述在说啥,他的视线?都放在迳自摸索着想离开厅堂的邵盈月身上。"邵盈月;你站住!

  邵盈月根本不理会野蛮人无礼的喝令,她只想离喧闹声愈远愈好。

  耶律鹰气得两三步就来到"目中无人"的人儿面前,"你这女人!"他挡住她的去路,粗鲁地抓住她的手腕。

  邵盈月口不能喊,本能反应就是奋力挣扎,挥举另一手企图推拒他。

  耶律鹰抓住就要挥到他脸上的小手,感到她颤抖的抵抗,同时,皱眉瞪视着自己身上所穿的貂祆沾上不少黑墨,刹那间,触发他对邵盈月的新旧帐。"你摆明要跟我作对?都是因为你破坏我的计划,害我被大王拿去军权,还罚一年的粮俸,看我倒楣,?你很乐是吧?

  "小心!札勒述眼看邵盈月被主子推开,又撞上倒地的桌子,他赶紧扶持她。

  耶律鹰怒气冲冲的转身走向椅子坐下。"元香,你起来。"他注视仍跪在地上的女人。"那件银貂暂时放着,你把这里清干净,我就原谅你。"

  "元香遵命。"元香款款的起身,等着看那触怒主子的女人的下场。

  同一时刻,气极了的邵盈月对上耶律鹰怒火冲天,她想都不想的,随手在地上摸到一件东西,便扔向她猜测他坐的位子。

  "啊!札勒述同元香惊呼出声,看着邵盈月丢出的砚台恰恰落到主子的胸前。

  瞪着砚台里的黑墨汁刷过胸膛,一路画到腰带为止……耶律鹰气得脸都绿了。"邵盈月?"他咆哮着,抓起砚台就往地上砸!"札勒述肥她带走,我不想再看到她!

  盈月被摔地而碎的声响吓一跳。

  "是……"札勒述瞥着已碎裂的砚台,暖用一声,"呃!郡王,请问……要带邵小姐到哪个房院?要几个侍女服侍她?"

  "服侍她?哼!"在她惹火他,她还想要人服侍?"她是宋国人质,把她关到牢里去吧!啊。一不对,光关住她没多少作用,?还浪费粮食……就让她去熬鹰,住在驯鹰
  房里。"

  他只想扯掉邵盈月身上那教人气恼的倔强,要她向他屈服。

  ***

  熬鹰,是驯鹰术其中的一招。意思是,初练新鹰,晚上也不让它安睡,依然如白天般的驯化,保能挫其野性。

  如此一来,让仆役们不分白昼黑夜的磨练新鹰,使它连闭眼的时间都没有,经过严格训练、逐渐学会驯服后,才能成为王公贵族捉捕射猎的得力助手。

  邵盈月也才明白耶律鹰有多么可恶一一他要她住在鹰声嘈杂的屋里,本是三人三班制专职训一只鹰的工作,如今却要强加在她的身上。

  "其实郡王对待身边的人一向很好,也不知道为什么,郡王这阵子真的是诸事不顾,又被贵族们讲坏话,再加上大王的处罚,而你又刚好惹到郡王,郡王当然会找你出气,邵小姐,请你多多体谅……过不了多久,郡王一定会收回成命,让你离开驯鹰房的。"札勒述干笑着,连自己都觉得现在讲的话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他带她走进驯鹰房,拍了拍墙角的矮墙,扶邵盈月坐下。

  "瞅!"房里停在草人手臂上,被皮绳绑住脚的几只新鹰不断拍翅唤叫,恫吓来者。

  邵盈月感到鸟儿凶猛,不由得缩紧身子。

  房屋外,则有负责养鹰的男丁们挤在窗边,好奇的窥探邵盈月。

  札勒述叫来鹰房的领班,要他驱走围观的人,然后在领班耳边交代几句,随即回到邵盈月的身旁。

  "郡王要邵小姐到这里做工,我不能违令……但邵小姐不用担心,我已经私下吩咐驯厨房的领班,他会派给你受过训练的鹰,教你怎么照顾;还有,你累了、想睡的时候,就告诉领班,他会把他住的小室借给你休息,绝对不会有谁来打扰你。

  "有空我也会过来看你,你生病还没完全好,要保重。晚些我把药汤和衣服拿来给你。"讲完,他把纸、笔和一小瓶墨汁放到她手上。

  邵盈月两手握着熟悉的东西,那股身处异国的恐怖感才稍稍缓和些。

  被耶律鹰挟持的这段日子,唯有札勒述不时给她的友善让她能好过些,她真心感谢他的帮助。"谢谢你,请你也帮我谢谢这里的领班。"她写着。

  札勒述忍不住问:"我该走了,邵小姐,有没有想要什么?我带过来给你。"

  邵盈月们头沉思,"我不要什么,我只想回家,你能让我走吗?"

  札勒述一怔,他怜悯的瞅着她,"不能,除非郡王下令,你才可以离开。"

  "耶律鹰已经平安回国,为何还要这样对我?他什么时候才会放我走?"邵盈月峨眉紧锁,转动着毛笔。

  札勒述低头看字,讲来讲会就这么一句,"这个……我不知道。"

  "如果耶律鹰要用我当作威胁的工具,杀我的弟弟,那他就是一个卑鄙小人,胜之不武!邵盈月振笔疾书。

  字里行间,夹杂着她对耶律鹰的气愤,还有恐惧!

  ***

  羊肉、牛肉、马奶酒瓢香……

  三弦琴音扣人心弦,随着歌舞者高亢燎亮的歌声直达天际。

  这盛大的女真部族宴会,是族长完颜海普为女儿淇棋的十八岁生日而办的。

  "哈哈哈!尽情的吃、喝,今天大家不醉不归!完颜海普爽朗的朝族人高举酒杯,一口饮尽。

  "祝福公主生日快乐,水远青春美丽。"

  "谢谢大家……"完颜棋棋向祝贺她的众人道谢。

  侍从替完颜海普斟满一杯酒,他又举杯,"来,女儿,拿起杯子。"他笑着身旁的棋棋,目光随即移到坐他斜对面的耶律鹰和理朵母子的身上。

  "我们敬朵夫人、鹰儿一杯。但愿鹰儿喝下这杯酒,从此顺顺利利,别再碰上啥狗屁倒灶的倒楣事情。"

  "谢谢海普叔叔。"今日前来女真聚落作客,耶律鹰尊敬的拿起盛酒的杯子。

  他的父亲耶律席达在做北院大王时,便和完颜海普交好,两人如兄弟般。父亲在一次与宋军对战中不幸身亡后,完芮海普仍然关心着他和他娘的生活,更时常在做人处
  事上提点他,就像父亲一样。

  在饮酒前,耶律鹰转头看向娘亲,发现她面露难色,他立刻拿开她的酒杯,对完颜海普说道:"对不住,海普叔叔,我阿娘身体不好,只能吃些清淡的,这杯酒我代替阿娘喝。"

  "好好,你有孝心,总惦记着你阿娘的健康。"完颜海普知道理朵有哮喘宿疾,所以不介意。看着耶律鹰连干两杯酒,他同女儿也欢快饮尽。

  "棋琪,生日快乐,"耶律鹰直视笑吟吟的女孩儿,从怀中拿出一只小巧锦盒递给她。"送你。"

  "谢谢鹰哥哥。"完颜棋棋开心的接下礼物。

  "棋棋,这是我送你的,生日快乐。"

  "谢谢朵夫人。"完颜淇淇等不及的先打开锦盒,立刻瞧见盒?里躺了一对红如火焰的琥珀耳环,"哇-一好漂亮。"

  她发出赞叹,又拆开理朵的礼物,是一件能配上耳环的红,金色交织成的丝绸衣裳,"我好喜欢!

  耶律鹰眼睛看着完颜淇淇父女,耳中听着女真族欢乐的歌舞,可他的心却不在这里。

  若是她,他要送她白玉,光洁滑润、晶莹美丽的白玉最适合她……这种怪异的念头教他吃惊,不知为何?这几天他脑子里总是浮出邵盈月纤美的倩影,要不去想她都困难!他忙抓回心思。

  对她已经不闻不问七天了,他想着,那倔强的女人肯定待不了驯鹰房,正等他去饶恕她吧?嗯!是该去见她了,看到她,他定要狠狠的嘲笑她。

  完颜海普见女儿老盯着耶律鹰,跟着他的笑容一块傻笑,忍不住张嘴逗她。女儿呀!你是喜欢新衣服,还是耳环呢?还是更喜欢送你耳环的人?只要你开口,我马上向他的家人说去,要他们赶紧来迎娶你。"

  被父亲惹完颜淇淇得满脸羞红,"讨厌啦!阿爹怎么这样说?——"不好意思再面对心爱的男人,她弹跳起身,跑离宴席。

  "哈哈哈……"女儿娇羞的反应让完颜海普更乐得开怀,他?瞥向耶律鹰。"鹰儿,你还坐着?还不快去把我女儿追回来?"

  "嘎?"耶律鹰被宠亮的嗓门拉回神,刚刚都讲了些什么,他根本没听见。

  "淇淇在害羞呢!你快去找她聊聊天。"

  等到理朵提醒他,耶律鹰才随便应了一声离席。

  完颜海普摸摸落腮胡,满意地望着准女婿渐远的背影,倾身询问仪态雍容的理朵。"朵夫人,我很喜欢鹰儿,我想让他和淇淇早日成婚吧!这件事你们的太后与大王也是同意的,他俩若能结为夫妻,女真族和契丹族又要增添一桩连姻美事而且定是一场大大的婚礼呀!不知你意下如何?"

  "只要鹰儿与淇淇彼此喜欢,我什么都好。"理朵笑着回答。

  ***

  耶律鹰没去找完颜棋棋,而是上了马,奔往自己的府第。

  午后,王府驯鹰房的男仆们瞧见主子前来,纷纷停下手边的工作,行礼迎接。

  耶律鹰抬手示意大家继续工作,便由驯鹰房的领班陪同,一块到新鹰体想的房舍。

  到了房门口向里面看,只见几只新鹰,没见到她的人影,耶?律鹰立刻问:"宋国人质呢?"

  "她被分派照顾一只鹰,刚刚上工了。"领班回答。

  "这几天人质有没有什么动作?她要求什么?"耶律鹰踏进充满鸟味、嘈杂的房舍四处观望。

  领班跟着进房。"没有。她不吵不闹,也没要任何东西,而且,她似乎挺能调适自己,郡王,她真是勇敢,眼睛看不见还敢端食盆喂新鹰,别说看得见的女人,第一天来这里的男人都不一定有这种胆量面对鹰群。"

  领班说起邵盈月,怎么语调里还带着佩服,"是吗?"

  没听见邵盈月吃不消,耶律鹰颇不是滋昧,"这里没有被子,人质没睡在这里吗?"

  领班愣住,突地他慌了,就怕主子注意到这件事上。"郡王!邵小姐身子柔弱,札勒述便要小人在小姐想睡的时候,把小人的房室让出来给她休息……不过这几天,小姐睡得很少,她大多在这房里靠着墙休息一会儿,该到她当班时,她就去上工了。"

  耶律鹰回头瞪了领班一眼,"她现在人在哪里?

  "在前面斜坡的树下。"领班惶恐的替主子指出方向,目送主子离开,他仍然不敢站起来。

  午后的阳光斜照大地,"哗-一哗——"两声熟悉的哨音响起,耶律鹰忍不住喝斥坐骑停止,跳下马,走近斜坡,望见步出树荫的一抹纤瘦背影正举高半裹着皮革的左臂,另一手的手指放在嘴上,吹出生涩的哨音。

  而陪伴在娇小身形旁边的竟是札勒述!

  "对,就这样吹,两声代表鹰该回来,你很有进步。"札勒述专心的指导邵盈月驯鹰,见鹰听到不够清亮的哨声而迟疑的盘旋于天空,他便代她再吹哨,终于吸引飞鹰降落。"你的手臂伸直,让它飞过来停在你手上,给它奖赏。"

  邵盈月依照札勒述讲的伸直胳膊,另一只手不忘拿稳盛了羊肠的木盆,等着给鹰吃。

  当遭遇困难不要进逃避,要面对,去面对困难了,才有机会解决困难。

  小时候,父亲教他们三兄妹习字读书、为人做事的道理时,她就记住这句话。后来她的眼睛看不见了,她便用父亲教给她的原则度过最恐惧的时期,也因为这句话,她开始试着不依赖旁人,一个人跌跌撞撞的摸索,重新学习失明的生活。

  现在,她被契丹蛮子抓住,同样的她得一个人去面对险境。她逃不掉、躲不过,她必须独自面对艰难,尽管她有多害怕,她都没得选择。

  所以,当她被耶律鹰丢到驯鹰房里,她不断告诉自己要坚强,她必须了解眼睛看不见的一切,因为只有明了身处在什么环境里,她才能镇定心情。

  她不去想坏的事,因为多想无益,徒增恐慌而已。她尽量往好的方面去想,学着苦中作乐。

  在辽国的日子,她的一双手摸过好多东西,比如织花繁复的挂毯,比如汉化后而建立,却仍保存契丹部落装饰特色的主公府第,还有她从没接触过的养鹰术……这些新事物,许多是带兵打仗过的父亲及弟弟武阳提起过,有时是听来为她授课的老师描述的。

  如今因为遭难,她竟然能亲身印证从前所学过的异族知识,甚至学会应用拇指、食指和嘴唇发出声音,更因为如此,她才体会到蛮子里有耶律鹰这样的大坏蛋,却也有札勒述这样友善的人。

  这几天,她开始想一件事情,有没有可能她能劝服札勒述,给她离开辽国的机会?

  "嗽!由天落下的悷声打断邵盈月思想。

  她忙伸直臂膀,另一手端着木盆,有些害怕、有些好奇的等待猛禽停在她手上。

  札勒述却惊见邵盈月看不见的危险一一应他哨声自天空俯冲而下的,不仅有受过训练的鹰,还有一只黑色大雕!

  "小姐,快丢掉木盆子!"他脱口喊出。

  邵盈月不懂札勒述为何叫喊?当她会意时,已经感受落在左臂上的鹰和抓住她右臂的大鸟,为着她来不及丢开的羊肠而开打!

  "瞅!为了争食,两只猛禽以邵盈月的一双胳臂为战场,频频拍翅,怒目相向,激跳着不肯相让。

  没戴护手皮革的右臂被四只铁勾子般的利鹰紧扣,连着衣袖刺进她细嫩皮肤里,这令邵盈月痛得倒抽一口气。

  札勒述吓得赶紧打掉邵盈月手上的木盆,"托托,走开!他企图赶走黑雕,反而被它啄痛。

  "托托快放开邵小姐——"札勒述急得从腰上抽出刀,想用刀鞘打走托托,却乍见不知何时出现的耶律鹰先他一步,徒手握住托托的双翅!

  耶律鹰对札勒述使眼神,要他去处理另一只鹰;他随即瞪向他一手养大的托托。

  托托看到主人严厉的眼神,顿生畏怯,立刻松开爪子。

  札勒述打走留在邵盈月左臂上的猛禽,一面看向被主人甩开的托托逃回天空!"郡……"

  但主子射来的目光今札勒述咋舌,耶律鹰挥手要他走,他抱着不久后必受罚的忐忑,遵从主命离开。

  邵盈月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只感觉有两只鸟在打架,然后她的右臂突起剧痛。就在她惊魂未定之际,突然觉得左手的皮套子被除去,右边衣袖也被拉高,她正被人检查着伤势。

  忽地,她闻到酒味,似乎有沾了酒的布仔细在替她处理伤口,并替她撒上刀创药粉,再用东西裹住伤口,然后她带到树阴下休息。

  邵盈月很感激札勒述的帮忙,她只手贴在胸口,点头对他笑着,还拉拉他的袖子,手指刚才驯鹰的地方。

  不用言语,耶律鹰都看得出邵盈月想问"札勒述"先前发生什么事情。

  札勒述这混帐!耶律鹰很不高兴邵盈月竟没对他露出过这般纯真可爱的笑靥。较日前清瘦苍白的容颜,没整理的长发技散在她穿的仆役衣服上,那两条白细的手臂一目了然的印着为了训练猛禽而造成的瘀青及啄痕;现下更多加四个新伤口……

  他更不高兴她明明一副虚弱受苦样,却没有半点颓丧,反而很有精神,他不禁讽刺出口,"你很行嘛!才短短几天,就和札勒述交上朋友,你都用这种笑容迷惑男人吗?"

  乍闻沉缓的嗓音,邵盈月顿时呆住,她第一个反应就是缩回手。

  "别乱动!否则你的伤口又要流血,会留下难看的疤痕。"耶律鹰不放手,反而顺势拉她到他怀里,另一手立刻扭住她的细腰,要她不能动弹。

  是耶律鹰!他帮我包扎伤口?为什么?他何时来的?札勒述呢……和他气息贴近时,羞惭难当的邵盈月思绪百转千回。

  耶律鹰沉着脸注视邵盈月,发现她又恢复了当初那厌恶他的表情,他的目光不禁落在她眉心中间排红的月牙凡胎记上,幻想着他若伸手去摸月牙,会不会让她羞得成更深的颜色呢?

  "瞧你现在这副可怜狼狈的模样……啊!我又忘了你看不见。驯鹰房的领班说你这几天都很少睡,你在这里很苦吧?你?只要说要我饶恕你,我就让你回我的王府,从此你可以睡好床,吃好的,穿好的。"他点了点她的额头。

  感到粗糙的手碰到她的脸,邵盈月本能的向后躲开,用没伤的手打开他。

  耶律鹰抓住挥向他的小手,扳到她的背后,一股子他不明白的冲动教他吻上她轻颤的唇瓣。

  邵盈月睁大双眼,感受蛮横压在她嘴上的力道,意识到那儒湿热烫为何物,她羞辱得脸蛋爆红,整个人犹如大石块砸扁般完全的麻痹,没法儿知觉!

  耶律妇抱紧僵直的人儿,用舌尖敲开她问抖抖的双唇,溜进芳香的口中,舔弄怯缩在贝齿后头的小舌。

  他的侵犯令邵盈月本能的咬紧牙关。

  "唔!耶律鹰吃痛,忙收回口唇,感到被咬破的舌尖上传来阵阵的疼痛,他瞪着面前的人儿开始大口吸气。

  她慌乱不知所措的样子又引他心生悸动,这一次他吻上她的眉心,两片唇覆盖上她胭脂红般的印记,"月牙儿……"他呢喃一声。

  他怪异的举动今邵盈月方寸大乱,她挣脱不了他,只能感受着他粗嗄的鼻息、窒息的拥抱……他想怎样?他捉她当人质、给她罪受,这会儿他又叫她开口求他饶恕,还轻薄她?

  他想玩弄一个失明的人到什么时候?

  耶律鹰感到怀中的她急欲反抗,同样的他也被自己激荡的心情吓到!他在做什么?竟然亲吻一个敌国的-……

  她还是给他惹了许多麻烦的人质耶!尊贵高傲之心陡起,他藏起情绪在她脸颊旁低语,"前天我收到一封信,你猜是谁写的?"

  察觉到她的僵硬,他刻意缓慢的讲,"邵武阳,你的弟弟写信给我。他竟然警告我不能对你怎样,哈!但信的最后,他还是要向我低头……他会一个人来上京,就为了救你。怎样?你好感动吧?"

  拉开她,他直视她炫然欲泣的模样,发现他的心像是被什么抽打了一下,却也有种打击她的矛盾快感!

  ***

  大王府

  鹰飞院里,烛光照亮室内。

  "郡王,您怎么闷闷不乐的?"元香挨近耶律鹰,朝他耳朵里吹气,"自从您回上京,元香都没机会服侍您,今晚就让元香为您……"羊脂般的玉手搭上他的肩,施展她擅长的按摩术。

  耶律鹰抬手格开元香。"你出去,我要一个人静静。"

  元香傻了,向来郡王最爱的就是她替他按摩,他总是夸她的一双巧手最能让他放松,在他舒坦筋骨后,她也会得到宠幸,常伴君侧;可今天,为何她的男人不多看她一眼?她下意识想到另一个女人,"郡王……

  "出去。"耶律鹰睁眼睨视元香。

  元香瞧出他的不耐烦,只能隐忍住心底的不满,离开他,在退出大厅时,她望见理朵由婢女陪伴,正要进人厅里,"朵夫人。"她朝理朵行礼。

  耶律鹰听见娘亲前来,立刻起身迎接,"阿娘?这么晚了,您没睡?

  "鹰儿不也没睡?"理朵让婢女留在屋外,关上门,她牵着儿子的手走到椅旁。"你回家好些天,不是大王召见你、你海普叔叔约你,就是你要去应付王城里的贵族们的非议,咱们母子俩还没好好聊过天呢!

  "是呀!耶律鹰扶母亲坐下,为她倒一杯热奶茶。

  理朵吸了一口奶茶。"今天在淇淇的生日宴会上,你没去找她,我听下人说,你跑去驯鹰房了?"

  "对,我去查看宋国人质。"耶律鹰坐在母亲的身边。

  "你丢下棋棋,一声不吭的人就不见了,对棋棋和完颜族长都有失礼节,明天你得去向他们父女道歉。"

  "哦!"耶律鹰散漫的应声。

  理朵瞅着有心事的儿子,这让她想到,完颜曾经棋棋对她提过宋国人质的事。"在今天的宴会上,我就看出你心不在焉,听说你从宋国抓回来的是邵通的大女儿?她的眼睛看不见而且讲不出话,你还让一个生病没全好的可怜人去驯鹰,待在鸟舍已有七天之久……她是撑不住了、倒下了?你是不是想把她换个地方关?

  "换地方关人?没必要。"耶律鹰闷闷的撇嘴。

  母亲说对了,今天他脑中一直都只想着邵盈月的事,但不是想将她换地方关,而是想他该怎么做才能令她屈服、向他讨饶?

  如何才能让那犹如晚香玉花般的女人温柔地对他?"邵盈月才不可怜,她可聪明呢!还懂得拢络札勒述,要他帮她送药汤、打点睡的地方、专挑训练好的鹰驯,所以到现在,她在驯鹰房里还待得好好的。

  "既然她脾气硬,不肯向我屈服,那就让她继续做苦工吧!我倒要看看没有札勒述的帮忙,她能撑到什么时候!"他一想到邵盈月和札勒述相处融洽就觉得火大,他决定罚札勒述去清洗一百匹马,还要再罚他擦两百个士兵的马鞍!

  理朵掩嘴笑着儿子啮牙咧嘴的表情。"我从没见过有哪个女人能惹你这么生气的,连带札勒述也要遭殃?那邵盈月是什么样的女子?我还真的很想见见。"

  ***

  倾听驯鹰仆役们交班,邵盈月知道夜晚又来临了。

  每天!这个时候,札勒述会偷空溜来这里,帮她安置好猛禽,陪她说一会儿话……可现在他没来,她真担心他因为她,被耶律鹰那野蛮人惩罚!

  "啾啾啾!"

  驯鹰房里猛禽浓重的味道及唤叫声包围着邵盈月,因睡眠不足,她疲惫的两手抱住膝,蜷紧身子靠坐墙角。

  忽地,她听到脚步声,那是驯鹰房的领班。

  "吃吧!他把食物搁在邵盈月的面前。"郡王有令,你得睡在在这里。"

  邵盈月能听出来领班语带无奈,她随即拿纸笔写,"你有没有受罚?札勒述呢?"

  领班看不懂宋文,要邵盈月比划一番才弄懂她的意思。"郡王没罚我,但札勒述……因为他帮你,昨天他被郡王罚清洗好多马匹,今天则是刷两百个马鞍,可能明天还要继续受罚?啊!我不能再留在这了。"说完,他旋即离开鸟舍。

  邵盈月能理解领班的难处,如果能讲话,她一定要对他和札勒述道歉,倾身摸到铁盘里搁着一个硬邦邦的圆饼、一杯冷水,她这才发现,这和札勒述之前给她的食物可
  是有着天壤之别。

  这是耶律鹰的意思吗?她忍不住轻抚右臂上的包扎,心里直嚷着,不懂呵!

  他霸道的拥吻、细心替她处理伤口……在在令她羞惭,却也因为她的不肯屈服于他,他就要折磨她吗?

  她不懂他到底要对她怎样?靠着墙壁,处在这恶劣的环境下,她突然好想家。眨了眨湿润双眼,她想起爹娘、弟弟和小妹……

  驯鹰房外,仆役们则是因为理朵的突然到来而起了骚动。

  "朵夫人?"

  "您不适合来这里……"

  "什么适不适合,我来看宋国人,你们带我去见她。"身有哮喘旧疾的理朵是不适合来这遍布羽毛的鸟舍,但因为儿子不愿意她来看人质,而愈是这样,她就愈想来这里看个究竟。

  而且她是一个人来的,她不要像平常那样总是有人跟着她,怕她随时会发病似的。"我到里面看看宋国人,你们别进来。"

  "是……夫人。"

  屋外,人声交谈;邵盈月也听到了,可现在任何事都吸引不了她,她靠着墙闭目休息,虽然不好睡也得睡,因为过不久,就又要轮到她当班。

  理朵进到屋里,目睹一身简陋的邵盈月神情憔悴,不禁愣住,"邵盈月?就算如此,这人质怎还能显露出清高傲骨,一副大家闺秀的迷人风采?

  理朵忍不住蹲下身,"我是耶律鹰的亲娘,理朵。"

  理朵的话吵得邵盈月不能眠!

  理朵看着邵盈月那双不认输的明亮眸子。"我听说你看不见、不能讲话……真可怜,我儿竟然如此对你!这么漂亮的手上都是伤,你受苦了,你的父母家人一定很心疼。"她轻抚着邵盈月手上的瘀伤。

  邵盈月抽回手,不明白理朵是何居心?

  "你不用害怕我,我没恶意。当我知道鹰儿把你抓来关在这里,我就想来见你……你觉得奇怪吗?老实说,在我未嫁人时,曾经跟随我爹妈和他们的宋国友人到江南玩过,啊-一那里的杨柳好青翠,风吹时枝条摆动,河里都映着枝枝叶叶,连空气闻起来都有朝露、草叶的香昧,多吸了,我都感觉身体变得更健康些。

  "到现在我还挺怀念江南的,说真的,我祈求我和你的国家不打仗,我的儿子与你的家人不是敌人,而是能和平相处;真有那么一天的话,我想让鹰儿跟我一块再游江南呢!"

  邵盈月察觉到理朵毫无敌意的话语,经过一番思索,她摸到纸笔,"谢谢朵夫人来看我,我也祈求宋国和辽国没有战争从此没有人再伤亡……但现在宋、辽是敌对的,我深知耶律鹰要利用我来杀死我的弟弟,请夫人念在生命可贵、我的家人担心我的份上,帮帮我,放我回宋国!"

  "我是很想帮你,可是一一咳!"鸟舍里的羽毛、灰尘令理朵难受得咳着,"我儿子的事我一向不插手……不过,我回去就立刻去跟他说,要他放——咳、咳咳!

  "朵夫人!"几声猛烈的咳嗽让候在屋外的领班、仆役们忍不住冲进来。"您保重身体……您不能再待这里了!"

  "没事……咳……没事……给我一杯温水……"

  "朵夫人,让小的送您回王府吧?"

  "不用啦!才几步路而已,我想一个人慢慢散步回府。"

  感到理朵被人簇拥着离开乌舍,邵盈月莫名的不禁担心起来!

  ***

  忙完公务,耶律鹰返回府第,却到处不见娘亲,"元香,我阿娘呢?"

  元香朝急呼呼走来的男人行礼,"朵夫人到驯鹰房了。"

  "驯鹰房?"

  "是的,郡王,朵夫人坚持不让我们跟着,她一个人到驯鹰房去看宋国人质,到现在还没回来。"

  闻言,耶律鹰直皱眉,第一个想到的是,他娘的身体压根不适合去那样的环境!"去备马!

  在繁星点缀的黑夜里,驯鹰房的仆役们各个以为耶律鹰是来查看人质却没想到他是来询问理朵,"朵夫人?她一个时辰前就回府啦!

  "一个时辰前?"耶律鹰闻言心惊不已,"你立刻去看我阿娘到家没?速速回来告诉我。"。

  "是!随从立时领命离开。

  至此,众人才晓得事态的严重——

  "朵夫人没回府?天啊!你们多拿些火把来,大家分头去找朵夫人……"

  在睡得极不安稳之下,邵盈月终究被梦中的嘈嚷声惊醒,她汗流侠背,以为那不过是一场噩梦,却听到鸟舍外头乍响的喧哗声。

  她立刻感到她的噩梦与现实连接了,她扶陆站起,摸索着走?到门口。

  "邵小姐?"领班见邵盈月要走出岛舍,连忙阻止。"你不要出来。朵夫人不见了,郡王来这里找人,大家都忙得很?"

  朵夫人不见了?难道她梦中瞧不清脸庞的妇人就是一一邵盈月顿感胸闷。

  领班不懂邵盈月两手比来划去的是什么意思?"总之你乖乖待在这里,别去惹郡王。"

  没人带她去见耶律鹰,邵盈月只能靠自己。她沿着墙回到刚才坐的地方,拿起笔墨和纸,又急着走出鸟舍。

  "有没有找到朵夫人?"

  "没有……"

  "平台那边再说些人去!"

  "去替新鹰套上头罩,省得吓到它们。"

  跑来奔去的人们、猛禽惊吓的叹声全都挤在乌漆抹黑的暗夜底下。

  耶律鹰很着急,到处都找不到他娘的踪迹,而他却还要镇定的留在原地,听取仆役们寻找的结果。

  陡地,一抹织弱的身影在忙碌的仆役们之间缓慢的前进,格外引人注目!耶律鹰忍不住大步走去,将她扯离仆役来来往往的地方。"你出来干嘛?"

  一听这声音,邵盈月便知道是谁,她赶紧拿出笔墨。

  心情不佳的耶律鹰却挥手打掉她手上的东西,"我没空看你写字。你要向我求饶吗?现在不是时候!你们把人质带回鸟舍。"

  "是,郡王。

  邵盈月感到耶律鹰要离开了,她想跟上去,却被人架着往反方向走。

  求饶?我才不会向你求!饶耶律鹰,你停下来……你们放开我,耶律鹰,你这不知轻重的野蛮人,你知不知道再拖下去,朵夫人就会……石阻月赖以言语的两手被抓住,她挣脱不了,只能用双脚奋力跺地,踢踩她周围的一切。

  耶律鹰仍一逞的向前走,但救人心切的邵盈月却奋力张口,想告诉他……却只听到自个儿吸气的声音,怎么办?她讲不出话来呵!

  耶律鹰愈走愈远,她再不告诉他,她预见的朵夫人就会……

  邵盈月急得直冒汗,颤抖的张开小嘴,几番想发出声音,却都失败。

  为什么这么难……她可以出声的,之前也做到过,为何现在办不到?

  犹如鱼儿拚命寻找缝隙冲出结成冰的河水表面一样,邵盈月胡命的强迫自己发出声音——

  "多……夫人……在……"

  当一种从没听过的声音传人耳里,耶律鹰骤然停下脚步,惊讶地回头寻找陌生的嗓音。

  邵盈月比旁人更震撼!

  她原以为是不可能的,但她竟再一次做到了。

  "夫人……刀在……大……岩石……"她听到有点像是自个儿又不太像是自个的吼声,还是五音不全的说着,可单几个字就令她满头大汗,全身力气用尽。

  "你说……什么?"耶律鹰已无心顾及其他,"大岩石?你要告诉我……我阿娘在哪?"

  他问,见她张口无语,又是点头又是比手划脚,甚至还地下摸着石块,开始摆出图形。

  可他不懂,她急得再跟他要过纸笔写下几个字。

  耶律鹰盯着墨水不足的字迹,又看向地上的图形……终于他弄懂了,他握紧她娇小的两肩,再确定一遍,"你说………·我阿娘倒在大岩石?"

  岩万……哪里有岩石?他脑中开始搜索,终于想到,"斜坡……        只有前面的斜坡有大岩石,你们都到斜坡那去找,快!

  邵盈月感到耶律鹰离开她,然后骑上马。

  "你跟我来。"而当她听到他又回来时,她整个人已腾空,一下子就被他抱上马匹。

  ***

  有了邵盈月的指示,一群人持火把往斜坡走,没花多少时间就找到倒在岩石旁的理朵。

  "阿娘!"耶律鹰率跳下马匹,两三步就冲到娘亲身边。

  "哈、哈——咳咳咳!"理朵冷汗直冒,颤抖的大口大口抽着气,可吸人的尘沙又引得她难过的喘咳,根本无法回应儿子。

  "药有没有带在身上?你们!快回王府叫大夫过来,你们赶紧升火煮水!他对围观的仆役低吼,一面抱紧抖到几乎僵直的母亲。

  被留在马匹上的邵盈月同样感受到耶律鹰的惊慌,好一会儿后,她听到众人接来大夫潜理朵看病。

  耶律鹰以手端着刚煮沸的一碗水,让母亲就着由热水往上冒的蒸气呼吸,"大夫,我阿娘的病……?"

  大夫为理朵把脉,打开药箱调配药方,让理朵服下。"朵夫人吃了药,过一会儿就没事了。幸好郡王及时赶到,先帮朵夫人热蒸,舒缓她的呼息,否则夫人恐怕就……"

  大伙听见理朵没事,全都松一口气!

  邵盈月因为帮了人,心情也跟着轻松不少,这一放宽心,周公竟来和她打招呼,渐渐的她垂下眼皮……

  眼见母亲没事,耶律鹰不再恐惧,"阿娘,你身体不好,为什么还要一个人出门?下次不要再这样了!"

  "你担心了……"理朵微笑看着儿子,抬手轻抚他僵绷的脸庞。

  大夫再为理朵检查一次,确定她渐渐的不喘了,才关上药箱。"郡王,朵夫人的身体不宜长久待在辽国这样的气候,如果行的话,宋国南方是最适合朵夫人调养哮喘宿疾的地方。"

  "鹰儿……"理朵瞅着儿子,就担心大夫又提及此事。

  "我会打下宋国,让阿娘到南方养病的。"

  "不……咳咳……阿娘要留在这里……你留在阿娘的身边-……不要打仗……"

  朦胧的睡意中,邵盈月听到耶律鹰和理朵谈话。

  "先别说这些了,阿娘保重身体。"耶律鹰替母亲围上丝巾,以遮住她的口鼻挡风沙,稍后他也回到自己的坐骑旁,听着仆役们低声的讨论。

  "多亏宋国人提醒,朵夫人才没有生命危险!

  "真怪,宋国人质明明看不见、不能讲话,可怎地突然会拨出声音,还能未卜先知?"

  "未卜先知?不会吧?也许朵夫人跟人质说了什么?"

  "能说什么?朵夫人总不可能把何时发病倒地预先告诉别人……"

  耶律鹰的注视令众人闭上嘴,他要仆役们尽快回驯鹰房,然后自己跃上马。

  盯着她的背影,他也有着和其他人一样的疑惑,"你为什么知道我阿娘在这里?一

  邵盈月头低低的,没有反应。

  "喂!你听见没有?"耶律鹰握住她的肩摇晃,"邵盈月,我问你为什么……"

  她的身子突然往后倒向他,他惊讶的注视在他怀中安静沉睡着的疲惫容颜,心中忽地涌入一股奇异感觉,不由得他伸手轻轻搂住细腰,让她更贴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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