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澄心很想说对她和靖扬起误会的是他,怎奈实情坦白不得。她偷偷觎向一旁始终揽着她的人,不知他会如何回答。
只听他难得的放缓语气,「抱歉,我为之前对你的无礼道歉,然而有句话我得说在前头,即使你真当澄心是妹妹,我也不许你随便碰她,否则难保下次我不会情绪失控的赏你拳头。」
她愣直双眼,他说要赏谢大哥拳头吃耶!天啊,他怎能威胁别人威胁得这么理直气壮又理所当然?
点点头,谢奂庭对他霸气坦然的占有警告相当欣赏。能于洞悉事情原委后立即向对方道歉,可不是爱面子的男人能轻易做到,这男人无论外貌、魄力与气度,在在优于一般人,澄心眼光不错,挑了这么个……唔,情人或老公?
「你们什么时候结的婚?我没听我妈提过。」他问向蓝澄心,她若结婚,妈不可能没告诉他这个奸消息,
「我——」糟糕,她该如何作答?
搂紧她些,单靖扬从容接话,「在我家人眼里,我和澄心已经是夫妻,虽还未举行婚礼,但这天迟早会到来,因为我的妻子除了她,不会有别人。」
「澄心,恭喜你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等你结婚我一定包个大红包给你。」谢奂庭打从心底欣慰她能走出命底不良的自我禁锢,找到个这样爱她的男人。
除了腼腆含笑,蓝澄心吐不出事情根本不是他想的这样。瞥眼身旁神情自若的帅哥,她不禁为他担心起来——未经考虑便撒下他的妻子除了她不会有别人这种漫天大谎,他要是被雷公劈,怎么办?
*
下午三点一刻,单靖扬又跷班了。
中午他在蓝家满足的享用澄心所煮、简单但格外勾动他味蕾的午餐,原本想待在那儿陪她,可惜公司两点有会要开,他只好赶回飞扬。等开完会回办公室,无意间瞟见玻璃柜内,他住处同样也有一组,澄心平时最喜欢的发声不倒翁娃娃,他的脑海又被她的倩影占满。
下午她要和外甥女见面,当他说想见见她口中的小美女,她直说忙公事要紧,催他赶紧回公司,下次再介绍小美女给他认识。当时他未觉有何不对,可后来想想,那时她的表情似乎有些为难,又好像有些害怕他跟她外甥女相见。
愈想愈觉事有蹊跷,于是他告诉杜姊有事要办,驾车前往蓝家。沿路上不时想着,澄心究竟有什么事瞒他?
意外的,他在她家附近的公园瞧见她,此时他正将车子停靠公园旁,下车朝她走去,疑思暂抛,胸中因见到她而一片柔软。
她不是令人惊艳的美人,可就是有股独特的清新气质,让人百看不厌。如同此刻,她含笑静坐离花长椅上,俏丽短发被微风拂吹得有点乱,却恍如一幅最自然的图画,教人舍不得眨眼。
性感唇畔勾着笑,单靖扬没有喊她,停下脚步,随她专注凝望的视线眺去,他看见一个绑着两条小辫子的漂亮女娃儿,正认真注视草地上的玩具——他再熟悉不过的设计作品,南瓜小马车。
她就是澄心的外甥女?
「小妈咪,南瓜马车里有漂漂的公主ㄟ!」
小美女突来的喊声嚷他愣住,她叫澄心小妈咪?!
「真的啊?小妈咪看看。」只见长椅上的小女人配合的走向她,蹲至她跟前,宠爱的和她玩起玩具。
单靖扬的震愕非同小可,那个该是澄心外甥女的娃儿,难不成是品行不良的她一时荒唐所留下的拖油瓶?问题是她的初吻对象是他,情欲的反应宛如处子生涩又稚嫩,怎么会……已经生过小孩?!
该死的这到底怎么回事?
「先生,请问你认识澄心吗?」一道突落的问语止住他欲上前质问意中人的脚步。
他困惑的望向身侧的陌生女子,「我是认识澄心,你是?」
「我是她表姊。」李虹瑜微点头回答。她由澄心家出来,想看在公园的一大一小玩得如何,就见一位外表出众到不行的帅哥直盯着表妹,未见半点登徒子样,反而好像和她极为熟稔,遂过来问他。「你是澄心的保险客户,还是——」
「她老公。」见她一脸惊愕,他略作修正,「她未来的老公。」
李虹瑜脑里飞快作出联想,「你是澄心搬过去同住的那个男朋友?」
同居男友?原来澄心是这么向她表姊介绍他。挑眼望向不远处与小美女玩得开心,未察觉两人的小女人,他没否认的颔首,继而浓眉兜皱,努力问得平静,「澄心说要和外甥女见面,为何那孩子喊她小妈咪?」
李虹瑜慈爱的看向视线那头的小小身影,「她是茵茵的干妈。」
干妈?「怎么她从来没跟我提过这事?」让他以为她真是小美女的妈。
「澄心什么都没跟你提?」她诧异的转望他。
他敏感的回视,「听你的语意,她有事瞒我?」他的直觉果真不假?
「这——」她略感犹豫,倘若道出一切,会不会吓走澄心的男朋友?
「表姊,我对澄心是真心的,无论她有什么事,我都想知道。」
一句真诚的表姊,加上磊然的眼神、坦荡的语气,李虹瑜忽有所感,表妹心里的结,或许只有他能解。
就告诉他吧。「澄心始终认为自己是个会克亲人的不祥之人……」
*
入夜。
依依不舍的送走外甥女,蓝澄心回到单靖扬的住处,竟没来由的感到情怯,再次想起白天翻涌胸臆间的混沌迷雾——她喜欢上靖扬吗?
走进卧室,浴室里传来的哗啦水声让她心头一跳,靖扬回来了,他正在沐浴。
深吸口气压下莫名的心悸,她像催眠般告诉自己,她仅止单纯将他当假老公,并未喜欢他。有着不良命底的她不可能谈情说爱,喜欢上别人。
走近床铺,她将从家里带来的东西由袋子里拿出来,几套简便的家居服,还有深蓝色毛线。冬天的脚步近了,她打算从今晚开始,找时间替靖扬打件毛衣,她织毛衣的技术不错,且亲手为他打毛衣,也代表她的心……意?!
思绪轰然乍断,她浑身轻颤的怔看着由她手中松落床上的毛线球,胸臆间的混沌迷雾瞬间全退,她终于瞧清自己最赤裸的心。
从以前到现在,她只帮母亲和茵茵织毛衣,一针一线都是她对她们无法言喻的爱,今天她竟然也想为靖扬打毛衣!她根本不只喜欢他,而是爱上他!
老天,她怎么这样迟钝?一直以为自己这辈子不能也不可能为谁动心,她完全没察觉对靖扬的沦陷,甚至自欺欺人的想说服自己仅是单纯当他是假老公,藉机体会当人老婆的感觉而已。
「天啊,不该是这样,不该是这样的——」喃喃细语,她无助的环抱住自己。
她不能爱呀!怎地唯独对靖扬倾心?
身后浴室传来开门的卡嗒声响,她的背脊一颤。
「澄心,回来啦!」浑厚磁性的嗓音随之轻掷向她。
「嗯,刚回来。」想逃已来不及,她极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回话的同时弯身捡拾散落一床的毛线球,没有转头看他。
单靖扬已走至她身旁,深深的凝视她,心里晃漾着只有他知道的心疼怜惜,语气尽量放轻松的随口说道:「这么多毛线,你想为我这个老公打毛衣?」
手上捡起的毛线球因他的话又颤落滚回床上,她的心又苦又涩,慌乱间急急点头,找话应对,「我的技术不错,应该能让你刮目相看,我妈和茵茵都很喜欢我织的毛衣——哎呀!」
他冷不防轻扯她手臂,她低呼的扑入他怀里。
「靖扬,你——」
「苦了你了。」密密实实的搂住她,单靖扬的语气满含疼惜。
今天,他终于知道她隐瞒他什么事。傻呵,她,净将家人的意外遭遇归咎于她的不良命底,独自承受沉重的心理折磨。
难怪她生日那天会落泪得令他揪心,她始终认为她若没来到这世上,她父亲和姊姊如今犹能安然活着,母亲亦能拥有健康的身体,生日对她来说不值得庆祝,仅有难过自责可言;她眼里曾经浮现的悲伤、会默写金刚经与背念白衣大上神咒,以及几近敛财行径的赚钱方式,所有所有的一切,全因她看不破的心茧,全因她挚爱却又不敢靠近的亲人。
白天听李虹瑜陈述完一切,他激动得直想冲上前拥抱令他万般心怜的傻丫头,但终究因不想打扰她和外甥女的相聚而作罢,悄悄返回公司。
适才见到她,猜想她的心情或多或少因为与亲人相见而跌入回忆里,他刻意不提问她与外甥女相见一事,然而听见她脱口提到她母亲与外甥女,他再也抑不住心疼,一把搂她入怀。
这些年,真的苦了她了!
「你在说什么?」他刚沐浴完的清爽皂香味令她心悸,挣不开他的环抱,只能在他怀里发间疑惑。
他轻柔的滑抚她的背,「凡事别太钻牛角尖,很多时候想太多,累的是自己,懂吗?」担怕他直接提她硬加诸自个身上的克亲枷锁,会惹来她溃决的泪水,他云淡风轻却语重心长的劝道,暗忖再找时间解开她的心结。
蓝澄心懂他的句意,但不懂他的用心。她微仰小脸,「怎么突然跟我说这些?」
他满眸怜惜,温柔低语,「记着,以后无论遇上什么难过、不开心的事,我的肩膀我的怀抱,都是你最好的依靠。」
眸心颤动,她依旧不明白他为何这样说,只觉心湖盈满撼动涟漪,似乎又更爱他了。
胸口紧紧一束,她埋首偎进他怀里,除了一声细若蚊蚋的「谢谢」,再不知该说什么,任满腔倾吐不出的无措愁苦在胸口煨熬着她——不能爱却深深的恋上,她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