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她的心情就越乐,裕儿死定了,这就是她得罪她的下场。
「翠花,妳不过来吃点心吗?」来到崔家这么一些日子,裕儿还是第一次看到她成天笑得阖不拢嘴,甚至连大夫人派丫头送来的点心都吸引不了她,她平日可是抢着吃,不过由此可知,她一定遇到什么好事。那会是什么好事?她当然好奇什么事让翠花眉开眼笑,不过,只怕她问了也不会得到答案,她在翠花眼中是「敌人」,她又怎么可能把好事告诉「敌人」?
摆了摆手,翠花看也不看她一眼,「不用了,妳自个儿慢慢享受吧。」一旦小姐拿回身份,她想吃什么就有什么,她才不需要这个丫头的施舍。
「这些都是妳最爱吃的点心。」
「往后我想吃多得是机会,妳可就难说了。」如果被撵出崔府,这个丫头恐怕连三餐温饱都有问题,更别想吃什么好东西。
「我不明白妳的意思。」
不屑的瞧了她一眼,翠花说得又尖酸又刻薄,「冒牌货就是个冒牌货,不管如何伪装都无法教人信服,这狐狸尾巴迟早会露出来。」
「翠花,妳为何如此憎恨我?」她并非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她知道早在王家翠花就瞧她不顺眼了,当时她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反正两个人都是听命行事,彼此倒也没有太大的冲突,可是如今她们是名义上的主仆,翠花若是没办法消除对她的厌恶,两个人的日子都不好过。
瞪大眼睛,翠花一副大惊小怪的道:「唷,妳几时变得如此关心我感受?」
「我只是希望我们都可以开开心心。」
冷哼了一声,她没好气的嘲讽道:「妳少装模作样了,我讨厌妳,妳还不是过得开开心心,妳可从来没在意我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我们不能处得更愉快吗?」
「算了,妳就别这么费心了,说不定我们相处的日子也不长了。」
「无论我们要相处的时日有多久,我们好好珍惜每一天不是更好吗?」
「妳少说风凉话了,妳就是说奉承话巴结我、讨好我,我还是不喜欢妳。」
「我无意勉强妳喜欢我,但是妳也毋需将我视为敌人。」
皱着眉想了想,翠花不情不愿的说:「我试试看吧。」
这就够了,她不愿意再多说了,「妳知道我向来吃得不多,既然妳不吃,那就麻烦妳把这些点心送给梅苑其他的丫头们。」
「这世上就是有妳这种不懂得享受的人。」她端起放在托盘里面的点心走出寝房。
*
一早,裕儿就收到崔齐派小六传来的口信,巳时正分他会在花园的凉亭等她,他有一些事情想向她讨教,虽然感到不解,她还是准时前来赴约,崔齐已经准备名茶珍品碧螺春等候着她。
「我冒昧请嫂子来这儿一见,还望嫂子见谅。」崔齐有礼的拱手作揖。
「没关系,不知道小叔有何指教?」还好崔浚此刻忙着在书斋画画,否则,她还真的很难抽身前来赴约。
「别急,先来杯茶。」他奉上一杯茶。
观色闻香,再试其味,裕儿徐徐的咀嚼之后惊叹的说:「这是碧螺春。」
点了点头,他不可思议的道:「我还以为嫂子只知道杭州的龙井,没想到也知道太湖洞庭山的碧螺春。」
「我只是对此略有研究,碧螺春以形美、色艳、香浓、味醇『四绝』闻名,这是茶之上品。」她比起嗜茶的爹爹可是差了一大截。
「嫂子说得一点也没错。」他真的很难相信她只是个丫头,她的言行举止处处彰显出所受到的良好教养,怎么看她都像个金枝玉叶。
「你找我是为了请我品尝碧螺春吗?」
「不是,我是为了大哥的事。」
「什么事?」
「我知道大哥对做买卖没兴趣,如今要他看帐册,这对他来说一定很痛苦。」他怎么看眼前的裕儿都很难相信她是个贪慕虚荣的女子,理智告诉他,他应该将错就错,让她永远当「王嫣红」好了,可是,那想查清楚真相的念头一直纠缠不去,一旦她不是他的嫂子,他就可以得到她了。
「是啊,那些帐册对他来说真的很折磨人,你可以帮他在婆婆面前说情吗?」这些天,她看着崔浚边翻阅帐册边皱眉叹气,她实在很不忍。
「虽然我很想帮忙,可是依我之见,妳应该劝大哥接受大娘的安排,以后他才可以顺理成章当上崔家的大掌柜。」
咬着下唇,她迟疑了半晌道:「当上崔家的大掌柜有那么重要吗?」
「这是每个人梦寐以求的地位。」他当然也不例外,不管在哪一方面,他都比大哥更适合掌管崔家的生意,可是即使如此,偏爱他的爹爹也会考虑长幼有序。
「他不会在乎。」
「妳也不在乎吗?」
显然,他的问题令她觉得好笑,「在我看来,若是一个人活得不开心,即使可以把众人踩在脚底下也没有任何意义,他是不是崔家的大掌柜一点也不重要。」
「可是,对崔家的人来说,大哥是崔家的长子,往后他必须掌管崔家的生意,这是一出生就不可避免的命运。」
她伤脑筋的皱着眉,「难道不能因为他的身子不好而有所通融吗?」
「他最近的身子不是好多了吗?」
「他的身子禁不起折腾,他需要长期调养。」
「我明白了,我会尽可能在爹和大娘面前帮大哥说情。」顿了一下,他试探的说:「当初妳一定不知道大哥身子不好吧。」
「我知道。」
「那妳还愿意嫁给他?」
「这是从小就订来的亲事。」
「这真是太难为妳了。」
摇了摇头,她柔情似水的说:「他待我很好,我真的很幸福。」
瞧她的样子,他觉得很酸,他也可以给她幸福。「大哥从小就身子不好,虽然我们都希望他活得长长久久,可是生死不由人,妳应该很清楚吧。」
「生死确实不由人,我们也只能好好珍惜活在这世上的每一天。」
「无论如何,我们崔家对不起妳,妳有什么请求直说无妨。」
「我能够看到崔浚开开心心就够了,别无所求。」
「妳真的没有任何请求,或是,我可以为妳做的事?」其实,他是在暗示她,只要她愿意向他开口,他都会维护她,不过,她似乎意会不到其中的含意。
再一次摇摇头,她很坚定的说:「没有了。」
*
也不知道怎么了,自从崔齐请她前去花园一会,她就觉得很不安,眼皮一直跳个不停,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
这种不祥的感觉一旦纠缠人的心,做什么事都不顺利,一会儿撞到桌子,一会儿滑倒跌了一跤,甚至连插几朵花也可以摔破花瓶,还因此割伤了手。
「妳是怎么了?」崔浚连忙抽出巾帕帮裕儿包扎受伤的手。
失神的看着他,看到他的气色越来越好,她真的很开心,可是,她可以这么看着他直到天荒地老吗?
「妳干啥直盯人家?人家会不好意思。」他故作难为情的微微偏过头。
「上苍有时候真的很会捉弄人。」她像在自言自语的说。
忘了假装害羞,他好笑的说:「妳在嘀咕什么?」
「若说,我并不是你以为的那个人,你会如何?」话不知不觉就脱口而出了,她恍然明白,原来这才是她一直挂虑的事情。
眨了眨眼睛,他一副很困惑的歪着头,「为何妳不是我以为的那个人?」
「我……我只是随便问问。」她真的没有勇气向他坦白。
他拉着她的手走到椅子坐下,忧心忡忡的伸手探测她额头的温度,「妳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我没事,只是觉得胸口有点闷。」
「我们去游湖好不好?」
「什么?」
「崔家有自造的游船,我可以让膳房准备些吃的,要不,请岸边的酒馆帮我们准备美酒佳肴,我们可以在画舫上对奕吟诗,俗世的忧愁烦恼全抛到脑后。」
「这是真的吗?」她的语气还是有那么点半信半疑。
「我何必寻妳开心?」他状似懊恼的噘着嘴。
「不是,我只是觉得自个儿好像在作梦。」这可是他第一次主动说要出门,他能够有如此大的转变真是令人难以相信。
他突然用手指狠狠的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她痛得失声一叫,他笑着道:「这会儿妳还会认为自己在作梦吗?」
揉着额头,她娇嗔的瞪了他一眼,「你用嘴巴说就好了,何必动手呢?」
「我想让妳亲自感受嘛!」
「那我还真应该感谢你哦!」
「娘子用不着如此多礼。」他拱手一拜。
见状,她忍俊不住的噗哧一笑,不过,她随即想到一件事情,「等等,这个时节游湖适合吗?」
「无所谓,我们开心就好。」
点了点头,她这回可要夸他了,「我想,任性也不是一件坏事。」
「妳知道就好,」这下子他可得意了,「其实,扬州这儿集会繁多,画舫市会犹盛,春为梅花、桃花二市,夏为牡丹、芍药、荷花三市,秋为桂花、芙蓉二市;正月则有财神会市,三月清明市,五月龙舟市,六月观音市,七月盂兰市,九月重阳市。每市游人众多,妳倒不必担心太冷清了,好了啦,我这就让张山去安排游湖的事。」
「时候不早了,等张山安排好,天色恐怕暗了,明儿个再去吧。」
「也好。」略微一顿,再左瞄瞄右瞧瞧,他终于注意到一件令人不解的事情,「为何妳的丫头老是跑得不见人影?」
「呃……翠儿闲不住,我让她自个儿找事情做。」
皱了皱眉头,他不以为然的说:「这个丫头实在是太没规矩了,她应该随时待在妳身边伺候,否则妳受了伤,出了事,我又不在妳身边,那可怎么办?」
「我是第一次不小心弄伤了,以前从来不会这么粗心。」
「无论如何,她是妳的丫头,她就得寸步不离跟着妳。」
「我可没见张山寸步不离的跟着你。」
摇了摇手,他要为自己辩解,「这可不能相提并论,我最讨厌人家寸步不离的跟前跟后,而且张山很清楚何时应该现身,他不会让我出一点点差错。」
「我知道了,我会让翠花向张山讨教,怎么才可以跟主子心有灵犀一点通。」
「这倒也不必,妳只要别太纵容她,以免府里的奴才有样学样。」他捏了捏她的鼻子,她恐怕是最没有威严的主子。
「是。」她勉为其难的挤出笑容,若他知道真相,他就不会有这种想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