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爹吗?甘蔷丝睡得迷迷糊糊爬起身,她虽然所需睡眠时间不长,可却是睡得最专心、最难清醒的那种,是以每日起床时分就是她一天里最痛苦的时候了,尤其,当爹这样敞开喉咙鸡猫于鬼叫的时候。
睡得专心?
她一向是的,连梦都少有,可怪的是,昨夜她竟然作了个梦,而且还是个让她到现在都还记忆犹新的梦。
她梦见一个男人来到她床前,倾低身子在她脸庞上凝睇良久,之后举起手,紧接着是个既凉且麻的东西在她脸颊上搔动着。
她睡得迷迷糊糊,梦,却真实得叫人心悸!
真是奇怪的梦,甘蔷丝甩甩头,不明白自己何以会梦见个全然陌生的男人?即使是做梦,她都该只能梦见星野师兄,她的未婚夫的,不是吗?
那男人虽生得好看,却有个又臭又冷又傲的表情,尤其是他的眼神,轻蔑中夹着不屑,不知何以,让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似乎曾在哪里见过。
可这会儿,甘蔷丝搜索枯肠,就是无法想起是在哪里见过这样的眼神。
“甘蔷丝!”
伴着焦躁噪音出现在惺忪双眸面前的正是甘游方,不同的是,向来笑呵呵的他失去了平日的气定神闲。
“你见着小五没?昨儿睡前我巡过,可这会儿……”他着急的噪音在见着女儿的脸庞时突然没了声音,噗哧一笑,一嘴子的唾液星子显些喷到女儿脸上。
“不见了小五这么开心吗?”这会儿的甘蔷丝在想起昨夜睡前的恶作剧时总算清醒了点,她伸掌揭去了呵欠,却在手掌上发现了黑点,奇怪,昨夜睡前她明明洗净了脸的呀?
“我开心是为了别档子事广甘游方忍住笑,眼神刻意回避女儿,“你究竟将小五放到哪里去了?”
“没放哪,给他个方便,将他移到了茅厕!”
“茅厕?!”他瞪大眼, “丫头,那儿的味道会薰死人的耶!”
“那不正好?”她嘻喀笑道:“小五是个死人,薰不出问题的,女儿听您的话想对他好些,是以特意将他移至那里吸收日月精华。”昂昂胸膛她愈说愈得意,“我可是用了您教的法术叫动他的呦!您瞧,女儿可算是继承了您的衣钵了吧!”
“你……”甘游方瞪了女儿一眼,心底也明白了她脸上杰作因何而来了。
“不说了,爹赶紧去将它移开,省得吓着了其他房客。还有,甘蔷丝!”他一本正经, “今后无论你想怎么动它,一定、一定、一定要先跟爹知会一声,知道吗?”摇摇头,他移动肥胖身躯踱去。
“不过是个死人嘛!”甘蔷丝不服地气呼呼,边叠被褥,嘴里可没歇下——
“有这么严重吗?”她皱皱秀气的鼻,“原先我还想让它浸在粪池里一夜的,若非法术突然失灵似的,死小五硬是不肯再向前,否则您今儿个早为了捞尸体、洗尸体,还有得忙呢……”言语间她已持妥了盥洗用具外行。
“啊!”
一声尖叫自与她擦身而过的旅店女住客口里逸出,不等她反应,对方已吓跑得老远。
“干么这副德行?”甘蔷丝不解,“一大早是见鬼了吗?”
不及她再思索,又是一声声的尖叫和些登徒子别有深意的怪笑声在她身边响起。
“笑什么笑?”她装出一脸凶相,“想挨揍吗?”
“女客倌莫恼!”一个好心的店小二踱近她,“咱们堂屋里有座铜镜,您先过去瞧瞧吧!”
摸不着头绪的甘蔷丝只得依言踱入堂屋,一视之下不由得火冒三丈、怒发冲冠。
在她原本白净的脸庞上竟让人用毛笔写了字,字虽小,却看得分明。
鼻上是——索情艳鬼。
左边是——贞洁女子请回避。
右边是——狂蜂浪蝶请驾临。
“啊!啊!啊!”
一连串尖叫声由甘蔷丝口中逸出,不同于方才那些露过人惊惧的叫声,她的叫声里全然是怒气,看来昨夜的梦不是梦,真有个陌生男子来到了她房里,还在她脸上留下到此一游的纪念品!
握拳在空中挥舞着,若让她真逮着那个该死的坏东西,她保证会在他脸上留下更多更多让他水生难忘的纪念品!
还有那死爹爹,甘蔷丝伸手用力扶着墨渍,爹明明已看见了她脸上的字却故意不说任由她出糗,难怪他方才乍见她时会笑成那副德行。
陌生男子逮不着,爹总逃不了吧!
咬咬牙,她扔开了擦脸的布巾,杀气腾腾地朝甘游方而去。
* * *
虽然事后爹硬要推说那是她喜欢整蛊死人才会遭鬼作祟,虽然爹说那陌生男人只是她太累时产生的幻想,可她才不信呢!
这事肯定有蹊跷,只是目前她还拼凑不出来,可似乎这些事都与那讨人厌的小五隐隐有关,难道有人在暗中保护它?见她整它,就代为出气?
愈想头愈疼,甘蔷丝关上心思懒得再想,对于需要动用到脑子的事情她向来最没兴趣,弄不清楚没关系,反正她也不怕就是了。
只将来这家伙可别落到她手里,否则,她肯定会让他死无全尸!
几日后,夜里行到半途突然下起倾盆大雨,前不搭村后不着店,大雨间歇还夹杂着闪电雷鸣,这光景留在山里会有危险,是以甘游方只得继续赶路,并和女儿搭了几套蓑衣套在货物身上,丫头和他则分别撑着油纸伞。
老实说,僵尸当然不怕风雨,搭上蓑衣只是让他们看来别那么狼狈罢了。
其他人还好,可小五人高马大地,蓑衣就是兜不拢全身,顾得了上头顾不了下头,狂风骤雨还吹遍了搁在他脸上遮雨挡风的斗笠。
“爹!您安心带路吧!女儿到后头帮忙。”没等父亲出声,甘蔷丝已来到队伍后方举高手中油纸伞帮小五挡去滂沱雨点。
两人身高有段距离,顾得了小五顾不了自己,霎时甘蔷丝湿渌渌一身狼狈,见女儿难得大发善心,甘游方心底虽讶异却没作声,抬抬眉毛继续前行。
雨中赶路也是不得已,这趟买卖还夹了个重要差事,此外身边始终有窥伺的眼睛,他还得加把劲当心点。
雨水逼出了原是沉睡在山里土穴中的生物,甘蔷丝无惧于风雨,却睁大了眼梭巡着路旁的草丛间。
“死小五!”她嘀嘀咕咕双眸漫游四顾,“前几天甘姐姐不但没能赏你喝粪水还被人画了个大花脸,这笔帐寻不着正主,没得说只能暂记在你头上了!哈!”她眼底一亮,“这儿有个好料先拿来喂喂你吧!”
话未尽,她一手捉伞另一手自草丛间倏地起落,瞬时手上已捉起了条没毒性的小青蛇,她自小生长在山林间,对于这些蛇鼠虫蚁均能手到擒来。
“姐姐请小五喝蛇汤,”她一边说话一边将吐着信的小青蛇缠上了小五颈项,“不好意思,”她笑语晏晏,“原想伺候条毒蛇的,仓促之间没找着,小东西不成敬意!”
小五是个死人,自然不能反抗也不能出声抗议,小五没反应,倒是小青蛇因着僵尸前进时的跳跃,死命缠紧着它颈项。
“够吗?”甘蔷丝好心地迫问着,那神情还真像个生怕待客不周的女主人。“不说话就是没饱!”她径自帮他作了决定,“那倒也是,瞧你人高马大的,一条蛇,还不够垫底!”
不多时,除了一条小青蛇,小五头顶还加了只丑不啦叽的癞虾蟆,衣襟里则是软趴趴的蜗牛和蚯蚓。
东西愈加愈多,雨中的甘蔷丝,心情却愈来愈高昂,甚至还哼起了窦粱宾的“雨中贯牡丹”一一
“东风未放晓泥干,红药花开不耐寒。待得天晴花已老,不如携手雨中看。你听听,雨中赏花多诗意呢!”她手指点点下巴,“不过那是同别人做的雅事,至于同你死小五……”她再在小五头上搁了只大牛蛙,震时它头顶一只癞蛤蟆、一只大牛蛙,雨夜里咽咽咽地一搭一唱热闹非凡。
她笑嘻喀遭:“还是听牛蛙唱歌实际些!”
“甘蔷丝!”
甘游方的吼声打断了她正欲将条大水蛭黏上小五身上的举动。
“丫头!”他停下队伍,摇摇头来到小五跟前,一手拉掉青蛇,一手拂去牛蛙、癞蛤蟆和蜗牛、蚯蚓,语带无奈道:“我早该想到你不会这么好心特章来帮他撑伞的。”
“谁说的!”她不服气,“人家一只手真的自始至终都在帮他撑伞呀!”
“那另外一只手呢?”甘游方没好气地看着她。
“另外一只手?”甘蔷丝笑出两颗小虎牙,一脸无辜,“那可不干我事,它有自主意识,管不住的,再加上,爹,您不觉得小五头上多了牛蛙和癞蛤蟆看起来更加帅气、更像个男人吗?”
“不觉得!”甘游方在滂沱大雨里佩服女儿的贪玩拗性,这丫头还真不是普通的“风雨无阻”。
“拿来!”他伸出手。
“啥?”甘蔷丝笑得憨傻。
“别同爹装蒜!”他拉出女儿藏在后方的手,果不其然丫头两根手指头中间正夹着只扭动不已的大水蛭,那么大的水蛭若真黏上人身非吸干人血不可,抢过水蛭,他用力将其抛得老远。
“哎呀!爹呀!”她直跺脚,“这么肥的水蛭难找得很,您怎么丢了呢?”
“不丢做啥?”他白了女儿一眼。
”贴在小五脸上换肤去恶血呀!”她说得振振有词。
“多谢你的好心,我倒不认为死人还有换肤去恶血的必要!”
他将女儿拉至队伍前,幸得此时雨势已歇,看来小五是不需要蔷丝的“特别服务”了。
见女儿心犹未死不断将视线游回小五身上,甘游方叹口气,“丫头!你究竟要怎样才能别再扰死人安宁!”
“不难!”甘蔷丝笑道:“您让小五自个儿开口跟我说它受够了不想再玩。”
“你明知道它……”他一脸无奈,“不能开口。”
“那就是天意广她歪头笑眯咪的,“那就是天注定了要他对我无能为力!”
转过头不再搭理父亲,她心情极佳地收起油纸伞,拿出包袱里的锣钹。
在雨后的山里将锣声敲得响彻云霄!
* * *
数日后,甘蔷丝和父亲已依序交清了几件货物,是以到未了人了冀南时身边只剩了小三和小五。
这几日里,甘游方虽是日防夜防却依旧难防女儿捉弄小五的心思,他感觉得出来,丫头如此妄为,多半是想激出那日在她脸上留下墨宝的男人,可偏偏,就是事与愿违。
小三老家在冀境石家口,小五在燕京,此次行程只这两件货物终点路遥,其他的都算是近程。
是日晌午,甘游方和女儿在客栈里用着午膳。
“蔷丝呀!”甘游方突然出声,“离开忠义庄前听于伯母说她曾亲手织了件兜儿给你?”他佯装漫不经心,“你是不是都穿在身上呀?”
“爹问这做啥?自小到大,您从没关心过女儿穿啥的。”甘蔷丝一脸不解,继之恍然大悟,“喔!我明白了。”
“明白?”他掩饰着自己的讶异,“你明白了什么?”不可能呀!他心底自问,依这丫头的脑子,难不成还真让她看出了什么?
“明白于夫人是爹的老情人!”她一副鬼灵精怪的样子,“难怪她要眼巴巴绣件兜儿送给女儿,而且,”她笑得贼兮兮的,“还是鸳鸯戏水的唷!”
“也更难怪……”她一脸自以为聪明的神情,“她想叫我当她儿媳妇!”
甘游方不经意舒口气,低头扒饭,“随你说,重点是人家一番盛意,你可别弄丢了。”
“这才不是重点呢!”甘蔷丝一脸不赞同,“重点是她愿不愿意吃苦陪爹做赶尸营生,放下忠义庄夫人身段,与您行脚天涯。”
他再扒口饭,抬起笑脸,“丫头!爹还真服了你的聪明!”
“服气便服气,脸上可别留饭粒!”她伸手帮父亲捻下了黏在八字须上的饭粒,“这样也好,女儿原还在想过阵子若嫁了人,怕没法再这样全心全意照顾您,没法陪您大扛南北晃蔼赶尸,开醮作坛的了,若有个后娘我就甭再换这个心了……”
甘蔷丝话语未尽,客栈大门一敞,锦袍磨擦窸窣作响,不一会儿一字排开两列禁军霸住了客栈大门口,紧接着足音大作,一名身穿九品官服,冠一粱,牵带用乌角,绶用鹃惊,身着黄、绿花锦斑斓,头顶翼善冠,眉发均已全白,下巴光滑年约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缓缓踱入。
那男子及一队禁军皆穿着白色皂靴,像是厂卫禁军,这些人多半草菅人命,作恶多端,是以一般老百姓只要见着是白皂靴来,莫不畏之如虎,是以,当这行人一抵客栈,原想进来喝茶的客人忙转向远离,至于原在客栈里的乡民则变了胜色,速速扔了碎银偷隙自小门开溜,见虎躲虎才是明哲保身之道呀! 、
“哪来的家伙?”甘蔷丝生在山林,行于乡野,生平首次来到京畿附近城镇,是以不知其厉害,压根不当回事,轻哼了声,“这么嚣张?”
“丫头!”甘游方对女儿猛使眼色,“少说话!”
甘蔷丝并未压低噪音,那带头的男子应该是听见了,但他只是啜饮着店小二奉上的热茶,未置一词,目光亦未曾投向甘氏父女,显见是懒得与这样的小女娃计较。
“丛统领!”
一名禁军自外而人向白发男子揖首,原来这男子就是当今统领西厂禁军的丛勖统领,西厂自汪直之后改由符寿接手,符寿言语便给、手腕练达,数年来始终优游于于宫闱之间,但因图私利也得罪了不少人,是以三年前特意自天山延聘了武功高强的丛勖至京师为他掌西厂,铲除异己。
丛勖今年不过四十五,白发白眉实是源自于其所学之辣手功夫摧折己身相貌所致。
他一生爱名,花了大半辈子在天山派中修练武功绝学,这次得符寿聘任,是以毫不顾忌门派中大多数人的反对硬是叛门而出,来到了燕京为符寿效力。
丛勖之下另有八名副统领,多半派驻在京师之外,前次甘氏父女在忠义庄前所遇到的曹逸臣即其八位副统领之一。
听见来人喊出白发男子称谓,甘游方表面不动声色,心头却已生起烦忧,丛勖此人来头不小,一身功夫出神人化,更别提他腰上系的那块西厂铁血令,那块可在瞬间调动数万人马的铁血令牌!
“说吧!”丛勖啖着茶水,一脸有恃无恐,他看得出部属有话要说,却忌惮于隔墙有耳,他此时的漫不经心更突显了他的过人自信。
“是!丛统领。”来人倾身压低噪,但因着客栈里没剩几个人,是以两人对话仍是悉数人了甘氏父女的耳。“根据传回来的消息,曹副统在忠义庄前守了这么久,却依旧亳无所获。”
“蠢厮!”丛勖冷哼,“毫无所获就是出了岔,让人给打混摸出了庄。”
“不可能吧!”那人攒紧眉心,“曹副统向以忠贞及坚守岗位出胜,有他在就不可能有滑网之鱼呀!”
“忠贞的另个解释就叫蠢!”丛勖毫不客气地说:“光会傻傻地在那里守株待兔,就算守到老守到死,耗子全跑光了,还有个屁用!”
“这也是没法子的,”那禁军沉吟,“因着忠义庄主先人之祖荫,当地大小官员对那于老爷子都极其礼遇,咱们可里可围,但说到血洗那座宅子,只怕事儿闹大了影响甚广,再加上于老爷子座下徒儿像是官云飞、徐守晦等人武功均属一流,真来硬的曹副统未必能得着好处。”
“这些日子里,”丛勖怀疑道:“当真不曾有外人出入过庄子?”
听到这里,甘游方心底猛冒汗,可为怕引起对方疑窦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蹋蹋女儿压低声,“丫头!你方才不是说还有事儿没做完吗?”
“事儿?!我没事呀!”甘蔷丝漫不经心地嗑瓜子,耳朵竖得老高,那两个家伙在谈忠义庄的事儿呢,莫怪那天忠义庄外戒备森严,可就不知道他们想要捉什么?真令人好奇,却偏偏老爹的脚不识趣又来踹。
“怎么没事?”他压低声音,“你不总想着整蛊小五吗?这会儿爹在喝茶不就是个好机会?”
“那事儿不急,我已经……”她压手让爹小声点,别打断她听八卦。无聊爹爹,成日不许她欺负小五,这会儿干么这么好心?
“除了月前有对赶尸父女带了几具尸体进出外,当真就不曾再有庄外人士进出过了,至于那对父女,曹副统另派了人远远盯着,只不过,似乎跟丢了几回。”
盯着?甘蔷丝心底犯疑,有这回事吗?怎地她毫无感觉?
“赶尸?厂丛勖沉吟道:“他们带走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那人摇摇头,“只是一具烧焦的尸体。”
是呀!是呀!那家伙叫小五,这会儿就在后头!
“唉哟!”叫声是从甘游方嘴里窜出的,还配上他抱着肚子的动作,他一手拉紧女儿往后头跑,一面揉着肚子,“疼死我了!疼死我了!好丫头,陪爹上茅厕,爹忍不住了。”
“上茅厕干么要人陪?”甘蔷丝还想挣开手,却让父亲死拖着走。
“爹怕来不及,要你帮忙收拾善后……”
“什么呀?!”
在那对父女鬼叫声远扬后,丛勖看着他们背影突然锁紧眉心,“蠢厮!这曹逸臣办事不力,让什么赶尸人进出,让什么焦尸出庄呢?这问题肯定就出在那对父女及那具焦尸身上,这事儿着落在我身上,一把刀戳进死人肚里才能判定真死真活!”
“店小二!”他沉问道:“你这店里这两天可有一对赶尸父女到此打尖?”
“有呀!有呀!”店小二猛点头,“官爷!方才那个嚷着肚疼的甘老爹,他和他女儿就是赶尸来此投栈的。”
“追!”
丛勖手势扬高,瞬间一屋子的厂卫禁军全涌人了客栈后方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