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甘蔷丝在尚未见着忠义庄“货物”前的第一个印象。
昨儿夜她和老爹将四个“货物”赶入了忠义山庄的柴房木门后,除下了黄纸符将它们罚立了一夜,这是这一行的规矩,门后阴气盛、寒气足,适宜存放僵硬的尸体,另方面,也比较不会吓着活人。
于震倒是个客气人,帮甘蔷丝和甘游方分别备了个清静的厢房。一进门,甘蓄丝倒在床上立即酣酣入眠,她有个极好的睡癣,任何地方、任何时候只要一沾枕即可人眠,加上她是个顶没心眼的人,昨日事今日忘,鲜少有过烦心事,所以也才能这样陪着父亲没日没夜大江南北干赶尸营生。
她向来是只需补足短短睡眠即可重新生龙活虎的人。
像这会儿,日头还未上三竿她就已经醒了,然后由着庄里的丫环为她梳洗再用膳,虽然她有些不太明了,她和老爹在这儿只是做买卖罢了,却何以被人奉若上宾?
她待在屋里用完了早膳,不多久,房门一敞再敞,第四次之后,随着轻声细语踱人了个气质极佳三十岁左右的年轻少妇。
“甘姑娘!”少妇并未与甘蔷丝打哑谜,恬雅地道出自己身份,“来得唐突.我是忠义庄大小姐于思思。”
在甘蓄丝清澈眼眸的注视下,这位于大小姐款款落坐,“我来这里只是……”她想了想,“只是想来和甘姑娘结识一下!”
“毕竟,”她雍容浅笑,“你和你爹将要帮咱们庄上运送个顶要紧的……”她斟酌良久挑选着字句迟迟未语。
“货物?”甘蔷丝帮她接了下去。
“货物?!”于思思面有疑问, “甘姑娘都是这么称呼‘它们’的吗?”
“是呀!”她笑嘻嘻的,“它们能帮我和爹爹挣到银子,不是货物是什么?于大小姐,”她收起笑一脸认真,“看得出这货物还真是你们庄上顶要紧的东西,如果舍不得,你们大可不用托我爹赶到燕京,就在这里直接人土为安岂不更好?”
“不!”于思思脸色大变,似是让那句“入土为安”四字结吓出来的,她结结巴巴,“你们一定要把他带走,我来这里只是想确定一下……”
“确定我会不会好好待它?”甘蔷丝摇头晃脑,“于大小姐,请相信我,无论我们对它好或不好,它都不会有感觉了,他是个死人,死掉的人!”。
目中亮起玄思的芒,她续语,“听爹说,这家伙生前只是灶房的一名帮事小伙计,方才于四姑娘先来托我好好照料它时,我还猜测他是不是于四姑娘的情人,可后来连您都大驾光临了,让我不得不对这货物的绝佳人缘咋舌称奇。”
“我四妹也来过了?”
“不只四姑娘,”甘蔷丝笑哼,“二姑娘、三姑娘都来过了,每个人都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似乎生怕我们出了庄子后会拿鞭子鞭笞他……”
“甘姑娘,”于思思圆睁瞳眸,“你是说说而已,不……不会真做吧?”
“鞭尸?!”甘蔷丝笑得很可爱,“通常我并没有这种特殊痹好,可如果这家伙太不上道或被太多人关怀惹得我瞧了碍眼,看着挡路,想着讨厌,这时候,我就无法保证会做出什么不寻常的举止了。”
话落,她看出了对方的害怕与退缩。
“嗯,”于思思踱到门口,一脸忐忑不安,“那么,我就不再打扰甘姑娘了……”
她来到门口尚未举足,门呀地一声开,进来了位一身贵气头插珠花步摇的中年妇人。
“娘!您也……”于思思噤了口信瞥向甘蔷丝,继之向于夫人猛摆手,“娘!咱们就别再吵甘姑娘了,方才二妹、三妹、四妹都来过,甘姑娘心中已有数了。”
“你们都可以来,何以独不许我?”
于夫人推开大女儿,笑盈盈踱向甘蔷丝,一脸净是笑灿花颜。
“早就听闻甘大哥有个可爱又貌美的女儿,今日得见还真是名不虚传!”
“原来于老爷和我爹爹是旧识呢!”甘蔷丝偏着头点点下巴,“伯母,您也甭给侄女儿戴高帽了,可爱蔷丝受之无愧,至于貌美就请收回吧,不提旁人,光您那千娇百媚的四位千金可比蔷丝还要生得精致多了!”
“青菜萝卜各有各的好处……”于夫人不表赞同,“不错,四个丫头都算面容姣好,可比起你,却少了种,”她想了想,“独特的韵味。”
“成了!伯母,蔷丝谢过赞语便是。”甘蔷丝促狭地笑,“开门见山直说无妨,您来这儿也是为了那小伙计?”她自中闪过坏心眼的芒,“这样吧!既然你们都舍不得他,那我就卸下他一只膀子,一条大腿让你们埋在院子里当做临别纪念吧!”
惊叫声来自于于思思口中,她扶着桌支撑起乍然被吓瘫的双腿。
“那倒不需……”于夫人毕竟年龄稍长应变较好,吸口气,她平复心思自怀中瑞出一抹粉蓝的绣晶递给了甘蔷丝,“其实伯母今儿个来只是想送你个见面礼罢了。”
“肚兜儿?”蔷丝握着那绣着一对鸳鸯戏水的肚兜儿上下端看,“好可爱的兜儿!”
“喜欢就好,伯母知道你自小没了娘亲,”于夫人漾起慈笑,“是以亲自绣了这件兜儿给你当见面礼,你可要……”她面色微带凝重,“收妥了才好!”
“虽没娘亲,可我还有三位祖师婆婆呢!”甘蔷丝耸肩笑道:“不过,蔷丝还是要谢谢干伯母好意,离庄前侄女儿会换上它的。”
“这样最好,这样最好。”看见她收下肚兜儿,于夫人似乎松了口气,继之她笑着轻抚她的柔黄。“蔷丝丫头,不打诳语,于伯母是打心眼底喜欢你这阳光似的女娃儿,不像有些丫头压根摸不着心思……”她一脸的笑,“真想同你父亲说说让你当咱们于家的儿媳妇呢厂
“于伯母有儿子?”
“一个小儿子。”她提起儿子满脸是毫无遮掩的满足,“于伯母一连生了四个女儿,之后好不容易才得着了这个宝贝儿子,这孩子模样智力俱数上等,就是脾气傲了点,若能与你为偶,以你这样的好脾气肯定…………”
“对不住!于伯母。”甘蔷丝打断她的话,“蔷丝许了人家了!”
“这样呀……”于夫人一脸真诚的惋惜,“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可惜与否甘蔷丝并不知晓,因为直至入夜她和爹爹离开忠义庄前都不曾见识过于夫人口中的小儿子,所以也不知道那家伙究竟是圆是扁。
掌灯时分甘游方带着女儿和货物们出了忠义庄,连着新加入的小伙计,两人五尸赶上了路,大门一敞,果不其然,尽忠职守的曹逸臣早候在那儿了。
“怎么?”甘蔷丝笑盈盈地迎上前,“军爷还想再看一回民女的‘乾坤打转’?我很乐意能再为您表演的……”边说话她已踮起脚尖打起了圈儿。 :
“你不用了!”曹逸臣冷声阻止,这丫头脸色不会骗人,有没有捣鬼一眼便可看穿!
接着他依旧叫上了五个禁军开始帮僵尸们搜身,而他则细细盘查起那笑得一脸老实相的甘游方。
“啊!”
惊叫声乍然扬起,那负责帮最后一个僵尸,亦即来自于忠义庄的“新货物”搜身的禁军,在掀起它脸上黄纸符特边叫边逃,窜至林里,无论曹逸臣如何怒斥也唤不回头。
“不能怪这位军爷……”甘游方呵呵笑道:“那小伙子的脸被火焚得焦黑变了形,正常人看了是会有些不能接受的。”
曹逸臣哼了声踱近那具僵尸,若真如此那可得好好盘查了,欲避人耳目还有比扮成焦黑尸体更容易过关的吗?
尤其这玩意儿还是打忠义庄里出来的,那就更不容放过了!
不只曹逸臣对这僵尸有兴趣,甘蔷丝对它也早已满腹好奇,方才走得匆促,她还无暇好好打量它呢!
曹逸臣猛然掀开了黄纸符,刹那时一个墨黑难辨且毫无“人样”的恐怖脸孔乍现,那上头没有眉毛、没有嘴唇,眼睛仿佛两个细长的峡湾,里头瞳孔似有若无,鼻子处是两个空荡荡的洞口,嘴挽成一条线却没了唇瓣,脸上已依稀可见着里头微微透出的骨架。
这家伙,与其说是僵尸还不如说是骷髅还叫贴切。
曹逸臣忍住作呕念头,双手细细摸索着那被烧灼的尸体,摸头摸手,果真已毫无温度,毫无脉动,是个已然死透的家伙,曹逸臣的手还穿入了僵尸穿着的衫里、裤裆里、靴子里细细盘查着……
“摸归摸,”笑嘻嘻在旁出声提醒的是甘蔷丝,相较起曹逸臣等人对这具焦尸的恐惧感,这女娃只没当事似的,“军爷可别趁机会吃死人豆腐,这样子咱父女俩可对死者家属不好交代的!”
曹逸臣一脸作呕状抽回两手猛搓揉,似要搓去那股属于死人的气息。
吃死人豆腐?!还真亏这丫头想得出这样荒唐的话!
“走吧!走吧!”他连多看一眼都不愿,猛挥手,“你们可以上路了!”
“是吗?”甘蔷丝笑盈盈地朝他挥手道别,“那咱们就后会有期噎!”执起锣尚未敲下,她突然想起观向对方,“军爷!相见即是有缘,日后若您有需要咱父女俩为您效力的地方,冲着旧识,咱们会给您个好价钱的,要记住咱们甘氏父女寸!可别把生意挪给了别家!”
她语毕,无视于对方吐口水去秽气的举动,再度敲响了锣。
“死人上路!活人回避!”
锣声后依旧是娇甜可爱的嗓音。
“福薄者速远离拗!”
再个响亮锣呜,两人五尸咚咚咚跳离了曹逸臣视线。
也,远离了忠义庄!
* * *
远离人烟进入荒山野岭后,此时的甘蔷丝会停了锣钹,锣声是拿来警示人们回避死尸,不是拿来惊动夜里山灵走兽的。
通常这个时候她都会收起锣钹开始执行另个任务——到队伍后方维持前进时的秩序,货物们前行受的是爹爹法铃的控制,与她无关,这项本事她还只是学到皮毛罢了。
“前头沟!左边坑!竹篾子扫眼前!”
甘蔷丝偶尔会发出警语,至于货物们听不听得到她并不在意,行路迢迢,一路无聊,她习惯会将这一货物当成行路同伙关照着。
她向来都会将如何能帮父亲圆满达成任务视为己任,货物在路上若遭了毁损,这趟买卖可就构不上圆满了。
反正这一路上也没旁的事干,闷得懂,死人凑和凑和着也能勉强算是旅伴吧!
瞥了跟随在后方“鸡婆”地管理着尸队的女儿,甘游方没出声纵由着她,丫头贪玩,连对着死人都有法子自娱之,一个十六岁的丫头喜欢用这种排遣方式打发时间,说出去是没人会信的。
可谁叫他们是“死财门”的人,就是喜欢拉死人作伴呢?
兼之这丫头心思坦荡毫无心眼,也才能这样天地无惧吧!
甘游方喜欢赶尸,喜欢在宁静的夜毕时分澄静心思,有尸相伴不为惧,至少它们都不会有害人的心思,甘游方每回赶尸都是笑嘻嘻的,惟独一次例外,那次他的发妻刚死不久。
蔷丝的娘是在生下丫头后不久就过世了的,甘游方伤心欲绝,虽然他法术高强能通鬼神,却仍回天乏术,更无法因私窜改天命。
他虽然用了法子暂留住妻的魂魄陪了他几个月,可到后来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方式徒然只是拉长了离别时的痛楚,天下无不散的筵席,而他的妻,天命已尽。
那之后他算是通彻了人世的无常,也对情爱绝了念,也才就这样有了个豁达无所谓的气度整日笑意晏晏。
他的笑和蔷丝是不同的,蔷丝是张白纸,未历人世洗练,不解沧桑。
可甘游方只希望女儿能够一辈子拥有像现在一样的笑容!
“死小三!”
女儿的声音打断了甘游方的思绪,不用回头他也知道她正在管教那几个货物,且认认真真地教着它们“为尸之道”,小三指的是排序,蔷丝懒得记这些人生前姓啥名谁,她认定死后平等,是以向来只依排序喊名。
这会儿听起来,丫头骂的该是排在第三的那名中年富商。 ,
“你生时仗着家大业大、财大气粗,奴役下人毫不手软,这会儿落到了本姑娘手里,可没有富贵贫贱之分!别净仗着自己吨位大动作缓,就挡住了小四前进的路。”
甘蔷丝絮絮叨叨,甘游方忍着笑,这方老爷子生前是个势利的人,若非此次离乡收帐突染恶疾死在半途,他家人又一意想将他全尸送回而找上了甘游方,否则他这一辈子是不会有机会遭到丫头“管束”的。
“死小五!”
丫头再喊了一声,却让甘游方笑不出来,他皱皱眉头思忖着有件事是否该同女儿说个清楚……
可转了转念头,他决定噤声,丫头样样好,可就那张嘴完全守不住秘密,这事还是不能同她说,前面路上,也不知道还候着多少个曹逸臣。
虽说决定噤声,甘游方却忍不住拉长了耳朵听听丫头在说什么。
“腿打直!跳用力点儿,别这么半死不活的吧!”话说完,甘蔷丝自个儿笑得可乐了,“对不住!你这会儿是全死不活,用‘半死不活’是不对的,瞧瞧你,亏你长得人高马大,体格健壮,怎地还跳不赢小四那毛孩子?”
小五毫无反应,冷冰冰地依旧要死不活低低地跳,他不是人只是个尸,自然,是不该有反应的。
“人有人格,尸有尸尊!”甘蔷丝却没打算想放过他,想想看为了这小子,她捱受了多少关怀的眼神?
人死而平等,他凭什么要求特殊待遇?
“可有些人呀,偏就连死了都还不上道、不守规矩要求特权,没办法,人有优劣,尸也是的,本质太过低劣的家伙就是没法子要求它改变的。”
不知是否多心,她似乎感觉到小五比方才还要跃高了点。
“是嘛……”她噗哧一笑,“人要鼓励,尸也是的!小五,可别说甘姐姐没特别关照你,忠义庄里头一个夫人四个小姐都特别交代过要我好好‘照顾’你的……”
“抬高!”她手上捉着根竹棍抬高了小五平伸的手臂,“手要抬高千万别软垂,你生前好歹是个男人,若让人讥笑软垂不振,那可就难听了,不是吗?别担心做不好,往后一路上甘姐蛆都会特别鞭策你,让你臻入完境的。”
“蔷丝!”甘游方向来笑盈盈的嘴角难得下垂,“人都死了还希冀啥子完境?别为难人家了。”
“为难人家?!”
甘蔷丝怪笑,用竹棍触着小五焦黑难辨的脸孔,“爹!您误会了,小五死得惨,我疼他都来不及了,怎会为难他?只是他现在是新手上路,不懂规矩,我总得好好教他,免得惹人笑话¨”
哪个无聊的人会去笑话个不懂规矩的僵尸?
甘游方将叹息纳入心底,停了法铃让所有僵尸包括小五暂歇,他走近女儿,“蔷丝,你不觉得他……嗯,小五,模样吓人,你能不能,嗯,离他远点儿?”
“吓人?!”甘蔷丝嘻嘻笑道:“别开玩笑了,爹!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英俊的男人呢!”在看见老爹紧张的神情后,她更得意地偎近小五,继之将软绵绵小手掌伸进了它的衣裳里摸上它胸口,“没骗您啦!您瞧,我不知道有多喜欢它呢!”
继之是一声尖叫伴着她急急抽出的手,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甘蔷丝首次在脸上现出了惊惶之色。
“爹!”她怪叫着摸摸自己手掌心,“小五胸口是温的,而且,我好像、好像能感觉到他的心跳……”
“胡说八道!”甘游方也将自己的手伸入小五的胸前,摸了摸,继之呵呵笑道:“丫头!你是没睡饱还是同那曹军爷一样想吃死人豆腐?哪有心跳?哪有温热?你爹爹几十年老江湖的人了,还会比不过一个小女娃儿?是死是活爹会弄错吗?”
甘蔷丝难得涨红脸,“谁想吃死人豆腐了?爹!这些玩笑话回去可别乱讲。”
“干么讲不得?”他乐于将女儿心思转移,丫头忘性比记性好,哄了哄很快就会忘了追究方才发现小五有心跳的事了,“你担心星野那孩子悔婚?”
“谁担心啦?”甘蔷丝这娃儿也惟有在提起牧星野这未婚夫时会有些小女儿的忸怩,她瞪大眸,“只是名分已订,若被人退婚是很丢人的事情耶!”
“要爹不多嘴也成。”甘游方摆明着要胁,“你得答应不再整蛊小五。”
“谁整谁呀!”甘蔷丝一股愤愤不解,“怎地您也同于家那些女人一样当他是个宝,爹呀!小五是个死人耶!”
“死人也有尊严的,蔷丝,这不是你常挂在嘴边的话吗?人有人格,尸有尸尊!”
“话虽如此,可你们一个个要我特别礼遇它,真的让人家很不服气呀!也就更让人忍不住想要教训它了,再加上……”甘蔷丝想了想,“爹,不知道是不是多心,我总觉得小五的眼神,偶尔会含着轻蔑与不屑!”
“你呀!”甘游方呵呵笑地迎面给了女儿一个爆栗子,“是不是想着咱们这趟回鬼墓山,你太师父就要让你跟星野师兄完婚所以乐昏了头?”他摇摇头,“正如你自己方才说的,小五是个死人耶!它怎么会有眼神?”
“清醒点吧!丫头,”他摇头晃脑地踱回原位,摇动法铃,“咱们得加快脚步在日出前找到宿头了。”
法铃牵动了尸队继续前行,落在后头的甘蔷丝摇摇头甩去迷思,敲敲脑袋再转头凝睇身旁面无表情僵跳着的小五,哼了声。
“死小五!都是你害我被骂的,不许碰你?不许整你?”
她嘿嘿笑,虽是一肚子想做坏事的心思,可那张消生生的粉颊却依旧绽着生动至极的稚气。
“不打紧,长途漫漫,甘姐姐总会想到法子治你的!”
对着毫无反应的僵尸吐舌头扮了鬼脸,甘蔷丝趁着父亲无暇回头顾盼之际,还拿起竹棍抽了小五几下,才肯心满意足地蹦跳前行。
她可没留意到后头那应该是不会有反应的僵尸眼神底,却如她方才所言迸现了此评轻蔑与不屑。
此外,还多亮了点奇异的亮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