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他扬起了笑,那笑几乎要咧到耳后。
“衣服掀起来。”杨子欣当没看见他那碍眼的笑容,从医药箱里拿出药酒后,她才淡声问:“你有没有定时去医院复诊?”
“没有。”他答得很坦然。
那个小胖子不过是花拳绣腿,他又特地避开要害,因此他身上那些看起来很严重,事实上像给他抓痒的瘀青早就散了,但就算如此,他还是笑嘻嘻的把衣服给掀起来,谄媚的说:“去医院让那些男医生东摸西按,还不如来这让你揉一揉,只要你一揉,我马上就会痊愈。”
这露骨的话,让杨子欣难得的感到一丝窘然,抹了药酒的手顿时要揉也不是、不揉也不是,最后只好用力的拍上他健壮的胸口,死命的推揉,彷佛这样才能掩饰她方才不小心流露的异样。
偏偏徐向阳是个不识相的,感觉那软绵的小手在身上游移,忍不住低声说:“好舒服,子欣,你技术真好……”
听见这暧昧不明的话,杨子欣再也抑制不住的红了脸,恼羞成怒的一掌拍在他胸口,“徐向阳,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装的!”
被人拍了一掌,他不怒反笑,腼着脸说:“知道我是装的你还让我进门?还替我抹药?子欣,承认吧!你对我并不是完全没感觉。”
杨子欣是个慢热的女人,加上曾被男人给抛弃,一时间无法接受他,他可以理解,但他也不能一直这么等着,总该给点刺激。
他本来只是想刺激刺激她,并没不奢望能得到什么响应,却没想到杨子欣的回答让他惊喜得差点跳了起来。
“有感觉又怎样?”杨子欣脸上漾着淡淡的粉红,语气却非常的冷静,淡声又说:“这并不代表什么,徐向阳,我就老实跟你说,我没有结婚的打算,所以,不要再浪费时间在我身上,我们可以当朋友、当邻居,但我没办法当你的情人。”
说到最后,她缓缓垂下双眸,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涩然。
徐向阳怔然,脸上的笑瞬间敛去,双眸深不见底,静静的凝视她,想从她的表情看出蛛丝马迹,“为什么?难道我真有那么惹你讨厌?”
他徐向阳拿的起放的下,如果杨子欣真对她没感觉,那他绝不会出现在她面前惹她讨厌,但事实却刚好相反。
杨子欣对人很冷淡,且防备心很强,若她真不喜欢他,怎么可能靠在他怀中寻求安慰?怎么可能一听见他胸口痛,就让他进她家?甚至明知道他是装的,还是拿了药箱来替他擦药酒?
更别说,她刚刚还因为他而脸红,也大方承认她对他并非没有意,那么,她若不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他就不会放手。
杨子欣张了张嘴,本想狠下心点头,睁眼说瞎话,却在看见他肃然认真的双眸时顿住,不自在的避开他的眼神,“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的问题。”
“你有什么问题?”他不容她逃避,语气有些紧迫盯人,“问题可以解决,再说,你不能因为你的心结一辈子不接受男人,那绮恩怎么办?你真想看她再崩溃一次?”
她抿着唇,一个字也说不出口,眼神却飘向正在厨房忙碌的女儿。
这一个礼拜,她刻意避着徐向阳,绮恩虽然没问,但她那圆润的小脸总在电铃响起的刹那亮了起来,她知道,绮恩很期待徐向阳的到来。
如果可以,她不想让女儿失望,现在的她没办法给她一个爸爸,不想再让她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不能见。
虽然,见到徐向阳,她的坚持或许会受到动摇……
她低着头,美眸闪着挣扎,最后像是下定决心,哑声问:“你……是真心喜欢绮恩吗?”
徐向阳眼睛一亮,忙点头,“当然,绮恩这么乖,谁能不喜欢她?我可是一直把她当成自己女儿看待呢!”
这明示说得脸不红气不喘,墨黑的眸闪烁着浓烈且炽热的感情,深深的凝视着她,让人无法忽视。
被他这么凝视着,杨子欣感到胸口的跃动不争气的加快了速度,她紧握了下拳头,让自己维持冷静,刻意淡漠的又说:“你别误会,我说过的话就不会反悔,我们可以当邻居、可以当朋友,但我没办法把你当情人……”
见他脸色瞬沉,她心一抽,鬼使神差的又加了句,“至少,现在不能。”
这句话让徐向阳阴暗的脸色瞬间如拨云见日,笑容灿烂,“你放心,我可以等,等到你肯接受我的那一天,反正我们住得近,我相信只要我够努力,你接受我只是迟早。”
凝着他爽朗的笑容,杨子欣心里五味杂陈,不知该怎么回应他,半晌才垂下眸,又说:“虽然你我当不成情人,但绮恩很喜欢你,我知道我的要求有些强人所难,但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多陪陪她,当然,要是你觉得勉强……”
这意思是,他又可以到她家串门子蹭饭,而且不会被拒于门外?
这话让徐向阳高兴得差点跳起来,那好看的唇几乎要咧到耳后。“不勉强,一点也不勉强。”
他那喜不自胜的模样让杨子欣有些羞窘,蓦地站起身,“我去看绮恩准备的怎么样了……”
说完,她不敢再看他那亮得像是能看进她心扉的双眼,转身逃了。
望着她的背影,徐向阳却是喜得差点不知道东西南北。
他有把握,只要他坚持,杨子欣绝对会接受他。
那天之后,徐向阳再次成为杨家的常客,每晚用餐时间必到,和绮恩是愈混愈熟,两人腻在一块那和谐又温馨的画面,彷佛两人真是一对父女似的。
但也因为如此,每到和徐向阳分别之时,绮恩总是特别的落寞不舍,那依依不舍的模样,让杨子欣看得心头发酸,忍不住想,她是不是真该替绮恩找一个爸爸?
这念头彷佛在她心头落了种,而绮恩的渴望期盼就像是肥料,每日每夜的灌溉着,让那颗种子在她心田生了根、发了芽。
为此,这阵子她特别的茫然及烦躁,而每当她有事情无法解决时,她就会去一个地方。
下午四点多,太阳仍高挂在天上,杨子欣走在熟悉的小径上,轻巧的踏过路上的枯叶,沿途,是一个个整齐却肃穆的坟墓,她脚步未停,笔直的走向坐落在最后端的纳骨塔。
今日是平日,来扫墓的人并不多,杨子欣带着鲜花和素果,先到纳骨塔的大厅点香敬拜,待烧好纸钱,她才坐着电梯,直接到了顶楼。
顶楼的风景极好,能眺望到远处的海洋,塔位也少,不过才一百个,但价钱却十分昂贵,不过她就是喜欢这里的宁静,最重要的是,从这里,可以眺望清风小镇、可以看见她的家。
因此,当她知道这里建了一栋纳骨塔,她不顾自己才刚买了房子,手上根本没有多余的钱,硬是以新买的房子贷款,也要买下这里的塔位,为的,就是让“她”能看着绮恩,哪怕她们永远不能再见面。
她直直走到最底,直到窗户旁最后一个塔位,才停下脚步。
看着塔位上的照片,凝视着那漾着甜美笑容的熟悉脸庞,彷佛一切还在昨天,她和她,仍是相依为命的姊妹,而不是此时的天人永隔。
她伸手,轻抚着照片,哑着嗓低喃,“姊姊,我是子欣,我来看你了。”
照片上的人儿依旧笑得灿烂,却再也没办法回应她。
这是她的姊姊,杨子云。
她是孤儿,但事实上她还有一个姊姊,她和姊姊一起被丢在孤儿院外,从小到大,两个人一直在一起,吃饭、读书、睡觉、劳动……不管做什么,她们一直都在一起,所以就算她没有父母、没有家人,她也不难过,因为她还有姊姊,她一直以为,她们会永远都在一起,却没想到,她们认识了一个男人,一切,就在刹那间变了样……
缓缓的闭上双眸,她回想着那令她痛彻心扉的往事,泪水悄悄滑落……
徐向阳正在看气象报告,报导说今天白日虽然艳阳高照,但晚上有个强台会接近台湾南部,强台的名字叫“宾莉”,开始影响台湾的时间大约是今夜凌晨,电视里的主播正口沫横飞的告诉观众该做些什么防台准备,并千叮咛万叮咛入夜后,千万不要外出……
这些话,早在两天前他就快听烂了,当时这个宾莉台风才刚刚从关岛成形,那些所谓的名嘴,就不停的在电视上放送它的威力及诡异路线,把它说得像是个怪台似的,什么会从南贯到北、豪雨将突破一千厘米、风速至少十级以上……什么危言耸听的话都说的出来,像是不用负责似的宣传着。
当然,他没有鄙视台湾那准确度极差的气象预测,相反的,早在两天前,他已陪着杨子欣和绮恩一块去补充物资,一想到他们“一家三口”一块去逛卖场的画面,脸上立刻扬起了笑,台风要来了,或许,他可以到隔壁看看,是否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今晚杨子欣没有回来吃饭,她是公司中地位仅次于公司决策者的副总裁,时常会因为公事而耽搁到下班时间,所以他和绮恩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两个人开开心心的吃了饭,他还陪她写完了功课,这才回来。
也就是说,今天他还没和杨子欣碰到面,他想她,想看她、和她说几句话,而这个台风正好给了他一个很好的理由,如果可能,他说不定能以风雨太大的理由赖在她家,虽然他就住在她家隔壁……
思及此,他站起身,整理了下仪容,准备到隔壁找心仪的女人,却没想到,他才刚开门,门外已窜进一道小小的身影直奔向他。
“向阳叔叔,妈咪……妈咪不见了……”
徐向阳愣了住,看着绮恩哭花的小脸,连忙弯下身将她抱在怀里,焦急的问:“怎么回事?你妈咪怎么会不见?”
绮恩哭得双眼发红,摇头,“我、我也不知道,妈咪从来没有这么晚回来过,她就算晚回来,也一定会打电话给我,但她没打,她的电话也打不通,我打电话到妈咪的公司找人,但公司值班的叔叔却跟我说妈咪今天下午没有进公司……呜!向阳叔叔,妈咪怎么会没去上班?妈咪到底去哪了?她会不会也不要我了?就像爸爸一样?”
徐向阳闻言拧起眉,没想到她居然会这么敏感,连忙抚着她哭得抽搐的背,“别胡说,你妈咪那么爱你,怎么可能会不要你,她可能有事要办,才会没告诉你,你知不知道你妈咪有可能去谁那了?打过电话问了吗?”
绮恩哭着点头,“打了,可倩倩阿姨没接电话,我打电话到餐馆问蓓妮姊姊,蓓妮姊姊说妈咪没去找倩倩阿姨,我又打了电话给楚云阿姨,可楚云阿姨说她人在国外出差,她也不知道妈咪去哪了……”
徐向阳愈听心愈沉,表情却依旧柔和,轻声问:“绮恩你别急,再想一想,你妈咪平时还会去哪里?”
在他温和的安慰下,绮恩渐渐平静下来,努力的想着,然而片刻后她还是摇头,眼泪又落了下来,“我不知道,妈咪平时不太出门,除了去倩倩阿姨那里,就是去上班,我真的不知道……”
徐向阳闻言,一双眉拧得更紧,杨子欣来往的人很单纯,据他所知,就像绮恩所说,除了到月光餐馆找那里的老板娘外,她几乎没什么和人来往,那么,她会去哪了?
看着窗外因台风接近愈来愈大的雨势,他心里也急,却不能表露出来,“绮恩别急,能不能带我到你妈妈的房间看一下?说不定会发现什么也不一定。”
绮恩一听,忙拉着他进门,直直就往妈妈的房间跑去。
“在这里,妈咪的房间在这!”她打开灯,眨着可怜又无助的大眼看着徐向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