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又香的话,陆明雪猛地抬起头,就见唐元宁踏进厅来,她蓦然紧张起来,明知该走向他的,双脚却像生了根似的移不动。
唐元宁见她脸色苍白,手上还抓着一件件衣裳,不禁蹙眉,他走过去触碰她冰凉的手。“你……”
“关于那些我与王春安的传言你信吗?”在他开口前,陆明雪先问了。
“都是凭空捏造,不必理会!”唐元宁马上嗤之以鼻。
陆明雪闻言立刻如释重负,他不信,他是不信的!
“姊夫,还好你没听信,要不姊姊可冤死了!”又香说着就要哭了。
“明雪是怎样的人,我怎么可能不清楚,又怎么会去信这些荒谬之言?”
陆明雪眼底起了蒙蒙水气。“你就连一点怀疑也没有吗?”
“完全没有。”他将她用力搂进怀中。
一旁的又香抹泪,仍是替她气愤不平。“当年姊夫离开松江后,姊姊已知王春安不是好东西,对他根本不屑一顾,可他仍经常就来骚扰姊姊,并警告所有上门提亲的人,若想娶姊姊,下场就与你一样,让姊姊对他更加厌恶。
“可恶的是,陆家出事,王春安竟厚颜无耻的逼姊姊做他的外室,遭姊姊断然拒绝后,更从中作梗,不让姊姊去替含冤被斩的老爷收尸,害老爷曝尸荒野,王春安这样一个寡廉鲜耻之徒,姊姊连一眼也不愿意多瞧,但现在竟传出姊姊纠缠他的事,这实在与事实背离,离谱至极。”
这些事唐元宁并不知情,此刻听了怒上心头,明知王春安在他离去后,定不会就这样放过明雪,可他没想到,他会用这么卑劣的手段对付明雪。
“明雪,我该早日去找你的,都是我的错!”他再次自责。
陆明雪摇首,情绪低落的说:“不,这些事都过去了,且根本不是你的错,我只恨这些不实的诋毁让咱们唐家陷入危机,都是我,你若不娶我,今日唐家也不会出这种事。”
她不禁庆幸公婆出游在外,倘若两老晓得此事,尽避自己是无辜的,但既牵连到唐家的生意,自己便对不起唐家,也无颜见他们。
“哼,我唐家还不至于因为这事就会垮了,现在最重要的是那造谣的人,我听说再生已经抓到人了?”他面沉的问起。
“没错,少爷,就是这小子!”章再生像是抓准了时间,这时候揪着孔敦进厅里。
孔敦鼻青脸肿,腿也一瘸一瘸的,显然刚才被章再生狠狠修理过一回。
陆明雪见到孔敦马上来气,孔敦是散播谣言的现行犯,她这会正好跟唐元宁一起审他。
“孔敦,你说,是谁要你说那些子虚乌有的事?”章再生踹孔敦一脚后,替主子问。
孔敦吃痛,仍紧咬牙根不肯说:“没人要我造谣,我也是听来的。”
“你是听谁说的?”
“现在外头四处都有人说,我是四处听来的。”
“你!”
孔敦狡诈,打定主意就当自己听来的,以讹传讹的八卦可比主动造谣的罪轻多了,顶多就是被打几拳,再被踹个几下,死不了人。
“元宁,对于这些在路上听到一些没有根据的话就随意大肆造谣使人名节受损的人,应该割去舌头的!”陆明雪很清楚他的心思,故意嗤声说。
割舌头?!孔敦脸色变了变。
唐元宁目光森冷。“造言惑众、夸大其辞,尤其还对自己的主子肆意毁谤,这样的奴才不只割舌头,腿也该打断!”
孔敦一听心惊胆跳。
章再生这时朝孔敦露齿笑了。“既然两位主子都发话了,一个割舌头,一个打断腿,孔敦,你就等着瞧自己的下场吧,等一下就要行刑!”
孔敦大惊失色,人抖了好大一下。“我不是奴隶!是唐家织造的雇员,除了奴隶以外,你们不能随意对一般人动用私刑,这于法不容!”
“若是本公主想对谁动刑,还需要分什么奴不奴的吗?你若所言不实,本公主打死你都可以!”
说话的居然是去而复返的谷雁萍。
众人讶异她怎么又折回来了?
谷雁萍瞧见大家惊讶的表情,才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刚才你们说的话本公主都听见了,本公主个性冲动,只要一生气就是风风火火的,本公主等跑出唐府稍微冷静下来后,就觉得自己认识的明雪不是这样的人,不该这么走人的,所以才又折回来。
“可若你们说的才是事实,那王春安就太该死了,还有这胡言乱语的奴才,本公主要将刑房里的酷刑全都对他用上一回,瞧这奴才还敢不吐实吗?”
谷雁萍折回来时刚巧听见唐元宁与陆明雪在审孔敦,已明白孔敦大有问题,得好好拷问才行,偏这人耍无赖,便忍不住现身想亲自教训他。
孔敦认定唐元宁与陆明雪拿他莫可奈何,但长公主就不一样了,根本不用审,直接砍了他的头都行,这下何止惊吓,连腿都软了。“长……长公主饶命!”
“饶什么饶,你若再不说实话,继续胡说八道,本公主会让你后悔莫及!”
她这一吓果然有用,只见孔敦登时腿软跪地。“小……小的说实话,请长公主饶命。”
“还不说!”
“是是是,小的是受王公子所托,才对外散布关于又雪……少夫人不堪的事……”他贪生怕死,终于说出来了。
“王公子?你指的是王春安?”谷雁萍立即猜想。
“正是他。”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听说是因为长公主自晓得王公子追求过少夫人后,便不肯再理他,他为了挽回长公主,才给了小的一笔钱造谣,企图抹黑少夫人,让长公主再重新与他来往。”
谷雁萍大怒,“好个无耻之徒王春安,竟敢这样玩弄本公主!”原来他对她还没死心!
陆明雪不禁冷笑,“一人传虚,万人传实,王春安是想让我身败名裂好突显他的品格清高,让长公主回心转意。”他这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好,长公主还差点就上当了。
“王春安欲娶长公主为妻,却毁我妻子名节,这帐……哼!新仇旧怨积累起来,王家气数也该尽了!”唐元宁眼神森冷,就连谷雁萍瞧了都发毛。
章再生却高兴极了,王春安本就于唐家有仇,这会还不知死活的惹上少夫人,王春安不知道过去的恶行主子正给他攒着,就等着哪天彻底给他一顿痛快,现在姓王的死期到了,主子定会将他往死里整,让这小子再也张狂不起来。
“明雪,对不起,本公主不该还没搞清楚事实,就胡乱对你发脾气。”谷雁萍抱回被丢在地上的衣裳,十分歉意的说。
陆明雪叹笑,“不怪您,这事传得那样逼真,难怪您会信以为真。”
“哼,王春安能想出这恶毒的法子来混淆视听、欺骗本公主,本公主不会放过他的!”谷雁萍怒声说完,指着孔敦问:“王春安与你是什么关系,为何要透过你造谣?”
“王公子与小的本来不相识,可他知小的之前是孔安南的人,孔家与唐家已是仇人,便利用小的干这事……”孔敦身子颤个不停。
“孔敦,你在孔家时,就时常刁难姊姊与我,让咱们姊妹日子难过,可姊姊不记前仇,以为你到了唐家会安分守己,仍愿意给你机会做事,但你却恩将仇报,尽做些伤天害理之事,你这家伙真不是人!”又香忍不住痛骂。
孔敦听着这话,眼珠子转溜着,根本是一副小人相。
唐元宁冷峻地朝章再生瞥去一眼,章再生立刻一拳打上孔敦的鼻梁,当场将他鼻梁打断,他哀嚎一声,抱着血流如注的断鼻在地上爬。
谷雁萍最气这种奸猾贪财之辈,于是再往他鼻梁踩去一脚,只见他鼻子整个都平整了,鼻梁骨怕是彻底碎了,孔敦痛得哭天抢地、嚎叫连连,却看得众人心中大快!
正当谷雁萍在唐府修理孔敦时,这头不知大难临头的王春安正抱着小倩情话绵绵——
“少爷,恭喜您了,这事很顺利,相信不久后长公主就会重新回头找您,为误会您的事感到抱歉。”两人温存过后,小倩倚在王春安怀里说。
王春安喜孜孜的,“自当如此,这还得多谢你这小妖精替我出主意,既让长公主对我改观,又让陆明雪的名声尽毁,唐家织造的生意跟着遭殃,真是一石三鸟的好计啊!”
小倩娇笑,丰盈的luo胸凑到他的面前,故意惹得对方眼神飘忽。“那您怎么赏小倩?”
他捏了她的豪乳,笑得邪气。“还能怎样赏,今晚就竭尽所能的满足你这不知饱足的妖精喽!”
说着扑向她。
可她却推开他。“到底是谁满足谁?您可得说清楚才行!”她不依,不肯轻易被打发。
王春安欲火正旺,只得说:“等我真娶了长公主进门,就抬你做姨娘!”
“真的?!”小倩这才算真正的高兴,但不一会脸色又垮下。“可许姨娘善妒,定是不会肯的。”
“不肯?她凭什么?她也不过是这会嚣张罢了,等长公主将荣华富贵带进门后,我王家还用靠她娘家那点钱过日子吗?我早厌了她,到时候第一个赶走的就是她!”
她心喜。“少爷说话可要算话啊!”
“当然,你等着看好了,她走前我还要再痛打她一顿,就像上回打得她三天下不了床一样!”
他发狠的说。
“那可不行,下不了床怎么打包走人啊?”她咯咯笑个不停。
“担心什么,直接扔出去就行了。”
小倩笑得更开怀,笑了一阵子后忽然想起一件事,又道:“话又说回来,许姨娘至今还不知是奴婢说出她私下去见长公主的事,害得她被您打得差点没了魂,这要知道了,不恨死奴婢才怪,少爷不管如何,可千万别对她提这事。”
王春安不屑的由鼻里哼了一声,“那女人都要成弃妇了,你还怕她做什么?”
“小倩有您护着自是不怕,只是许姨娘最会记恨,小倩担心她就算走了也想拿小倩出气。”
“那贱人敢?”
她重新偎进他怀里,巧舌伶俐的说:“最好是不敢,要不您干脆打死她算了,这样小倩也无后顾之忧。”
“好,我会打死她的,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先满足我……”他将她压在身下,身子搭着她的娇喘声不断抽动,抽得越是激烈,她发出的声音越是撩人。
yin声浪语阵阵传出屋子,屋内的人还不知屋外站了个人,她摸着身上被殴的痕迹,牙咬得要断了,脸上的表情恨意满满。
她一生都被娘家人捧着,娇生惯养的,进了王家门却是受到这样的屈辱,她本想着要成为王家正妻的,可此刻她不稀罕了,王春安这混账,对她无情无义至此,他想当驸马跃上龙门,一生荣华富贵,她偏不让他如愿!
还有此刻他怀里那贱人,自己同样不会放过她,那贱人说得没错,她最是记恨记仇的,那贱人夺她的男人还要她的命,自己倒要瞧瞧,是谁先没命!
“雁萍,你又想上哪去了?”太后在谷雁萍踏出自己寝殿前将人拦下来,不悦的问。
谷雁萍无奈的只得停下脚步,回身笑嘻嘻的说道:“雁萍哪有要去哪,不过是想到御花园走走罢了。”
“你这身像是要到御花园的装扮吗?还想骗母后?”太后怒道。
她瞧着自己一身轻便利落的常服,这是陆明雪特别替她缝制的,不像一般宫服那般累赘,让她骑马时能自在奔驰,行动自如,她近来出宫时常穿上这套,可也因为这样才会被母后识破。
谎话说不下去,她只好撒娇的挽着太后的手说:“雁萍只是觉得闷,想去宫外走走,母后就放我一马吧。”
太后睨她一眼,拿她没辙。“你也老大不小了,别像野雁般到处乱飞,母后正打算给你指婚,你若这么贪玩,谁敢做你的驸马。”
“没人敢做我的驸马,那雁萍正好不嫁,就陪着母后了。”她卖乖的说。
“胡来,哪有女子不嫁的,传出去皇家要脸面无光!”太后正色道。
谷雁萍吐吐舌头,“是母后说我没人敢要的。”
“你!”太后气结,见她仍是嘻皮笑脸的让人有气生无气出,只得叹气的说:“你之前不是和王童人的儿子王春安走得近,他像是与你颇合得来,母后见他人品也尚可,有意择他做你的驸马,你以为如何?”
“王春安?!”她瞪眼。
“是啊,母后瞧你这脾气火爆,而他似有个好性情可以包容你,选他做你的夫婿,将来你们夫妻日子才能和谐,不过他的官位是闲职,身份低了点,与你不太般配,但这没关系,母后去向你皇兄说一声,将他的官职调一调,就配得上你了。”太后径自盘算着,没留意女儿的脸色已从吃惊变成冷笑。
她今日就是想出宫去找王春安算账,这只癞虾蟆想吃天鹅肉,搞出这么多无耻的事,她不整治他对不起自己,母后却说要择他给她当夫婿,这不是开玩笑吗?这火坑怎能跳?!
“母后,王春安脾气不好又好色,而这都不打紧,这些女儿都治得了,重点是,这人趋炎附势外加心术不正,这种人女儿怎能嫁!”她对王春安大骂一通。
太后吃惊,“你说的是真的?王春安真的这么糟?”
“他何止糟,还厚颜无耻、卑鄙龌龊到极点,标准是个人渣!”骂完后,她顺道将王春安对陆明雪做的事说了一遍。
太后听了惊愕,“这样的人,你当初怎会和他玩在一块,让母后以为你喜欢他?”太后只觉头痛欲裂。
“雁萍承认识人不清,以为他只是陪着我玩,没什么居心,哪知他居心叵测,妄想与皇家攀亲后鱼跃龙门!”
太后的脸彻底沉下了。“母后晓得了,王春安配不上你,为你指婚这事以后等有合适的人选出现再说。”原本以为王春安会是个好夫婿,结果这人却是个品性不良的,失望之余,她头痛得更厉害了,再也站不住,让人扶回慈凤宫躺着消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