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的意思是,他们的年纪相差过于悬殊,硬将两人凑成一对不恰当。世子另外交代,往后府里头下人的婚事,各房主子皆不能擅自发落,须得上禀王妃作主,再则,府中有到了该婚配的下人,若有情投意合者,往上禀告一声,便可自行婚娶。”
墨琏熙原本不明白古总管一大早上门莫名其妙说了这番话是何意,询问之后,才得知前因后果,因此待古总管离开后,他忍不住轻斥杜梅虹,“你好端端的没事做什么去为难一个丫鬟,将一个才十几岁的丫头嫁给五十几岁的老头,这种事你也做得出来,难怪大哥会不高兴。”
杜梅虹恼恨极了,可是当着墨琏熙的面,她隐忍着没发作,只是眉尖轻蹙,露出无辜委屈的神情。“我先前也不知道陈轩已经这么老了,只是听说那丫头身世可怜,想给她找个依靠,又听下人提过府中有个花匠为人老实又勤快,所以才想促成这桩好事。”
见她的模样柔弱可怜,他也舍不得再责备她,好言哄道:“八成是那下人同那丫头有仇,才故意这么说,这事怪不得你,好了,你别自责了,晚点好好惩罚那个乱说话的下人也就是了。”
她依偎在墨琏熙怀里,语气微露一抹担忧,“我怕这事会让大哥以为我是存心害那丫头,当年咱们的事,已让他不谅解我,现下只怕又更不待见我。”她没料到墨瑛熙竟会出面干涉这件事,还为此下了那样的命令,心中对朱涓更恼上几分。
“你别多心,大哥不会那么想。”墨琏熙安抚道。
对这位兄长他不是没嫉妒过,可在兄长为自己挣得了一品镇国将军的地位后,那些曾有的嫉妒都消失了,因为他明白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比得上兄长。
要说他此生唯一对不起兄长的事只有一件,就是他年少时倾心杜梅虹,可她却在母亲有意的安排下,与兄长情投意合,他原以为她日后会嫁给大哥,成为他的大嫂,不想五年多前,她突然转投他的怀抱,碍着大哥的缘故,两人只能暗中来往。
担心她又重回大哥身边,于是他纠缠着她,让她在情不自禁之下与他有了肌肤之亲,他又暗中设计让两人的关系被揭发,彻底斩断她回大哥身边的机会。
两人的事情曝露后,面对大哥那震惊的神情,他不免有些心虚,同时也有那么一丝痛快,因为他总算有一件事胜过大哥,他赢得了杜梅虹。
对于他的横刀夺爱,大哥没有责备过他,可他也为此付出了代价,父王严厉的痛斥他一顿,还命人重打他二十棍,打得他几日下不了床,此后父王每次见着他,都冷脸以对,不待见他。
因着这事,杜梅虹也无法嫁他为妻,只能成为他的妾,他想这应该是父王和母妃对她不忠的惩罚。他对杜梅虹倒没什么愧疚,两人本是两情相悦,是她自己愿意委身于他,他不欠她什么,且这几年来他也没亏待她,即使娶了伍春莺,他还是一样宠着她,只是朝夕相处久了,难免会生腻。
墨琏熙再哄了她几句,也没多待,便离开了。
杜梅虹明白他这是赶着要去看伍春莺,恼怒的掐着手里的丝绢,自打伍春莺怀胎以来,他对她是越来越敷衍了,也不再像以往那般温言细语的呵护她。
她本就恨极了夺走丈夫关爱的伍春莺,如今她怨恨的对象又多了一个。
那叫朱涓的丫头,别以为傍上了墨瑛熙,她就对付不了她,她相信凭着过往她与墨瑛熙的情谊,只要她去见他一面,他定不会再理会那丫头的死活。
于是杜梅虹特意精心打扮,穿着一袭粉色绣白荷的衣裙,挽起的发髻上簪着精致的缠丝凤钗和步摇,耳垂上戴着两枚红色的碧玺,将她原就白皙的玉肤衬得更加光采照人。
在四个丫鬟簇拥下来到偏院,见墨瑛熙似是正准备要出门,杜梅虹柔柔的问了声,“瑛熙哥这是要出去吗?”
“嗯。”墨瑛熙没多言,对她这身精致绝艳的装扮也没有多看一眼,径自越过她要离开。
她娇软的央求道:“瑛熙哥,我有话同你说,能耽误你一时半刻吗?”
墨瑛熙沉默了下,走回屋里,神色漠然的睨着她,冷冷的问道:“有什么事?”
“是关于朱涓的事,我是被下人蒙骗,我本是怜惜那丫头无父无母,身世堪怜,才想给她找个依靠,听下人说那花匠为人老实,所以才将朱涓许给他,不知两人年岁相差如此多。”杜梅虹将同样的理由又说了一遍。
他看着语气情真意切的她,若非早知内情,说不得他真会信了她这番说词,但也因为她这番矫饰的言词,令他对她的品性更加了解几分。
望着这张美艳如昔的脸庞,他忆起昔日对她一往情深的自己,他忍不住想,那时他是迷恋着她这张绝艳的脸庞,抑或是真的心悦她这个人?
年少时她是他身边最亲近的女子,他自然而然对她日久生情,加上他留在王府里的日子不多,陪伴她的时间也少,因此他总是纵着她、宠着她。
他曾想过,日后娶了她,他绝不会再纳其它侍妾,他会用一辈子的时间娇宠着她,绝不让她流一滴眼泪、受一丝委屈,可他最后得到的回报却是她背着他,爬上了他亲弟弟的床榻。
他曾恨过她的不忠,但思及自己身中恶咒,便觉得她的背叛也不是那么不可饶恕,他花了五年多的时间才慢慢释怀,可此刻听她当着他的面说出这番虚情假意的话,他忍不住怒上心头,对她的态度更为冷绝。
“这事是否受人蒙骗,你自个儿心里清楚,王府里那些下人虽然出身低下,却也由不得你为所欲为!”
受了他这番喝斥,杜梅虹马上流露出一抹惊愕,接着很快转为凄楚。“瑛熙哥,你是不是还无法原谅我?”她的嗓音透着一抹哽咽,幽幽的为自己辩解,“我知道当年是我对不起你,可换了别人,定也会同我一样……”她相信不是只有她见了变身为狮子的他会惊骇得想逃走,其它人想必也一样。
闻言,墨瑛熙暗暗驳斥朱涓就不怕,可随即他转念一想,若是朱涓得知实情,她会不会也因为感到惧怕而不再接近他?
不知为何,这样的念头让他有些烦躁,他懒得再搭理杜梅虹,径自转身离开。
当他在那间奇怪的书铺将杜梅虹当年送给他的定情玉扳指,随着一枚银子一块投进那个箱子里时,他同时也舍弃了这段情分,此刻他的心里已不再对她有一丝一毫的情意,那些都随着这五年多的时光给消磨掉了。
如今她对他而言,只是弟弟的妾。
“瑛熙哥!”杜梅虹朝着他的背影柔声呼唤,想唤回他。
但他走得绝然,不再为她停留。
她那双注视着他颀长身影的美目,染上一抹恼恨,她怨嗔的想着,当年他要是不告诉她他身中恶咒之事,她也不至于转而投入墨琏熙的抱怀,分明就是他的错,他怎能这么无情的对她?他应该一直默默的守着她才是,怎能为了一个低贱的丫鬟责备她?都是那个该死的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