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铃——
铃铃铃——
清晨的空气飘着花香,露珠贴着花瓣,顺着绿叶缓缓滑落,默默地滋润大地。
夜色花园的主人参加朋友的告别单身派对,狂欢到凌晨三点才回家,一早爬不起来,任凭闹钟响不停。
叩……
叩、叩。
单身一个人住的好处,就是天高皇帝远,三更半夜回家没人管,睡到日上三竿没人念,偶尔放纵,可以睡饱饱再起床工作……
铃铃铃——叩、叩、叩!
铃铃铃——叩叩叩叩!
虽然远离阿爸、阿母的叨念,但是有她想一脚踢飞的闹钟,还有隔壁天杀的夜家桦!
嗝……小野菊……我们还有一批花要采,明天一早我来叫你……
嗝……小夜子……你喝茫了吧……你体力有比我好吗?我等你叫起床,别开玩笑了……
昨晚两人一起参加派对,一起喝到醉醺醺,同搭一部车回到家门口互道晚安。
以前上大学,两人也经常和一群朋友玩通宵,她可以整夜不睡一早精神抖擞照常上课,夜家桦这只不睡会死的猪经常翘课。
现在是怎样,即将步入三十大关,男人反而精力旺盛,女人老得比较快吗?小夜这小子竟然能起大早工作!
铃铃铃——叩叩叩!
铃铃铃——叩叩叩!
没办法,人手不足,她和小夜加起来四只手,花朵盛开是不等人的,今天的活儿不做,就等着一片明日黄花做肥料。
“知道了……知道了,起来了,起来了啦……”
铃……啪!
苦薏把闹钟搁在脚下的地板上,眼皮像强力胶黏住张不开,像只虫子一样在被子里钻了许久,才从床头钻到床尾,伸手摸到闹钟,用力一拍,剩下——
叩叩叩,叩叩叩!
阵阵的敲门声终于把苦薏从床上挖起来,她顶着一张大花脸,抓着一头乱发,拖着没醒的步伐拉开门,嘴巴还打着大大的哈欠——
要知道酒后不开车,酒醉不洗澡,单身醉女半夜三点回到家,当然是破抹布的背心和松垮垮的短裤换一换就爬上床,一早再起来洗澡卸妆。
“哈啊……早……我去洗个澡,帮我煮一杯特浓咖啡。”对着大门伸懒腰,抓了抓头皮,揉着红通通的眼睛、赤着脚丫子苦薏转身去盥洗。
她没见……门外一片黑鸦鸦。
蒙蒙亮的早晨,浓重的雾气未散,阴沉沉的花朵中,一颗颗毕恭毕敬的黑色头颅抬起来,一张张肃穆的脸对着衣衫不整的背影……
夜色花园来了一群人,整齐穿着白色衬衫、黑色背心的制服,男生黑色长裤、女生黑色裙子,分成两列,在门拉开时两排人身体呈四十五度鞠躬行礼,整齐一致的抬起头来,对着屋里那抹背影行注目礼……不知道算不算走运,这群人来不及看到苦薏那张脸。
也不知道不幸或有幸,敲门的是一个长得高高瘦瘦,穿着改良式灰色旗袍,站得直挺挺、戴着老花眼镜的女士,她似乎料想不到前来应门的小姐是这副德行,受到惊吓了,呆了呆才找回声音——
“少奶奶,我是李管家,我奉太爷之命,前来协助少奶奶收拾行李,老人家正在等少奶奶回去一同用餐,所以……打扰了。”
苦薏头也没回,揉着眼睛跨进浴室,脑袋还没醒来,她以为夜家桦那个电视迷跟在后面进来打开电视机,是从电视里传出来的声音。
这是演哪一个年代的时代剧,还少奶奶咧……太爷又是哪一个朝代的称呼啊?
砰。
苦薏关起门,脱下衣服戴上发帽,倒了点橄榄油抹除残妆,打开莲蓬头。
“少奶奶,你有十三分钟的盥洗时间,这段时间内我将着手整理物品,你的行李我先运回家去。”
哗啦啦……
“那么,我开始整理了。”
噗哧!一大早小夜子是看哪一台的回放啊,刚好在她洗澡时间出现这样的台词。
十三分钟是要强调什么?通常女孩子梳妆整理打扮花上一个钟头是正常的,堂堂少奶奶只有十三分钟,这个戏里的少奶奶肯定是在豪门里被虐待的媳妇。
她在水声里听着电视声音,洗面奶、沐浴乳一并抹上,莲蓬头直接往脸上冲。
水声伴随着电视机里传出来的音效。
哗啦啦中……
隔着门,一阵窸窸窣窣,有脚步声,有纸箱的声音,拉胶带的声音,有抽屉开开合合,还有搬运、碰撞声。
“杂物装箱,衣柜直接搬。”
唔……这是哪一台制作的戏,音效做得好逼真。
苦薏拉了条毛巾抹干脸,冲个澡,眼睛终于能够打开了。
冲掉身上的泡沫,擦干身体,她拿牙刷挤牙膏,边刷牙边抹掉镜子的雾气,拿下发帽,从镜子里看见自己昨晚卷得美美的大波浪已经不复见,睡了一觉取而代之的是一头狂乱像暴怒狮子般的头发。
“李管家,柜子要如何处理?”
“扛走,直接搬入少爷房间。”
“床……”
“床也搬走。”
“沙发……”
“茶几、沙发、凳子都搬走。”
“李女士,还有厨房……”
“厨房的不用搬。外头那几盆香草植物搬上车。”
“是。”
苦薏一边刷牙,一边对着镜子用手翻开右眼的下眼睑察看,昨晚开红酒,被酒喷到,是不会痛了,不过一圈红通通的,难以分辨是被红酒伤到还是熬夜的痕迹?
哗啦啦……
咕噜噜……
叩、叩。
“少奶奶,时间快到了,你的衣服我放在外面。”
苦薏光着身子,关在浴室里开着水龙头正在漱口,立体的敲门声和吻合逼真的情境,她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哇哈哈!要不是电视剧里才听得到的称呼稳住她,她真以为有人在外面敲门了。
如果是有人敲门,那就是小夜想整她,故意找人录制的台词和音效,这种把戏她也玩过。
苦薏关掉水龙头,抹干净嘴巴,终于清醒了,想到她衣服没有拿,小夜在外头,她只好先把衣服套回去,回房间去拿衣服。
喀……
打开门,她踏出浴室,瞥见她平常外出在穿的一件洋装折叠整齐地摆在门旁的置物柜上,而……
她跨出浴室,跨进另一个时空了吗?
难道是掉进电视机里了,这不是小夜能玩的把戏——
“这是哪里?”
熟悉的,又陌生的空间……空间,空荡荡的小木屋,比她刚搬进来的时候还要空,家具搬空到她无法称为住家,一个穿着旗袍,模样很端庄的阿姨正在门口指挥着外面一群人,听到她的声音回过头来。
“少奶奶,你的衣服……没有时间了,请先上车。”
窗外的景致,一片夜色的花朵是她亲手栽种的,说明她没有踏错时空,眼前穿旗袍的阿姨也不是电视剧里的人物,而……
不见小夜的影子,那么她刚才开门放进来的是“李管家”和外头那群人——
她听到的搬家音效,是真的——
她的家,被搬空了——
在……“少奶奶十三分钟的盥洗时间”——她洗澡的短短十三分钟里!
“少奶奶,你怎么了?”李管家看她掉了下巴惊讶的表情,笑着向她贺喜道:“恭喜你嫁给少爷,太爷已经在等你了,我们快回去吧。”
苦薏看看她,转头往后看……后面没人,真的是在跟她说话。
叫她少奶奶,这个时空错乱的阿姨是跑错场子了吧,不然就是她喝得太茫了还没清醒……回去睡一觉会不会好一点,但是她的床也不见了……
苦薏楞在空荡荡的木屋里还没搞清楚状况,突然手臂被一股蛮力扯住!
“少奶奶,辛家早晨的用餐时间是六点,太爷不喜欢迟到的人,没多少时间了,我们快走。”这个跑错时空的阿姨很有力气,一把拉住她就急忙往外奔!
“新家?不不,我喜欢旧家也没有要搬家……我是说阿姨,你跑错地方了——”苦薏已经不知所云。
夜色花园里留了一条小货车专用的通路开到小木屋旁,整条白茫茫灰尘卷起。
“我的床……我的柜子……等等,是要载去哪里啊——”苦薏来不及拦下载着家具的货车和几台轿车扬长而去。
“高辛市。一会儿就到了,快进去。”苦薏被塞进最后的一辆车里,跟着李管家坐进来,看她还在状况外的表情,连“辛家”都听成“新家”,不得不纠正她说道:“少奶奶,你嫁给少爷,入了辛家的户口就已经是辛家的媳妇,在辛家,是不能随便闹笑话的。”
辛家的媳妇?辛家……
苦薏坐在宽敞的大轿车里,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听到旗袍阿姨说的话,眼前一片五里雾散去,脑袋里迸出一个名字,跟着咬牙切齿知道了这一切怎么回事——
辛——雅——风!
第二条,辛雅风不得逼迫苦薏进入辛家当媳妇……
一个礼拜后
铃……铃……铃……
啪!
苦薏走出浴室把闹钟按掉,牙刷塞进嘴巴里,从房间的窗口望出窗外,看着外面风景刷牙。
窗外一片绿意,辽阔的草皮包围三栋房子,主屋三层楼白色建筑盖得雄伟气派,前庭造景出自名师之手。
主屋左后方两层楼的房子造型奇特,像随意堆叠的两块长形积木,运用了大面积的玻璃,采光良好,日照充足。
主屋的右后方就是她现在的所在地,盖在水池前大树旁的两朵绿色蘑菇屋,和玻璃积木房遥遥相望。
三栋房子以不规则的步道连接,走路嫌远,拿来晨间慢跑练体力很不错……瞧,才说着就有人跑过去了。
蘑菇屋开着窗子,窗户贴近水池边的步道,一身白色休闲服的慢跑者匆匆晃过,又慢慢往后退,在窗口停下来,一脸汗水望着她。
苦薏一手插着腰,嘴巴里塞着牙刷,她上上下下的刷着,左边刷完右边刷。
窗口外面跑步经过的男人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直瞪着她。
苦薏还是一副悠哉地刷她的牙齿。
“……你怎么会在这里?”辛雅风以为是他时差还没调好眼花看错了人,苦薏出现在他的家里,居然还站在窗口边刷牙!
苦薏当然没有回答他,因为她只有一个嘴巴正忙着刷牙,所以她继续看着他。
“……三分钟可以吗?”辛雅风脸都黑了。
苦薏点了点头,转回浴室漱口。
哗啦啦……
咕噜噜——
看得出来辛雅风已经气到连一碗泡面的时间都不能等,泡一碗面拆包装、加调味料加上泡开的时间都不只三分钟。
不过苦薏可以了解他的心情,一个礼拜前她连人带壳被抓来辛家,她当下气到脑袋短路以为是辛雅风的杰作,差不多就是他现在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