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楼赛玺知道,他也无惧,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要翻旧事哪有那么容易,且也没有证据,能轻易定他的罪吗?除非大越皇帝肯跳出来做证,承认与他勾结,但有可能吗?
他鱼死网破的说道:「好!楼相既然不信,本王也不多说,就说一句,那官银案,凭楼相的聪明才智,看不出本王是冤枉的吗?人证物证过于齐全,让本王背负了莫须有的罪名,一切与本王毫无干系,这是栽赃,是陷阱,是圈套!」
楼赛玺嗤了一声,「本相自然知道不是王爷所为,那又如何,本相反倒要顺水推舟,让它变成王爷所为,如此才能罪加一等,逃不了死罪!」
「你——」金遇烈睁眉怒目,想到南宫昱二人说的话,难道让他落得如此境地的人真是太后?
天色有些阴沉,太后在永寿宫长廊下看着笼子里的鸟已经有一刻钟了,眼眸深处在思量什么,无人能看透。
她很寂寞,她的两个孩子都没有一颗七窍玲珑心,都残暴又自私,无人关心她在想什么、她需要什么。虽然她享受着荣华富贵,但却极为空虚,只有小太子是她唯一的安慰,那孩子正直单纯善良,像极了过世的皇后,与皇上是半点也不像。
「娘娘,起风了。」含翠取了披风过来,「您站太久了,还是回殿里吧,免得染了风寒。」
太后凝视着高高的宫墙,「就是觉得宫里闷,哀家才出来透透气。」
含翠欲言又止,「娘娘,有一事,奴婢不知该不该说。」
太后扫了她一眼,「还不说?在哀家面前卖什么关子?」
含翠低声道:「厉亲王在牢里天天吵着要见娘娘,嘴里不干不净,说是娘娘再不去见他,他死前会把娘娘的事抖出来,要跟娘娘同归于尽。」
太后冷笑,「肮脏东西还想跟哀家同归于尽?他算什么?」
含翠看着主子神色,小心翼翼道:「娘娘的意思?」
太后微微蹙眉,一扬下巴,「见就见,哀家怕他不成?不过在做垂死挣扎罢了,哀家就去给他个痛快,让他死得暝目!」
于是,天牢里的金遇烈终于等到他认为的救星来看他了,他知晓蓬头垢面的自己太后见了肯定不喜,连忙尽最大的努力整理了一番。
然而,在太后眼中,此时的他不过是个阶下囚,她走到牢房前,傲然的看着金遇烈。
这个男人曾经为她所爱,在她的皇帝丈夫将爱分给众多嫔妃时,他的爱填满了她内心的寂寞,她依赖着他,甚至不惜帮他偷玉玺盖密件,还怀上他的孩子。纵然他有王妃、有侧妃,她也没在意过,她相信他只爱她一个,那些王妃侧妃不过是约定俗成娶纳的,就像她成为皇后也是不得已的,是家族将她送到宫里,她别无选择,而他一定也是别无选择,身为亲王的他必定要开枝散叶,绵延后嗣,这些她都能体谅。
但是,他千不该万不该背弃她爱上琴姨娘,而这也让她知道了,他从来没有爱过她,一直以来,他不过是在利用她罢了。
金遇烈眼巴巴的看着她,「蕙儿,虽然有人挑拨离间,不过我不会相信他们,你一定在设法救我出去,等我出去之后,我保证一定加倍对你好,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他叫着太后闺名,试图唤回往日情分。
然而,太后却是冷漠的看着他,道:「哀家想你死在刑场上,又怎么会救你出去?你还不明白吗?你会在这里,全是哀家一手策划,目的就是要你永不得翻身!」
金遇烈难以置信,下意识的往后退,「不可能……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为什么?」太后眼神古怪的看了他一眼,轻蔑地道:「当你宠爱琴姨娘的时候就该知道会有这一天。」
金遇烈神色一紧,连忙道:「琴姨娘根本不算什么,只是个暖床的贱婢罢了,如果你不高兴,我马上就赶她走!」
太后面无表情道:「来不及了,等你被斩首后,哀家会把她卖到青楼,让她日日夜夜被无数的男人糟蹋,让你到了阴曹地府也抓心挠肺,恨自己救不了她。」
金遇烈的心凉了半截,看来这女人是吃了秤陀铁了心要置他于死地。然而他是什么人他可是厉亲王,才不会乖乖的坐以待毙!
「不要忘了皇上的身世,若是我将皇上的身世公诸于世……」他面目睁狞地威胁。
太后轻啧了一声,「你还是没想明白,那也要你走得出去才能公诸于世,这里都是哀家的人,你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金遇烈一颗心直直的往下沉,脑门已出了一层细汗,竟是不敢细想将来他会怎么样?
「现在才有点明白了吗?」太后突然朝他慢慢靠近,眯眼低声道:「顺道告诉你,若你再说关于哀家任何一个字,哀家就拔了你的舌头,让你再也不能开口说话!」
金遇烈想到她拔过很多人的舌头,例如她看不顺眼的嫔妃、宫女、太监,凌凰像她,都是心狠心辣的主。
太后走了,金遇烈颓然瘫软,突然像老了十岁。
他怎么料得到,一切的起点都是源自一个女人的爱憎痴怨……
不,他不甘心!他还有一线生机,他要见皇上,皇上知道他们是亲生父子之后一定会赦免他!
他的愿望真的实现了,一个深夜,金凌肖来到天牢。
金遇烈被捕入狱,过程迅雷不及掩耳,金凌肖根本就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看到一本又一本的奏章,他让玹夜念给他听,玹夜说奏摺里写的全是厉亲王的罪证,甚至楼大将军也是他害死的。
害死楼大将军?这还得了,肯定是要斩首!
「皇上……皇上终于来看臣了……」金遇烈一头蓬草,见到金凌肖,他眼里重新透出光彩来。
金凌肖厌恶道:「是楼相叫朕来见你。」
金遇烈不了解金凌肖真正的性格,见到他真的来了,还以为可以上演一场父子相拥而泣的感人戏码。
然而,楼赛玺深知金凌肖的性格,他若知道自己的身世,那么他的做法只会有一个,所以楼赛玺才会鼓动他来探监。
「有件重要的事,皇上一定要知道!」金遇烈急切说道:「我才是皇上的亲生父亲,我才是!皇上若不信,可以去问太后!」
金凌肖看着他,突然间咧嘴一笑,「那你更是非死不可了!怎么可以让你留在世上,若让朕那几个异母弟弟知道了,岂不是给了他们名正言顺逼宫的理由?而且这么一来,朕便会沦为笑柄,被人讥笑为杂种,变成私生子,那可万万不行。」
金遇烈愕然,「可……可我是你的生父啊……」
「生父又如何?」金凌肖眼里露出一丝冷厉,不屑道:「生父又不值钱,你的存在只是提醒我,我不是正统罢了,何况你还害死楼大将军,害死楼家军,光是这一点你就罪无可恕,朕要将你斩首,将你首级挂在城门三日,以消楼相心头之恨!」
金遇烈完完全全的绝望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数日后,厉亲王金遇烈在刑场斩首,据说是皇上下的旨意,指示刑部快审快结,不可拖延。
他的首级果真被高挂在城门上,一代枭雄归于尘土,灰飞烟灭。
厉亲王府被抄,太后下旨要人将琴姨娘带到她的面前,她要瞧瞧是什么样的女子独占了金遇烈的宠爱。
可是,王府侧妃回覆,琴姨娘早在厉亲王入狱之初便不知所踪,当时府里乱成一团,根本没人注意她,她卷走了大笔金银珠宝,从此人间蒸发。
太后扼腕,却也无可奈何。
她看着窗外的初雪,五味杂陈地道:「若是让那人知道,他一入狱,琴姨娘就卷款潜逃,不知会做何感想?表情肯定很精采。」
含翠扶住了主子,轻声道:「都过去了,娘娘就别再想了,过来喝燕窝吧!」